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次日,赤蝶帮桂花梳头的时候,悄悄告诉她,大小姐去选秀,还没到大门口就给人拦下来,说是名册做了改动,钱惜梅的名字不在册子上。她还待争辩,就被轰了出去,说是为保证安全,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选秀场所。
那句“闲杂人等”彻底刺激到钱惜梅。想她为了这一日费了多少心思?逃婚,上吊,割腕,寻死,置装……做了这么久的皇妃梦,一朝破灭成了闲杂人等,她怒火攻心,回了府便开始大发雷霆。据说,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
钱惜松知道了事情始末,怒其不争,去都没去看她,只叫了小厮把她的屋子锁了,不准她出来撒泼。
悠闲到下午,紫苔院忽而来了一位稀客。
彼时桂花啃着苹果站在院子里瞧着赤蝶绣花,日头西斜,飞针走线中勉强让桂花忆起一些乡村时光。
宋嬷嬷趾高气昂踏进紫苔院,直奔桂花的方位而来。
“二小姐,大少爷有请!”苍老严肃的声音透着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啃了一半的苹果顿了下,桂花道:“找我什么事?”难道钱惜松知道了昨日的事情,越想越不甘心,要找她去秋后算账?罪魁祸首孙茗不在,钱惜松肯定得拿自己出气啊……
“老奴不知。二小姐去了就知道了。”宋嬷嬷难得躬身做了一礼,可桂花觉着她板正的样子格外透着诡异,心知情况不妙。
“少爷还等着呢,小姐请吧。”
桂花放下苹果,拍拍手甚是随意道:“等一下。我去拿个绣品,路过娘亲屋子的时候给她送去。反正顺路……”才想起来似的问宋嬷嬷,“一会儿功夫,大哥不会等不及吧?”
宋嬷嬷一脸不情愿:“请小姐快点!”
书房外,桂花跟着宋嬷嬷一步一挪行走得甚是缓慢。
钱惜松书房桂花以前也来过,可没哪次有这次的诡异。没有原因,桂花的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目前,她所能想到的就是昨日因为她,孙茗阻了钱惜梅选秀一事。
她走得慢,宋嬷嬷可走的一点都不慢。眼看着两人距离越来越大,桂花很无奈的加紧几步跟上。
刚才在娘亲院里,宋嬷嬷一路跟着她进去,她和娘亲都没有机会说话。幸亏她早有准备——只希望娘亲能看到绣帕背后的字。
书房。
桂花一眼就看到端坐桌后的钱惜松。她刚进屋,大门便在身后关上落锁,屋内瞬时一暗。宋嬷嬷站到一边,垂手而立。
不待桂花适应屋内的光线,腕上一股剧痛传来,双手被人用力的反扭在了身后。“做什么?!放开我!”努力望向书桌的方向,“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手腕上火辣辣的疼,眼里像是熏到了胡椒,用力一眨就能流出泪来。
膝弯被人用力一踢,桂花站立不稳,膝盖一下子嗑在坚硬的地板上。她不自禁疼叫一声。抬头的时候,钱惜松已经从书桌后转出来,居高临下站在她身前。他脸上带着笑,表情阴毒得如同吐信的毒蛇。
“这个人,你认识吗?”他指向左手边的阴影。
桂花顺着他手指望过去,看见一个熟悉的单薄背影。同她一样被人反剪着双手按在地上。“翠浓?!”她叫出来。
钱惜松伸出手掌在桂花眼前摇了摇:“不,她叫雀语。”直起身子,“若是我没记错,孙二少爷屋里的贴身婢女叫莺语。没错吧?二妹妹。”他笑了,猛然想起般,“我忘了,妹妹和孙二少爷走的很近,怎么会不知道呢。”
被人死死扣住手腕很不舒服,桂花狠狠挣了几下,那人攥的很紧,即使桂花的长指甲划过他的手背,他也没松一松手。
钱惜松不耐烦道:“绑起来!”
手腕被麻绳绑在一起,斯磨中蹭破了皮,渗出丝丝血迹。
桂花抬头,盯着钱惜松:“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到底为了什么事!翠浓,翠浓她怎么了?”
“怎么了?你会不知道她怎么了!不是你和她演的这出好戏,把她送回了我的院子?”
翠浓在阴影中转过脸。她发丝凌乱,颈中有交错的鞭痕和血迹:“不关小姐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
钱惜松转头:“那你呢?!我曾经那么信任你!”
翠浓的声音十分微弱:“我只不过奉命行事。您不也在孙府安排了眼线……既然如此,那您没有立场指责我。”
“我没有指责你。我只想知道,你把东西放到哪儿去了。”
翠浓成功了,她拿到了战青玄要的东西。桂花心中一喜,随即看到屋里六个五大三粗的家丁又忧了:照这样的架势,她和翠浓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还是个难题。
翠浓别过脸去不做声。
钱惜松阴测测道:“不说?没关系,一会儿你就会说了。”他吩咐宋嬷嬷,“掌嘴!”这么重要的场景,为什么宋嬷嬷会在场?桂花明白了,是因为她积累了数十年丰富的掌嘴经验。不过,受害人为什么会是她?
