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又给谷局长打了电话。谷局长要他们马上出发,他立即调集地区公安局防暴支队人马迎接,确保安全。
凌晨二时许,两台车驶出清水市公安局。其中一台就是林荫的4500。
这一切,都反馈到大军子的耳朵里。
二军子在光华集团总部、在自己的眼前抓被走,使他恼怒万分又不寒而栗。稍作思考,他就明白了该怎么办。
很快,一个人出现在他的办公室,他盯着他,缓慢、但口气坚定地说:“现在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你马上带几个兄弟出发,从保安大队挑几个,一定要可靠,要敢拼的,跟他们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用着他们了。跟二军子来的那两个人也带上,对,还有李大兴,把家伙带足,抄近道赶到前面,截住他们……”
对方虽然嗯嗯地答应着,可是,掩盖不住脸上的狐疑。大军子敏感地看出来,立刻正色说:“只要把二军子救出来,什么都好办了,过了年,姓林的就不是公安局长了,咱们再做一下工作,想法让牛明上去,清水又是咱们的了。即使给二军子做鉴定,哪家医院、哪个医生还不是随咱们挑,如果认定他有精神病,那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对方听着,渐渐放了心,一挺胸脯说:“大哥你放心,为了大哥,我豁出去了!”
大军子说:“不,你说得不对,这不光为我,也为了你们大家,为了兄弟们。你想一想,我们哥俩栽进去,你们还能有好日子过吗?”顿了顿又说:“对了,假如救不下来,就……”咬了咬牙:“就干掉他吧!”
“啊……”对方吃了一惊:“大哥,他可是你亲弟弟呀,你……”
大军子摆摆手,悲伤地说:“眼珠子不在了,眼眶子还有啥用,我……这也是为了大伙呀!”
对方大受感动:“大哥,你……我知道你们哥俩的感情……你放心,我一定把二哥救出来!”刚想往外走又站住了:“大哥,扯了皇袍也是死,杀了太子也是死。真要打起来,刀枪可不长眼,那姓林的……”
大军子一咬牙:“一锅炖了最好。完事你们就远远的跑,钱不成问题!”拉开一个柜门儿,拿出一大摞百元的人民币:“先给他们每人两万元,剩下的你说了算!”
来人接过钱,严肃地转身向外走,浑身上下顿时充满了杀气。
他是赫刚。
屋子里只剩下大军子一个人,他颓然坐到靠背椅中,垂下头抽泣起来,嘴里还喃喃地说:“二军子,大哥……对不起你了,你……到阴间……找姓林的……算帐吧……”
好一会儿他才平静下来,擦干眼泪,拿起电话,换上笑容,用一种亲切的口吻道:“干爹呀,是我……没啥事,大过年的,就是想您,咋样,大年夜过得好吧……”
4
两辆车向着白山方向疾驶,不到一个小时,就路程过半。
前面的车由秦志剑驾驶,林荫坐在副驾位置上,江波和高翔坐在后排,把戴着手铐的二军子挤在中间。此时没人说话,二军子刚上路时还闹了一番,见不起作用,也住了口,只有一双眼睛贼碌碌的乱转。
地区公安局的两名同志驾车紧随在后边。
因为是大年夜这种特殊的时刻,一路上几乎没有碰到过往车辆。凌晨三点多了,再有两个多小时天就亮了,可此时却正是最暗的时候。
秦志剑正在驾车疾驶,突然“咦”了一声,车速慢下来。林荫刚要问怎么回事,一眼发现车灯前面有一台轿车阻住道路,一个男人正揭开车前盖子在检修着,听见背后的车声,抬起头来,用手臂遮住灯光,手拿着搬手向这边走来,边走还边比划着自己的车。嘴里说的虽然听不清,但可以理解是他的车坏了,需要帮忙。
林荫心生疑虑,可又觉得不太可能出什么问题,刚要打开车门,秦志剑却在旁叫了一声:“不对劲儿,快……”
说话间,路沟和树丛里跳出几个黑影冲过来,手中还拿着长短枪支,每个人脸上还套着那种俗称“马猴帽”的东西,只露出黑洞洞的眼睛。
秦志剑急忙退车,却发现退不回去了,因为,从后边的叉道驶上一台轿车,堵住退路,将自己的两台车堵在中间。那台上车同样跳下三个戴“马猴帽”的家伙。
再回过头来,只见火光一闪,“咚”的一枪打过来,好在子弹擦着车身过去,没伤着人。
激战不可避免。
林荫愤怒致极:妈的,太猖狂了!他立刻下达命令:“快,下车,高翔,你看住二军子,秦志剑、江波,准备战斗!”
