且说林冲离了客馆,在山路上一边慢慢走,一边整理思绪。
终于被他等到这个良机,林冲心中不由一阵阵狂喜。梁山泊一个大的突破就在眼前,而且自己将会其中至关重要的角色。他思量一番,加快了脚步,来大寨寻白衣秀士王伦。
虽是早饭,王伦却在饮酒,而且饮的还不少,颇有几分醉意。
王伦见林冲来到,让左右添置一副杯盏,道:“教头来的正好,陪我略吃几杯。”
林冲劝道:“早上饮酒醉一天不说,而且还伤身,不利打熬筋骨。大头领这是何故?”
王伦屏退左右,亲自与林冲满上道:“无非是心中苦闷,借酒浇愁罢了。”
林冲举起杯子,略沾了沾唇就放下,道:“大头领有什么愁事,还需用酒浇?”
“还不是昨日晁盖几个人闹得。”王伦见林冲杯中酒竟然还是满的,颇为不悦,给他亮了亮自己的空酒杯,示意他饮净。
林冲心中冷笑,把杯中酒饮净,道:“不知大头领打算如何处置他们几个?”
王伦道:“教头,这是个尴尬事。现如今,我留他们也不是,不留也不是。他们几人没有柴大官人荐书,我如何敢自作主张留下他们?所以才苦闷。”
“没有荐书又有何妨,别人暂且不论,单说那阮氏兄弟三人,他们水战精通,纵横石碣湖,杀散何涛数百人。我等一直商议要组建水军,正缺这般好汉领头。”
“教头,我虽然是个读书人,但平日除了圣贤书,也没少读过兵书。我们这梁山泊,全凭四周水泊港汊天险。若是没了这一圈水,不过就是一个稍微大些的普通山头。若是水军让那阮氏兄弟提点,他们没有二心时,我等自然是进可攻,黄河沿线纵横,便是登莱近海也是能去的;退可守,官府大军来剿,若无得力水军,只能看水泊兴叹。然而,若那阮氏兄弟是有二心的,这天险可就化为乌有。梁山泊基业若是有失,我等如何与柴大官人交待?”
“头领整日只说柴大官人如何如何,恕林某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们没有水军,不能抗拒官府大军,也不能壮大势力。这梁山泊与柴大官人又有何用?”
王伦长叹一声道:“教头有所不知。柴大官人为何在江湖上交情极广?”
“自然是他一一结交来的。”
“哼,就凭他的气度?”王伦不屑的笑了笑,“这全是因为他有个好哥哥!你可知周世宗三驾南征,一番北伐,一生一世,辛苦打得的江山,却在孤儿寡妇手中,轻轻过到当今赵官家手里,于今已有一百多年。柴家虽然算是不失富贵,却怎能甘心?他们代代相传,结识江湖好汉,到得柴大官人的兄长柴京手里,才算有些成熟了。”
“柴京?”
“是,他是柴家上一代的家主,柴大官人的兄长,本领高强不说,还精通书画、易容、蛊毒等江湖奇术。五湖四海的英雄,凡受到他的照应,都心悦诚服,奉上一纸齐心合力,恢复江山,再兴帝位的盟书。”
“然后呢?”林冲追问道。
“后来柴京离奇病死,那盟书便到了柴进手里。当年若不是在那盟书写上姓名,凭我一个落地秀才,能有几分本事在此落草?”
林冲听了,心里如惊涛骇浪一般,一时没有说话。他虽然知柴进志不在小,可头一次明明白白从王伦口里听了盟书一事,还是有些震惊。
“我只是软弱可欺,并不是真傻。”王伦仰脖干了一杯酒,接着又道:“江湖上都说我王某心胸狭窄,其实难做。你来梁山泊日子不算短了,肯定知道,山寨事务,大半都要柴大官人传信一言而决。不说别人,单说教头统领的马军,平时还安顺,若真到拼命时教头可有把握指挥的动那几个小彪将?”
林冲摇头道:“的确把握不大。”
“我曾受柴大官人活命之恩,说这些话不太合适。然而今日我不说,早晚教头也能知道。之前教头上山时,明着是持了柴大官人荐书,其实暗地里他另有一封书信来,缴纳投名状就是他要求的,就是要看教头是否有二心。那些拒之门外的好汉,要么是没有柴大官人的荐书,要么柴大官人明面上给了荐书,暗地里却让我找各种借口打发走!都是他做好人,我惹一身江湖骂名!我哪里是心胸狭窄,明明白白的软弱可欺!”王伦说罢一掌击在桌上,杯盘都跳了起来。
林冲听了王伦这番醉话,倒解决了他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这梁山泊能聚千余喽啰,绝非庸才能做到的。王伦不过中人之才,偏偏山寨事务决策,不甚紧急的,都能安排的井井有条,想来多半是柴进的主意,王伦不过是个傀儡;那等紧急事务,都有些糟乱,日后大半都要改,想来是柴进指挥王伦来不及,只得事后描补。
林冲只觉从王伦今日这番醉话所得远比上山半年收获还要大,他不由精神一震,劝过王伦一杯,自己也陪了,道:“小弟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教头只管说。”
“大头领不如打发他们去找柴大官人要荐书?”
“这几人,若都是独行的,去找柴大官人说不定也能要来荐书。可他们偏偏是一伙,天生就是一派。柴大官人不在梁山泊,最怕便是这种成派系上山的悄悄夺了他的根基,如何能给?有些小山头想一起来入伙,都是因为这原因被打发了去。”王伦又饮过一杯,接着道:“若是别人,没有柴大官人荐书,朱贵都不会放上山来。这几人朱贵昨日却与我说过,怕不容他们上山,便毁了酒馆,不得已而为之。他图自己轻松不要紧,落得我难堪!”
“如今说来,这几个人是必然不能收留他们在山上了?”
“那也怪不得我们,只能怪他们自己时运不济。”王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