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这种职业,外行人说高尚,内行人说苦逼,而我,属于后者。
我叫司徒辉,今年刚好30岁,父母当初起这个“辉”字,就是愿我前程一片光辉。从医科大学毕业后,我“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一名法医,工作六年的我,却租着30平不到的房子,没房没车没媳妇,整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如同机器人一般。更重要的是,在我的工作中,接触的死人比活人还多。时间长了,性格阴郁、沉默寡言,有时候想还不如改名叫司徒暗,更符合我现在的情况。
父母见我都30岁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急着团团转,只要我有空,基本都被二老拽去相亲。可今年一共就相亲了20多次,只要女方知道我是干法医的,要么直接离场,要么找借口离场,留下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有时候我在想,要不要趁着还年轻,转行做其他的也比现在好呀。
“小辉,发什么呆呢!今天早上在YB区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死者是一名孕妇,孕妇尸体已由司法机关移交给我院进行尸检,要求今日上午务必给出结果!”。我在办公桌上的沉思被主任打断了,从他那张木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活脱脱一张死人脸。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资料,仔细翻阅之后,决定立即前往太平间,取出编号60412的孕妇尸体到尸检中心进行检测。和我一同前往的是两名实习生,一个叫何馨婷,一个叫付人杰,主任安排他们在我这里充当助手,学习解剖和刑侦等知识。
“辉哥,咱这是要实战了吗,好紧张啊。”付人杰有些害怕,又有些兴奋的搓搓手。何馨婷性格内向没说什么,可眼神里闪烁的恐惧和兴奋表明了态度。
我应了一声,话不多说,带两人下了电梯,直奔一条巷道,这条巷道在医院的偏僻处,平时吵杂的声音在这里反倒清净许多,越往巷道里走,越是冷清,也许是太平间冷藏尸体柜的缘故,这里气温都要低上几度。我轻车熟路,“嘎吱”一声推开印有“太平间”文字的铁门,打开日光灯,将整个房间照得像白昼一般,房内空间很大,靠墙的一侧立着一个大铁箱子一样的冷藏柜,面朝我们这一面上有许许多多的抽屉,每个抽屉上都印有编号,是用来寻找死者的编号。
“小何小付,帮我找找60412在哪里”,我吩咐道。
“哦好“,两人这才收好好奇和害怕的目光,开始沿着”大铁箱子“,一个一个抽屉编号对比起来。
我也挨个找起来,这种事,有时候我一天就要做4、5次,尸体太多,法医又少,案子急的时候,还得加班。用我平时玩的一款游戏——Dota里的一句台词来描述,就是“这么多头骨需要劈开,这么多尸体需要处理”。
“辉哥,60412在这里,我找到了!”一旁的小何招收示意我过去。我点了点头,说“小付,你过来帮我搭把手,把尸体抬到手术车上,小何把门打开。”说完我把钥匙给了小何。付人杰还算胆大,硬着头皮,把一旁的手术车推到近处,小何打开抽屉后,我和付人杰一左一右将抽屉往外一拉,伴随着一阵滑轮滚动的声音和扑面而来的寒气,一双白得像纸一样的人脚从里向外滑出,死者脚上的一个大拇指上挂着一个号牌,正是60412。
我和付人杰两人一人一头,将死者从冷藏抽屉中抬出,平放在手术车上。
死者大概25岁,脸色惨白,一侧脸上有明显淤青,腹部明显隆起,就快接近生产,据说是过马路没走斑马线,又是早晨天麻麻亮时,”鬼探头式“过马路被一辆轿车撞倒在地,当场就死去了。轿车司机觉得冤,他认为自己车速不快,不至于使人当场就死,怀疑有其他诱因,在经过死者家属同意后,司法机关将尸体送到这里做司法鉴定。
我吩咐付人杰推着手术车准备去隔壁尸检中心解剖,就在这时何馨婷惊恐地轻声说道,”你们听到声音没有?“,”啥声音,大白天的你可别吓人啊?“正在推车的付人杰吓得手一哆嗦,开口就问。我仔细的听了听,由于太平间远离门诊部,可以说这里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清晰听见,楞了半晌,硬是没听见任何声音。”走,去隔壁尸检中心,开始解剖,你们两个帮我打下手。“我面无表情吩咐他们二人的样子,像极了主任那张死人脸。
手术车重新推动,咕噜咕噜向门口滑去,我和付人杰在前,何馨婷在后。”别,你们别让我走后面!“何馨婷有些惊慌失措,显然被刚才她听到的”声音“吓到了。我不耐烦的从她手中拿过钥匙,说”你和小付走前面,我锁门,准备好解剖工具和器皿“。
