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照耀着茫茫的荒野,大片已经枯黄的野草和灌木被西风吹得飒飒作响。
一只屎壳郎在费力地推着一颗粪球,它披着一身乌黑油亮的甲胄,看起来威风凛凛。
这颗圆圆的粪球比它的身躯大了数倍。在它的推动之下,一点一点地朝前滚动着。不知道已经滚动了多远,也不知道还得再向前滚动多远。
突然,这荒凉的旷野上,传来了阵阵马蹄声。一队骑士策马疾驰,呼啸而来,裹挟着一股疾风从这只屎壳郎身上越过。
所幸,它没被马蹄踩到。
过得片刻,又一队骑士也赶将过来,再次从这只屎壳郎身上越过。听声音,这队人马的数量,似乎较刚才的那队人马多上许多。
这次,这只威风八面的“铁甲将军”就没那么好运了,“啪叽”一声,连同那颗粪球一块儿被马蹄踩成了糊糊。
后面的那队人马渐渐地追上了前面的那队,马上的骑士纷纷挺着兵刃,奋力砍杀。一时间,杀声大作,烟尘四起。
烟尘散去之时,第一队人马便只剩下了一人。此人是第一队人马的将领,现在却成了光杆司令。这人生得虎背熊腰,披着一身乌黑油亮的甲胄,看起来威风凛凛。
此刻他虽身陷险境,却未显丝毫怯懦,昂然端坐在马上,手握一柄青光闪闪的利剑,目光闪耀如电。他的周围,团团围着一圈身穿橘红色衣衫的骑士。其中为首的骑士是一名将领,他扛着一面军旗,旗帜在秋风中猎猎飘动,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秋”字。
片刻对峙之后,秋军将领一声令下,一众橘红色衣衫的骑士挺着兵刃冲向这黑甲骑士。
这黑甲骑士虽身在重围之中,犹自舍命相拼。他身上所披的甲胄并非凡物,一番刀砍剑刺之下,竟未伤得他分毫。
他的马匹却已然受了重伤,嘶鸣着倒地。这黑甲骑士从马鞍上滚落后旋即站起,“唰唰唰”地舞动着手中长剑,格挡来袭的兵刃。但凡有兵刃和这柄长剑相交,无不“嚓”的一声断为两截。看来他手中所握着的,乃是一口削金断玉的宝剑。
一番厮杀下来,秋军折损了数名骑士,而这黑甲汉子除了失却马匹之外,毫发无损。有了这等铠甲和利刃,他虽身陷重围,却也有恃无恐。
“杀得此人,赏粟米半斛!”秋军将领吼道。
此言一出,秋军骑士们又一次地踊跃了起来,呐喊着冲向这黑甲汉子。黑甲汉子挥动宝剑,剑锋所到之处,秋军骑士甲破肉绽,迸出阵阵“血雨”。片刻之后,他身边又多了几具尸体。他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水,脸上带着狞笑,似乎杀得很是过瘾。
“杀得此人,赏粟米一斛!”秋军将领再次吼道。
而此次秋军骑士们却静默了。大家面面厮觑,无一人敢上前。
秋军将领似有些烦躁。眼看大捷在望,却偏偏杀出了这个黑甲汉子,折损了这许多弟兄。难不成这最后一口肉,秋军硬是吃不下去?
他高声喝问那黑甲汉子:“兀那汉子,你降不降?”
黑甲汉子轻蔑地一笑,道:“老子不降!”言讫,眼睛瞪着他,嘴巴却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你降不降!”又一声暴雷般的喝问响起,这次说话的人却并非秋军将领。一个年纪三十上下的壮汉持着一杆单月长戟,策马从众骑士中走出,发话的正是他。
这壮汉姓秋,单名一个“瓜”字。平日里憨憨傻傻,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实之人。但同伍的士卒都不敢欺他老实,有道是“好人不常恼,恼了不得了”,熟悉秋瓜的人都知道,他是一旦红了眼,就以性命相博的狠角色。
此刻他见这黑甲汉子如此傲慢,心头有气,是以挺身而出,要亲手教训这只浑身漆黑的屎壳郎。
那黑甲汉子一脸惫懒神态,笑嘻嘻地对秋瓜道:“你们尽数横剑自刎,我就降!”
