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的洪剑竹见洪剑飞、郑启兰似乎已是心仪已久的恋人,便笑着对郑启兰道:“依我看来,我哥洪剑飞与你郑启兰就是天生地就的一对。”洪剑飞、郑启兰二人经洪剑竹这么一说,也觉得是挺合适的一对革命伴侣,虽然一直未曾表白,可二人均有了爱和被爱的感觉。从此,二人建立了恋爱关系。于是,洪剑飞一纸申请,经首长批准,正式与郑启兰结为夫妻。洪家兄弟洪剑锋、洪剑飞与郑家姐妹郑启芝、郑启兰喜结良缘,真个是好事成双。看来,这洪家郑家既是冤家也是亲家是上天的安排。上辈人争争斗斗,结下仇恨,下辈人卿卿我我,相亲相爱,恩怨情仇,终有结局,这就是天意。洪剑飞、郑启兰结婚之日,万万想不到的是竟是洪剑竹的牺牲之时。洪剑竹参加武工队执行任务途中与日军相遇,战斗中,为掩护战友突围而壮烈牺牲了。消息传来,洪剑飞、郑启兰痛苦不已。喜酒最应该喝的人却永远也喝不到了,怎不令人肝肠寸断、伤心至极。洪剑飞听到洪剑竹壮烈殉国的消息之后,悲痛难抑,挥笔写下了一诗。诗曰:“喜结良缘日,剑竹殉国时。他年驱倭寇,逢祭英灵知”。
之后,洪剑飞与郑启兰生了一女,取名洪忆竹,寓意忆念洪剑竹,这已是一九四二年初春的事了。九龙洲洪家大院得到洪剑飞与郑启兰喜结良缘、洪剑竹壮烈牺牲一喜一悲的讯息之后,洪家大院为洪剑竹举行了祭奠,弘扬其为抗日捐躯的英雄壮举,并将洪剑竹的灵位立于九龙洲九龙院里的忠烈祠,以示缅怀之情。
去了日本留学的洪剑梅,在日本获得疾病防治博士学位,于一九四二年初春与也学医的丈夫高广财之子高天玺和爱子高腾云一道回到云南昆明,在一家省立医院行医兼做疾病防治研究工作。之后不久,高天玺、洪剑梅携子高腾云回了一趟九龙洲洪家大院。此时的高天玺、洪剑梅己是蜚声医界的疾病控制专家,深得患者的爱戴。
这几年,洪家郑家变故颇多,许多事已是物是人非。洪家洪泰然病逝,洪紫波成了洪家的掌门人。投身革命的洪剑飞成为八路军的一位资深政工人员,洪剑竹为抗日而死。出外留学的洪剑梅学成而归。其他的洪家人均寻到了各自的位置,演绎着人生的悲剧、喜剧。郑家郑超群为了抗日战死在腾冲,郑达家成了掌门人。参加中国远征军的郑启川,死在了缅甸野人山。投身革命成了八路军的郑启兰与洪剑飞结成伉俪。其他的郑家人,也各自生活在人生的驿站,抒写着属于自己的人生篇章。洪家郑家死的已经死了,没有音讯的也已有了音讯,其余人等也各有千秋。山河破碎,恩仇安在?数十年生意场上的竞争,到头来,都与国家的兴亡息息相关。应当说,两大家族的命运始终与国家的命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人物的归宿,成长的烙印,道路的选择,虽然各有不同,但始终与时代的脉搏一起跳动。这就是时代的必然、历史的必然,也是人生的必然。
