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不情愿的进了屋,觑着最里头那张小床,皱眉:“怎么睡?”
战青玄随后掩了房门,环顾室内:“一张床,一条被,一起睡喽。”
屋子有年头了,墙面有剥落的痕迹,床铺整整齐齐,摆着两只枕头,一条薄被。床边摆着个大箱子,箱盖当做茶几用,上头放着柳条编的小篮子,心思灵巧的在绿条中缀着几朵玫红色的小花,亮丽的颜色中透着生机,给整间屋子添上了股活力。篮子里面放着针线之类的小玩意儿,旁边叠的齐整的一件绣活。
桂花还记着刚才众人面前,他不帮她说话的仇,此时独处倒也没立时觉得尴尬,主要是那股怨气叫嚣着没处发泄,远远盖过了她本来就不太敏锐的害羞心。
“要睡你睡,我不睡!”
搁在篮子里的绣活做了一半,桂花饶有兴致的拿起来看。
战青玄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摊了摊手:“说起来,我也是受害者,你就不能对同是受害人的我,和善那么一点点?”举起手来,比了指尖上的一点,提醒桂花她的脸色有多差,见对方没反应,他搁下折扇,食指扣了扣桌面,“明天出了这个屋子,我的清白也没了……”
他不说还好,他这一说,桂花立刻抬起头反驳:“你清白早没了,别赖在我身上!”她眼眸本来就大,此时恶狠狠的瞪着,倒显得更大了几分,黑漆漆的,透着不肯服输的狠劲。
旁边点着只蜡烛,光线微弱,对驱散黑暗作用不大,却在此时凸显了功用。晕黄的光线,温柔的落进猝然睁大的眸子里,无情的冲散了桂花汇聚起来的那一点狠狠,恍若渔船上的灯笼罩着岸上的树影,折射出水一样的潋滟。
那样的一双眸子,看得战青玄心中一跳,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呼吸顿时一滞。
话一出口,桂花便察觉出自己过分了。想要表达愤怒,可是踩别人的脊梁骨,好像是不很厚道。潜意识里,战青玄纨绔风流的形象太高大,根深蒂固,一时间难以转变印象。
所以说,第一印象,实在重要。若是战青玄知道桂花此时想着什么,他一定恨不能穿越回去,揪住那时候的自己,拼命摇晃外加耳提面命,让他时刻警惕保持正经和严肃。因为,一个很重要的女孩子即将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心虚归心虚,面子上下不来,桂花当然不可能道歉。硬着头皮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俯视着他。
战青玄却没有表示出她预料中的尴尬,反倒目光灼灼的望着她。这让她多少产生了些猜测失误的失落,一点小小的心虚立刻处在了下风。
她努力维持着眼睛的圆度和亮度,不肯眨眼。
“看什么?我说错了吗。”
眼睛睁得太久,有些酸涩,烛火的熏陶下,微微泛红。
战青玄凑近了一点,手肘撑在箱子上,作势细细看她的眼睛,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和平常无二。
“和我发火,也别拿眼睛出气。好好一双杏眼,被你折腾的,都成兔子了。”他伸出手掌,不轻不重附上她双眼。心跳快的有些不正常,仿佛有某种柔软的心情正在五脏六腑滋生。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对。如同幼弱的动物,嗅到危险地气味,不自觉的想要规避。
十指修长,隔着稀薄的空气,都能感受到他手掌传来的热度。
时间仿佛一下子返回到“一千金”地下室的那个夜晚,他握着她的手,牢牢的握着。那时的她,也如同现在这般,能够感受到他手心的温暖。
思绪飘散,一时间静默下来。遮住了她让自己心跳紊乱的目光,战青玄放下了心,又觉得十分有必要为自己申辩一句。
“你说错了。”
听到他暗哑的声音紧贴着自己耳根响起的时候,桂花下了一跳。湿热的气息如同一条灵巧湿滑的小蛇,贴着她的皮肤缓缓流动。心猛的一跳,她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反射性的反问:“什么?”
说话的时候,眼睛终于支撑不住就在他手中眨了一下。
长长的睫毛轻轻软软拂在战青玄的手心,仿佛折翼的蝴蝶,小心翼翼煽动翅膀试图飞翔,痒痒的,酥酥的,让人心上发软。
这种酥软仿佛电流一般,迅速划过他的手臂,一直蔓延到胸口。
他倒吸口气,再忍不住,揽住她的腰,低头截住她的唇,辗转吸吮。
桂花睁着眼,懵懂而惊讶。他的舌灵活温热,在她口中霸道纠缠,她想后退,却被他的手掌牢牢禁锢住,移动不了分毫。刚才心悸的感觉还没来得及消失,就被另一波更加强烈的情感淹没。她睁着眼睛,却空蒙蒙的,什么也没看到眼中去,他右手狠狠的揽在她腰间,那么用力,仿佛要把她揉进身体里。心上仿佛被点了一把火,全身的感官全都集中到那一点的唇舌交缠,就连呼吸都困难。
仿佛过了很久,他才终于放开她的唇。两个人都气息不稳,咻咻喘气。
他目光暗沉,泼墨般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她,蓦然一笑,低头在她耳边道:“我说,目前为止,我还是清白的。”声音暗哑,气息粗重,桂花迟钝的害羞感终于轰然回归,脸一下红了。
他却还不罢休,就着她的耳继续道:“需要我给你证明吗?”