刚来的实习生是什么状态我心里最清楚,六年前我也是这样惊慌失措,甚至表现得比他们俩还要胆小惊慌,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得疑神疑鬼,而六年后的我,却是如此这般稀松平常。
锁好太平间,来到尸检中心,我将手术车推到无影灯下,麻利的带好口罩,拿出清洗液和切割刀,开始解剖,两个实习生在一旁帮忙递东西,顺便问问这个,问问那个,我都耐着性子一一解答。
死亡原因很快就确定了,死者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加上妊娠期间加重了心脏负担,被轿车撞倒之后,心脏病突发猝死了,死者脸上的淤青只是车辆撞击的表象,并没有伤到颅内。我吩咐付人杰和小何填写一份尸检报告,我看过没问题后,准备打电话给主任汇报结果。
”呼~哧~“。
”你们听!什么声音?!“何馨婷轻呼道,两只眼睛由于恐惧而瞪得溜圆。付人杰也慌了,说”辉哥,我也听到了,好像是~是~是呼吸声!“。”嗯?不可能啊“我眉头一皱,用两根手指附在死者的鼻孔处,没有感觉到任何气息。又想了想刚刚解剖死者的胸腔时,心脏早已经不跳动了。
”不,不是上面,是……好像是下半身发出来的声音!“何馨婷吓得两脚发软,拽着一旁的付人杰,躲到他的身后。付人杰脸长,此时的表情像极了一根充满褶皱的老苦瓜,也吓得不敢吱声,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动静。
我淡定的说道,“这个很正常,一般人死亡后,最先开始腐败的就是人的腹腔,肠道内的细菌会率先开始分解尸体,在这个过程中,尸体的肠道内会产生大量腐败气体,由于人已死亡,肛门的括约肌已失去紧闭的作用,一旦尸体肚子胀气,就会从肛门里排出,从而发出声音。听说过鲸爆吗?就是鲸鱼死后,体内产生大量腐败气息,这个时候要是有人用刀子捅破鲸鱼的肚子,里面的恶臭气体和腐败的内脏会瞬间喷出炸开,只是人的尸体没那么大威力而已。”
“哈~呼~”。
“嗯?这声音,有些不对啊。”我一边说道,一边侧过耳朵,靠近尸体,想再听仔细些。
“是啊辉哥,这个声音好想有吸气的感觉,不光只有排气。”付人杰颤声道。“难道,她~她没死?”。我一听有点不耐烦了,“我说你们两个,别那么大惊小怪好不好,我做这行6年了,病死的、烧死的、淹死的、闷死的、出车祸的、凶杀的甚至只有部分躯干的尸体都做过检测,哪有那么多灵异事件?诈尸?小说看多了吧,你们能不能相信科学,相信唯物主义?”。
“哈~呼·~”。
那微弱的呼吸声又来了,而且间隔的频率貌似还加快了一些。我也有点纳闷,“真是活见鬼了!”我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查看尸体的情况。旁边何馨婷说:“辉哥,我们赶紧把她放回去吧,我好怕,奶奶辈曾说起过,如果破坏人的尸体,会被亡者缠身的。”“小何呀,那些都是封建迷信,我不信,你信吗?”我一边检查尸体,一边说道。
“你们看,有液体流出来。”,付人杰指了指死者的两腿之间。
我们做法医的,都是非常尊重死者的,如果没有必要,都不会去看或者解剖死者的隐私部位。但这个时候声音偏偏从这里发出。我心里念叨一声莫怪莫怪,将死者内裤轻轻拉到膝盖。三人定睛一看,何馨婷惊呼一声,说:“头!那里有个头?!”。我心中一惊,看到死者腹中的胎儿竟然自己从母体中滑出了一个头来,好像还有呼吸。难道这腹中胎儿没死?我连忙将耳朵贴近胎儿,确定听到有声音后,急忙打电话告知主任,主任迅速联系了产科护士和专家火速赶来……
事后我们才知道,由于车祸只是撞击孕妇头部,死者倒下时下意识的护着了腹部,腹中胎儿没有受伤,孕妇车祸死亡后被送到医院没超过半个小时,而在太平间冷藏柜里呆这时间也很短,等被我们取出后,孕妇尸体渐渐回暖,由于母体已经死亡,产道变得松弛,胎儿头部滑出后接触到空气,竟然开始了自主呼吸。
我也很吃惊,这么多年遇到这种事也是头一遭,这孩子命不该绝,是不幸中的万幸。死者家属得知后,千恩万谢,一边忙着料理后事,一边又忙着照顾保温箱里的早产儿。我感慨的叹了口气,“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啊”。
这件事情结束后,我也因为连月加班累得够呛,和主任申请了一个月的假期,手头的工作暂时交给付人杰与何馨婷处理。这两个小年轻虽然缺乏经验,但进步还是非常明显的,我非常满意。
我收拾好行李,准备先回到家乡看望下父母,再出去旅游散散心,做法医这么多年,也想在这一个月里,体验下正常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