董亚枫本是性情中人,意欲回腾冲重振威仪心切,故而不顾危险,数次化装潜进日军防备森严的腾冲窥视,见唐春杏在日本人的卵翼之下,得意忘形,特别是侵吞了洪家龙洲祥腾冲分号、工厂之后,更是心得意满,无所顾忌,在腾冲无所不为,董亚枫心中更是气愤不过,骂不绝口。董亚枫本是习过武之人,又喜耍双枪,这次出九龙洲洪家大院,派上了用场。董亚枫先在下关数月,调查了解了腾冲的现状之后,即在腾冲城边的一个小村子里隐蔽驻扎下来。其时,腾冲城内各路商人尚未抢运出的物资甚多,在藏匿之地堆集如山。仅花纱、布匹、百货、土杂,就达四万多驮。唐春杏身为腾冲商会会长,早知腾冲有不少藏匿货物,可带领野一郎搜查多次,因一无所获而终于罢休。
腾冲沦陷之前,董亚枫抢运洪家龙洲祥腾冲分号的商品早就熟谙抢运之道,于是,董亚枫心想可趁机与唐春杏较量一番。便主动向因抗战而成立的腾冲临时县务委员会请缨,担负起偷运货物的事来。董亚枫与货方说好,从腾冲城冒险偷运出来的货物二一添作五,二五平分。货方心知,若货物未运出,什么也没有了,早晚会落入日本人之手。这冒险的事,谁愿意去做,货方自然乐于应允。数月下来,董亚枫竟从日本人的鼻子底下偷运出了数千驮货物。这事,足见董亚枫的足智多谋和精练能干。当然,这其中也有数次失手。进腾冲城得有通行路条,日本兵和便衣队查得很严。进腾冲城好办,只要去弄些良民证来就可以出入自由。可出城时若无运货特许证,就只能半夜偷运。董亚枫出钱买通了守城门的伪军,到时偷偷打开城门放运输马帮出城。俗语说,久走夜路必闯鬼。
便衣队侦知之后,密报了野一郎,与日本兵一道出击捕杀了守城门的伪军和运输马帮。董亚枫又采取组织人力将货物于夜晚运至城墙上,然后,往城外丢,再梱绑驮运。后来,也还是被便衣队发现,遭日军的截击。董亚枫遭此两次失败,这才放弃了运输货物与唐春杏对抗的念头。警觉的野一郎、唐春杏带领便衣队搜查出了不少腾冲城内隐藏的货物并且切断了运输线,抓捕了不少抗日人员,控制住了局面。董亚枫无可奈何之下,在腾冲城外组织了一支近百人的抗日锄奸队,自任队长,成了抗日义士。习过武的董亚枫一身侠客打扮,腰插双枪,再加数把飞刀,率领抗日锄奸队来无影去无踪,杀了不少铁杆汉奸和日本兵。闹得腾冲城里的日本人和汉奸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董亚枫的主要刺杀目标是野一郎和唐春杏,可数次行动均未得手。野一郎住在日军“驻腾冲行政班”本部,有卫兵、宪兵层层护卫,难以近身。唐春杏则笼络了一支保商队,出入均有十数人保护,董亚枫数次伏击,均以失败告终。
腾冲城里的维持会长是一个七十多岁的姓李的老朽,平时胆小怕事,任会长是日本人强行逼着干的。有一日,董亚枫孤身一人潜入李会长的家中,意欲刺杀李会长。待董亚枫认清李会长是一个一无所用的老头之后,放弃了杀他的念头,教训了一顿,将其放了。李会长第二日便绘声绘色讲述女侠的义举。随之,腾冲城里便传开了使双枪的蒙面索命女侠的传奇故事。日本兵、便衣队只要一听到索命女侠来了,便吓得不敢露面。唐春杏通过数次与索命女侠交手,怀疑那就是董亚枫。其的声音、相貌、体型实在太像董亚枫了。可唐春杏只知董亚枫其一不知其二。腾冲沦陷之前,董亚枫常常一袭旗袍,风骚妖艳,极具女人味。如今这索命女侠,脸缚黑布,手使双枪,时有飞刀发出,怎是风情万种的漂亮女人董亚枫?唐春杏只是怀疑而已,她是不会真正相信索命女侠就是董亚枫的。唐春杏在心里一百次问自己:“这索命女侠绝对不会是董亚枫。不是的,绝对不是!”