不仅脸颊,连带着耳根脖颈都染上了粉色。
放在他胸前的手,透过薄薄的衣衫感受到他有力快速的心跳,一下一下,在她手中打出欢快的节奏。她试图推开他,却意外的脱了力,只能被他牢牢的圈在怀里。
她喟叹一声,无奈道:“我相信你。”
耳边响起他低低的笑声,仿佛料到她会这样回答。桂花窝在他怀中,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忽然之间,满足安定的情感弥漫开来,她放心的趴在他胸口,闻着他衣衫上若有若无的茶香,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难得心安的片刻,让人贪恋。
桂花闭上眼睛:“要是可以一直这样,该多好。”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担心。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不长了。”
“真的吗?”
“真的。
我要我们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第二日睁开眼,桂花首先看到的是一张放大的脸。战青玄的脸。闭着眼,熟睡的模样。
她的头枕着他的手臂,她的手环住他的腰。
高挺的鼻梁,瘦削的脸庞,皮肤光滑的如同上好的羊脂玉,这么近距离,居然也瞧不见一点瑕疵。桂花不自觉想到自己眼睑下一两粒细不可见的小雀斑,心里开始不平衡,男人长的这么精致,叫女人们怎么活?
趁着他熟睡,悄悄的伸出手,用食指上养了一段时间的长指甲戳了戳他的右脸颊。原意是要给他人为戳出点痕迹来,可谁知,指尖不小心蹭过他的皮肤,意料之外的滑腻,真是一副吹弹可破的好皮囊。不舍的用指尖又蹭了蹭,才恋恋不舍的打算离开。
不等她把手收回去,指尖便被他攥住了。
他睁开眼,带着些惺忪,和她打招呼:“早啊。”
桂花见他这副慵懒模样,一时间忘记把手指抽回来,顺着他的口气:“早。”
他笑一笑,把她的手送回被窝里:“摸我的脸没关系,但是注意不要着凉。”仿佛小孩子贪玩被他逮到,他不屑与她计较的宠溺语气。
可是抬起头,桂花却在他脸上找到了类似调侃的戏谑。
一大清早的,不要和他计较。桂花很大度的想。
他们起的早,吴有似乎起的比他们更早。起得早还不算,他积极并主动的帮小叶子她爹劈柴,结果狠狠一斧子下去,柴火没劈成,倒把自个儿的脚背给砸伤了。
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吴先生,终于也有了样不擅长的东西。
车夫受了伤,坐车的就是再急,也没法催着伤员赶路,更何况,根本没有人着急。
既来之,则安之。桂花很淡定的和小叶子一起带着花花去田间采玉米,吴有待在屋里疼的嗷嗷直叫,战青玄幸灾乐祸的站在一边瞧热闹。
眼睛一睁一闭,一天很快过去了。
可是再睁眼的时候,气氛很不寻常。
马嘶,鸡啼,犬吠,人声,混在一处,十分嘈杂。
桂花被吵醒的时候,战青玄亦是早已醒来,睁着眼,若有所思的看窗外,仿佛等待这一刻已久,却在它真正降临的时候,一时没有想好,该摆出怎样一种姿态。
此时尚在半夜,月明星稀,银辉照大地,微亮撒乾坤。这样一个偏僻偏远的小村落,天色一黑,便万籁俱寂鸡犬不闻,而此时的马嘶鸡啼犬吠显然很不符合常理。
很多匹马,哒哒的马蹄声惊醒了熟睡中的鸡犬,于是,便上演了这么一出田园交响曲。
这样嚣张的马蹄声,桂花只听见过一次。而那次,随之而来的,是菜菜的险些丧生。
大概看出了她的紧张,战青玄冲她微微一笑,握住了她的手,很有力的一握,旋即放开,毫不拖泥带水的打开了房门。
还不待他摆出幅无所谓的纨绔姿态好好的和门外的人打个招呼,一个耳光便挟着滔滔怒意扑面而来。
他丝毫不避,脸颊被掌风带得偏向一边,额角重重的嗑在门框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桂花紧跟在后,看到这一幕,不由短促的惊叫一声。
战青玄却不恼,面上甚至还带着笑意,缓缓正过脸来。
“大哥,你来得可真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