她身后就是门板,手脚都被牢牢绑着没法儿移动。她只能仰头不甘的瞪着越走越近的宋嬷嬷。
“……我错了。“桂花咽了口唾沫,“昨天下午逛花园子的时候,我不该让孙茗看见钱惜梅……不过我已经尽力让他走了呀,他硬要留着我也没办法……你为什么不就这个事情去找他好好协商协商呢?……”
宋嬷嬷扬着隐忍且得意的笑容,走到她身边:“二小姐,得罪了!”话音未落,一巴掌已经重重甩在了桂花脸上。
瞬时,手腕不疼了——感官全部集中到了脸颊上。会肿那是必然的,肿得像馒头还是像桃子,那要看机率。
左脸颊,右脸颊,一掌重似一掌的扇下来。
眼前有星星闪过,模模糊糊间,桂花恍然听见钱惜松的声音:“……翠浓,说吧!东西被你放到哪里去了?你主子那么重视惜桂,她在你眼前被打成这样,你回去不好交代吧……”
变态!大变态!
这是桂花嗡嗡乱响的头脑里唯一冒出来的形容词。
时间流逝,大变态钱惜松反倒沉默了。而此时,桂花是多么的希望从他口中冒出“停下”“住手”之类的词语啊。
宋嬷嬷大概是累了。虽然气势不减,但力道无疑小了很多。
屋内静的很,除了巴掌声喘气声便没了其他声响。故而门外传来的推搡呼喝显得格外响亮。钱惜松一抬手示意宋嬷嬷停下。
桂花松了口气的同时,迫不及待的往门口看去,这一看眼神中难免带了失望。钱惜松倒像是很高兴:“姨娘来得正好。”小厮伶俐的关上门,“正好帮我开导开导二妹妹。”
语音未落,见着桂花狼狈模样的金姨娘早就扑了过来。狠狠的把站在桂花身边的宋嬷嬷推得一个踉跄:“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她见桂花发髻凌乱唇角出血,不晓得她具体伤在那里,一时间不敢碰她,只拢了她的肩,仰头问钱惜松。
“桂花病才刚好,犯了什么错说教说教就算了,动什么手呢!”
桂花心里失望,脸上又火辣辣的疼,心里不由十分的不耐烦,在金姨娘怀中轻微的挣了挣。“你来干什么?”她嘴角肿了一块,说话不方便,有些含糊,可金姨娘还是听清了。
“我来干什么?!你都这样了,我能不来嘛!”金姨娘一瞪眼干脆的放开了她的肩,站起身来陪笑道,“大少爷,桂花犯了什么错,您告诉我。我帮你教训她,犯不着您亲自动手……”
钱惜松对着金姨娘谄媚的笑容,轻蔑道:“她合着丫鬟偷了我书房里的账册子。”他瞅了眼从刚才开始便低头看地不敢看向桂花的翠浓,“事出突然我也是被逼无奈,看着二妹妹这样,我这个做兄长也很痛心。”
桂花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反驳,无奈唇舌不便,只能忍着。
“账册子?”金姨娘眼中钱府的账册自是十分重要,她直觉着桂花理亏,又听出钱惜松语气中的转圜,忙道:“桂花,你真拿了府里的账册?那可是大事,若是拿了,可要快还回来,想来你大哥也不会和你太过计较……”
桂花挣扎着道:“我没有!”
无奈语气之苍白不能正确表达她内心的愤怒。
金姨娘转向钱惜松:“大少爷想是误会了。桂花为人你也知道的,她就是嘴上硬,其实心软,拿账册这么大的事儿她不敢做。”她瞥见地上的翠浓,忙指着道,“定是这丫鬟胡说八道冤枉好人。大少爷是明白人,可别被下人们骗了……”
“被没被骗我心里清楚!不需要姨娘指手画脚。”钱惜松没了耐性,示意宋嬷嬷拉住金姨娘,“既然不说,那只好请二妹妹委屈一下了!”
随着他的示意,站在门边的两个家丁搬出了条长凳。
被按住的翠浓再也淡定不了,沙哑着嗓子道:“我说,我说……别再为难二小姐,她什么都不知道。”
钱惜松一喜:“说!”
桂花以被按在长凳上的姿势艰难的望着翠浓,既希望她说点什么解救下自己,又希望她什么都别说。
“账册,我交到了孙府……”
“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快!”钱惜松有些失态的吼道。
翠浓轻笑一声,嘴角干涸的血迹带着种无言的嘲讽:“不管你信不信,我交出去了……在你派人抓我之前。”
桂花的心刚落回肚子里,立刻又悬了起来——
因为钱惜松恼羞成怒下了令:“既然这样,鱼死网破而已!留着二妹妹也没用了!给我打……没我的令不准停!”
桂花真希望翠浓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