董亚枫带着几个心腹数次去了洪家龙洲祥原来的腾冲分号刺探,意欲袭击炸毁火柴厂和食品厂。唐春杏从日本人手中接管洪家龙洲祥腾冲分号、火柴厂、食品厂之后,将保商队调集于此,并请野一郎出面调来一小队日本兵加强防卫。凡是进出要地的车辆人员一律检查并持有特别通行证,方可自由出入。董亚枫虽然只身进去了一次火柴厂,可对能否按计划炸毁火柴厂心中仍然无数。“要干就要一次成功,连郑家德继祥的火柴厂也一并炸毁,否则,不如不干。如果一招失败,将永远失去机会。”董亚枫在心中时常思索。经过近一个月的准备,董亚枫与锄奸队带上炸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潜入了洪家郑家的火柴厂。
董亚枫让手下数人前去对付唐春杏的保商队和日本兵,自己则率领其余人直奔火柴厂,随着两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洪家郑家的火柴厂被炸上了天。火柴厂里的火药一经点燃,那爆炸之烈,可以想象。董亚枫见已得手,飞身进入洪家龙洲祥腾冲分号,大开杀戒。一时间,枪声大作,尸横遍地。董亚枫左右开弓,弹无虚发,痛杀所见之人。碰上枪口的无一逃脱,没碰上枪口的吓得抱头鼠窜、四下奔逃。董亚枫见该杀的已杀了不少,该炸的也已炸了,便不敢恋战,一声令下,撤了出来。此次爆炸偷袭,董亚枫手下的锄奸队死三人伤二人,而唐春杏的保商队和日本兵死伤无数,董亚枫获得空前战果。赶来增援的日军少本大佐也在此次袭击中,被锄奸队击毙。董亚枫见了罪恶累累的少本怎可放过,便下了死命令,与之拼死一搏,并亲手击毙了少本,出了压在心头数月的怨恨之气,心中豁然开朗了许多。
董亚枫率领锄奸队袭击腾冲并打死作恶多端的日军大佐少本之事,不仅惊动了日军驻腾冲行政班本部,还惊动了腾北开展敌后斗争的国民党腾冲抗战县政府,甚至惊动了中共地下党。在腾冲城外一直主张抗战的张县长派手下人去见了董亚枫,地下党也派人与董亚枫接上了头。董亚枫倍受推崇,受宠若惊。董亚枫大义凛然答应与腾冲抗战县政府和中共地下党互相配合,抗击日本兵,安定地方秩序,减轻农民痛苦,支援军队抗战,以期收复腾冲。地下党前来接洽之人,令董亚枫做梦也想不到的竟然是如今的洪家龙洲祥下关分号掌柜段兴。原来,段兴早年仰慕丁敏章,后与丁敏章联系密切,数年前经丁敏章介绍,即在下关秘密加入中共地下党组织,并且临时负责滇西的地下斗争。
董亚枫暗忖:“九龙洲参加革命者如此众多,连这洪家管家段有义之子段兴也已投身革命,看来这旧世界有必要进行改朝换代了。”董亚枫原想独自率领锄奸队抗日,如今既有国民党又有共产党前来接洽共同抗日,管他什么党,只要抗日,董亚枫来者不拒。其实,董亚枫抗日是为了夺回被日本人抢夺的荣华富贵,重新在腾冲施展才华做大生意。“我董亚枫只为报私仇,痛恨日本人。想不到如今竟成了抗日英雄,女中豪杰。”董亚枫一想到此,心中更加充满豪情。在被日本人的残暴吓破了胆的人们的心目中,董亚枫就是抗日英雄。董亚枫袭击腾冲炸毁火柴厂的翌日,日军驻腾冲行政班本部下令全城大搜捕。由于少本的死,野一郎疯狂至极,下令捕杀了不少人。唐春杏心知肚明:“这事一定是董亚枫所为。不然,为什么只是袭击既定目标,而不袭击日军的其它目标。这是有备而来,绝不是随意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