后边已经先打响。刑侦支队的两位同志跳下车,滚到路沟里,和三个蒙面人展开了对射。这边,林荫、秦志剑、江波躲避着子弹,边开枪边下车。于是,在这千禧年的除夕,在这冬日的凌晨,在这空寂的清白公路上,一场激烈的枪战打响了。
到清水的一年里,林荫狠抓了实战训练,特别对刑警的实弹练习更为重视,曾专门请来武警大队的神枪手指导,自己还带头参加训练。现在,这训练发挥了作用。
林荫这边,是三支枪对四支枪;刑侦支队两名同志则对付三支枪。剩下的高翔则将二军子死死按在雪地上不让他动,因为他没有枪,干着急帮不上忙。
林荫躲在树后,瞄准一个蒙面人扣动板机,对方“啊”的一声倒在地上,可马上又爬赶来,嘴里骂着什么,一连向这边开了几枪。林荫急忙伏在地上,子弹都打到面前的雪地上,迸起的雪渣击痛了脸颊。
林荫很快发现双方力量的优劣。对方有三支手枪和一支猎枪,而己方只有两支“五四”和一支“六四”。后边的两名市局同志则要对付三名歹徒。而且,对方弹药也更为充足。这从射击的密度上就比较出来。
形势非常不利。
还好,秦志剑一枪打过去,一个蒙面歹徒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再不还击。这边就变成了三对三。
可是,对方仍然占优。
林荫十分焦急。他意识到,时间拖长对己方不利,于是,他边射击边对前方大叫起来:“你们听着,我是清水市公安局长林荫,你们这样干要付出代价的,快放下武器,我们的援军马上就要来了,地区公安局防暴支队就要到了……”
林荫的呼喊使对方阵营出现了慌乱,子弹也稀疏了一些,但,马上接连几枪向林荫的方向射来。接着就听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骂道:“妈个×,别听他的,这时候谁要装熊我毙了他……”
是赫刚的声音。
对方的子弹又密集起来。林荫忽然听到高翔在身后叫起来:“快,局长,他们过来了……”
林荫回过头,见有两个蒙面歹徒正向高翔的方位迂回上来,林荫大急,绝不能让他们把二军子抢走。他在地上打个滚,躬着身向高翔的方向冲去,可对方很快发现了他,一连几枪射过来,他急忙葡伏于地,眼睛望着前面,却无法上前援助。
前面,一个歹徒已经冲到高翔跟前,嘴里还大叫着:“二哥,快跟我们走……”只见伏在雪地上的高翔突然跳了起来,扑向歹徒,歹徒的枪对准了他,可没等扣板机,就被抓住手臂,一连两枪,全打向天空。又见高翔一个过背摔,将歹徒从背上摔了出去。
可是,二军子趁这个时候爬起来,嘴里叫着:“快救我……”向迎面一个歹徒跑过去。高翔见状,只得放开眼前的对手,追向二军子,嘴里还喊着:“你别想跑!”
可是,这时候,迎面歹徒的枪口射出罪恶的子弹,只听高翔“啊”的惨叫一声,手向空中伸去,高大的身躯訇然仰倒在雪地上。
林荫目睹这一景象,心痛欲裂,痛叫一声:“高翔--”忘记了节省子弹,一边往上冲一边向开枪的歹徒射出愤怒的子弹,可是“六四”的威力太小,歹徒虽然“哎呀”一声跪在地上,仍然挣扎着把枪口瞄向林荫。近在咫尺,已经无法躲避,林荫已经做好中弹的准备,可这时倒下的高翔突然再次跃起,向歹徒的枪口扑上。歹徒枪响了,可仍然被连枪带人扑在雪地上,歹徒拼命挣扎也不能爬起。
就在这时,远处有警车声传来,迅速逼近。地区公安局防暴支队迎接的队伍赶来了。
一个声音慌乱地叫起来:“不好了,快撤……妈的,把老二干掉……”
随之几声枪响,正在跑向同伙的二军子惨叫着倒在地上,他绝望地叫了最后一声:“大哥……”再也不出声了。
剩下四个歹徒向远处跑去,秦志剑和江波哪里肯放,边骂边射击,又有二具尸体留下来。
两台警车驶过来,几名防暴警察跳下车,端着微型冲锋枪冲过来。
可是,已经晚了一点。他们救了林荫等人,可结局已经无法挽回。
二军子被歹徒们击毙了。
地区公安局的一名同志身受重伤,秦志剑的一只手臂也负了轻伤。
高翔则伏在雪地上一动不动。他高大的躯体下还死死压着一个歹徒,歹徒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怎么也做不到。
林荫大呼着高翔的名字冲上去,秦志剑大呼着高翔的名字冲过去,江波大呼着高翔的名字冲过去。地区公安局防暴队员们冲过去。
林荫慢慢抱起高翔,翻过他高大的身躯。防暴队员们从他身下把歹徒拖到一边。
林荫抱着高翔坐在雪地上,感到他的躯体还很柔软,还有温热,心存侥幸,轻轻地对他呼唤起来:“高翔,高翔,我是局长,你睁开眼睛,没事了,高翔,快睁开眼睛……”
微曦的晨光照在高翔的身上,脸上,可见他的胸前满是鲜血,附近的雪地上满是鲜血。在林荫焦急的呼唤声中,他终于慢慢睁开眼睛,定定地望着林荫,嘴唇动了一动,轻轻说:“局长,我死后,给我穿警服……告诉我爸我妈,说我已经分配了,当上警察了……你能……答应我吗……”
林荫不可抑制地抽泣出声,使劲点着头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高翔,你是警察,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警察,你是一个真正的警察……”
高翔笑了一下,慢慢闭上了眼睛。
林荫嘶声大叫起来:“高翔,高翔,你不要,不要……”
秦志剑也大叫起来:“高翔,高翔,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秦志剑嚎啕大哭起来:“天哪,建强走了,高翔你怎么也走了……我操他妈的,这一切本不该发生啊,这都是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林荫也想哭叫,可是,忽然感到心底有一股灼热不可阻挡地涌上来,嘴一张,“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吐在雪地上。
秦志剑和江波都大叫起来:“局长--局长--……”
林荫什么也没有查觉,只是紧紧地搂着高翔,感到他温热的躯体渐渐冷却。
在场的所有警察都怆然泪下。几个防暴队员把枪口指向天空,扣动了板机。
天渐渐亮了,东方已经泛红,曙光静静地映在每一个警察的身上,映在高翔微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