秋瓜翻身下马,摆了个架势,将长戟横在身前,对着那黑甲汉子道:“来吧。”
那黑甲汉子嘴角挂着轻蔑的笑意,回了句:“老子让你,你先来。”
秋瓜抡起长戟,自上而下砸向那黑甲汉子头顶。这一抡之势,非同小可,竟发出虎啸般的风声。
黑甲汉子见他力道雄浑,不敢怠慢。举剑格挡在头顶,想要把他的长戟削为两截。
不承想,那宝剑被长戟以排山倒海般的力道重重地一砸,发出“呯”的一声清响,余音不绝,隐隐竟似是龙吟之声。而那长戟,却是丝毫无损。
那黑甲汉子虎口剧痛,右臂酸麻,足下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低头看了一眼右手,虎口已被震烈,涔涔地流着鲜血,不由得脸色大变。
秋瓜手执的单月长戟,通体由精铁所铸,昔年缴获于敌军的一员猛将之手。由于此戟太过沉重,士卒们均觉太过压手,是以一直以来闲置于兵器库中。后来秋军将领见秋瓜膂力过人,便将此戟交予他使用。
却说那黑甲汉子在领略了秋瓜的一砸之威后,知今日碰上了硬手,收起了傲慢的神态,脸色转为凝重。蓦地,他长剑圈转,剑锋贴着秋瓜的长戟,顺着光滑的戟柄向前滑去。
戟乃长兵,剑为短兵。若相斗两者距离较远,则适合长兵的施展,而短兵的锋刃无法触及到对方;若距离较近,则长兵施展不开,短兵则可大展神威。黑甲汉子此举意在攻其薄弱,实乃聪明之举。
秋瓜见剑锋朝自己握持着长戟的手袭来,转眼间自己的手掌就会被削下半截。苦于敌人距离太近,长戟难以施展。又不愿就此松手舍弃兵刃。情急之下,抬腿朝着那黑甲汉子的肚腹拼力一踹。
此举出乎常规,那黑甲汉子始料不及,被揣得向后跌倒,摔了个四仰八叉。他忙不迭地站起,此时秋瓜的长戟已搠到他的胸前。黑甲汉子慌忙用剑格挡,剑身挡住了长戟的侧支。
秋瓜臂上运劲,戟尖闪着寒芒,离那黑甲汉子的胸口愈发地近了。黑甲汉子的力气不济,不住地后退。蓦地,他长剑翻出一个剑花,剑身插入了长戟的两个侧支之间,手腕疾翻,想要靠着这一扭之力,让秋瓜的长戟脱手而出。
秋瓜知晓他的意图,双手紧握戟杆向后一扯。黑甲汉子本就虎口破裂,握剑的力气比不得平时。更兼鲜血流满了剑柄,使得剑柄滑腻难握。秋瓜一扯之下,那黑甲汉子长剑脱手,在空中回转着划过,“噌”地一声插入了地面。
秋瓜用戟尖抵着黑甲汉子的胸口,冷着脸问他道:“你降不降?”
黑甲汉子咬着牙骂道:“你老子我不降!”
秋瓜见他死到临头,还兀自嘴臭,心头火起,长戟向前一送。这黑甲汉子有甲胄护体,戟尖并未伤到他,但胸口被猛力一撞,觉得气血翻涌,极是气闷,不由得苦着脸“嘶嘶”地吸着气。
秋瓜又问:“降不降?”
“老子不降!”
秋瓜暴怒,抡戟朝他身上一阵乱打,长戟和这汉子身上的铠甲相碰撞,发出“叮、叮”的脆响。秋瓜每打一下,便问一句“降不降”,一开始的时候那黑甲汉子尚能回上一句“老子不降”,到后来却没了声息。良久过后,秋瓜打累了,黑甲汉子已然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秋瓜上前查看,只见他浑身的铠甲在秋阳下熠熠生辉,虽经过了这一番暴打,却没有丝毫损坏。而那汉子已然口鼻流血,气绝身亡。虽然他有甲胄护身,却在秋瓜的连番猛殴下,被活活震死。
秋军将领见此人虽然狂傲无礼,却是宁死不屈。不禁赞了一声:“好汉子!”
秋瓜蹲在那汉子的尸身旁,细细地欣赏着那一身甲胄,也不禁赞了一声:“好铠甲!”
那黑甲汉子的全身甲胄被尽数剥下,尸身连同其他伤亡将士一起葬在了这荒野之中。秋瓜此次立了大功,秋军将领对他好生褒奖。秋瓜趁此机会,索要那副铠甲作为奖励。将领脸色立即由晴转阴,骂道:“滚!这身盔甲得充公!”
秋军将领将那黑甲汉子的宝剑递给了秋瓜,作为此次立功的奖赏。秋瓜神色郁闷,皱着眉头接受了。
秋军将领深知,战场上危机四伏,刀砍剑刺防不胜防。而他年龄也已然不小,身手比不得年轻之时。此等铠甲刀枪不入,在战场上便如同保命符一般。是以他起了占为己有之心。
数日后,秋瓜见得将领披挂上这身铠甲,心下一片雪亮,却也无可奈何。
此番征战,秋军击退了周围部族的侵扰,巩固了自家的地盘。战事既歇,秋军将士陆续回到自己的村落。太平时节,他们在家耕田劳作;一有战事,便聚集成军。
秋瓜也回到了自己的村子。才到村口,便有村里人对他说:“秋瓜,你老婆快生了,快回家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