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房间里传来男子的梦呓。
昏黄的烛火在微风中摇摆着,屋内干净整洁,墙上挂着一幅幅山水图画,一把古琴竖立在角落,铜镜放置在木制的桌台上。
玄幽子夜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竟是粉黄色的帐幔,暮色微凉。头顶是一袭一袭的流苏,随风轻摇。不适的动了动,却发现身下的床榻冰冷坚硬,即使那繁复华美的云罗绸如水色荡漾的铺于身下,总是柔软却也单薄无比。
“呃…!”玄幽子夜准备起身,发现什么东西压着自己的手。
扭头望去却是苏瑶那张疲惫的睡脸。
“哼~”玄幽子夜会心的笑了笑,鬼使神差般伸手抚摸着她的脑袋,呢喃道:“小狐狸,你一直在这陪着我吗?”
嗯~
苏瑶微微扭动了一下脑袋还不时吧唧嘴。
“哼哼,做梦都想着吃的吗?”
就连玄幽子夜自己也没有发现,他望着苏瑶时,满眼都是宠溺。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烈如火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
“少主…!你醒了…”
“嘘!”
玄幽子夜将手指放到嘴边,示意她不要吵醒苏瑶。
“哦…好。”
烈如火悄声走过来,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将水放到桌台上,对玄幽子夜说道:“少主,先来洗漱一下吧,伯父说要见你,他已经在大厅摆好宴席,你一会记得过来。”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嗯,你告诉你伯父,就说我马上就来。”
“好。”
烈如火应了声,转身将门轻轻关上。
“该谈正事了。”
玄幽子夜小心翼翼的把手抽了出来。将苏瑶轻轻抱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到桌台前简单洗漱一番,见苏瑶仍旧熟睡着才放心离开。
大厅内,除去主位上的龙翼城主和一旁的烈如火,在坐的都是这龙翼城有威望的长老,将军。
无一例外,他们的目光都望向了一个地方,大厅正门。因为,他们都听说城主的侄女,找到了失踪多年的少主。
不多时,一个头戴半张鬼面,身着紫黑长衣的男子,缓缓走了进来。
刷啦!
几乎是男子进来的同时,大厅内的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站了起来,同时齐声行礼道:“臣等,参见少主!”
“……诸位前辈你们这是做什么?…”
玄幽子夜有些慌了神,毕竟自己对少主这个称呼的由来都还没搞清楚,加上自己有求于人,没有报答他们已是心存亏欠,怎么还能让主人家对自己行这般大礼。
“快起来诸位前辈!”
众人依旧保持弯腰行礼的姿态,不肯起身。
“诸位前辈,你们若是再不起身,我便就此离去,再不打扰诸位!”
玄幽子夜说着就准备转身离去。
“少主!不可啊!”
“少主!您若是再走,那可就是臣等的错了!”
“少主!我们起身就是了…!”
城主烈海雄连忙从座位上跑下来将玄幽子夜拉了回来。
“少主啊!不是老臣有意如此,实在是,我们等你等的太久了!”
“等我?”玄幽子夜一头雾水的问道:“我到底是谁?我的亲人呢?”
“哎,少主,此事说来话长了。”
在烈海雄执意要求下,玄幽子夜坐到了主位,而他则坐在主位右边。
“少主,老臣只知道您的出身极其高贵,乃是上古混沌一族魔龙族的公子。”
“我是混沌妖族一脉?”
“是的少主。如果老臣没猜错的话,您的父亲在混沌魔龙一族的地位应当是极高的。“
“此话怎讲?”
“我们龙翼城的人,原本不过是这江河中的蛟龙一族。我族因天生的血脉缺陷,修为难进寸步。加之附近各种妖族的逐渐崛起,蛟龙一族的处境也是越来越差。在各妖王的打压迫害下,我族正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
“直到千年前,魔龙一族的一个人,将您托付给我,让我好生照料您,并留下一条完整的龙族血脉作为报酬,我族也因这条龙族血脉,一次次突破了修为上的桎梏。更是觉醒为血龙,自此,我族一跃成为这皓凡道五大妖族之一。”
“救族之恩,我等永世不忘。我血龙一族,便立誓永世奉魔龙一族为主。因此,您就是我们的少主。”
“可是,没过多久,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玄幽子夜问道:“谁?”
“天界审判神王,陆斩方堂。”
“不对!”
玄幽子夜立马否定道:“你确定在千年前,我的亲人曾将我托付于你?”
“老臣所言,句句属实。”
“不!这不可能!我分明已经沉睡了亿万年,又怎么可能会在千年前来到这儿,我的亲人又怎么可能将我托付给你!你在撒谎!”
“沉睡亿万年…!这…!”
烈海雄惊厄慌忙的说道:“老臣怎敢欺骗少主,魔龙族的人千年前将您托付给我的事,在座的,没有一个不知晓的啊!少主若是不信,大可询问他们!若是老臣有半点欺瞒之意,老臣任凭少主处罚!”
“伯父!”
“城主!”
“少主,城主所言句句属实啊!我等也是亲眼所见。更何况您的父亲救了我们全族,我们怎敢欺瞒您啊!”
众人的声音坚定无比,面色毫无躲闪之意。玄幽子夜不得不相信他们说的是真的。
可自己分明记得在亿万前亲手封存了自己,为何这里的每一个却又都说曾在千年前,自己的亲人将自己托付于他们。
这些人所描述的自己的过往,以及自己脑海中的那个声音,这种种迹象都表明,自己的记忆,的确被抹去了。
猛地,玄幽子夜又想起那日在城外时,自己脑海中的那段话。
“封你不死魂,禁你不灭躯;抹你过往记忆,取半身妖力…”
“塑!诛神!不灭魔刀!”
“我的记忆…”
玄幽子夜面露歉意说道:“城主,您误会了,我只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没有不相信您的意思。”
“少主…老臣…”
“烈伯父,我就是我,不是什么少主,今后您都不要再叫我少主,叫我子夜就好了,以后我就叫您烈伯父。”
“还有各位前辈,从今往后,你我之间不论主次,只论前后。”
“遵命少主…呃呃呃,好的,子夜。”
众人虽然这么喊着玄幽子夜的名字,心里却总觉得无比怪异。毕竟喊了这么多年的少主,突然就改口了,搁谁也难以立马适应。
其实玄幽子夜一直都处于蒙圈状态,连他自己都忘了,已经活了亿万年的他,若真是要用前后之分的话,只怕在座的都要尊他一声老前辈。
“那,烈伯父,你可以跟我说说,那个审判神王的事吗?”
“哎,少…,子夜。”烈海雄一时间有些难以改口。
“关于审判神王的事,我也是知之甚少。”
“但是他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无与伦比的强大!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神!真正强大无比的神!在面对他的时候,我甚至连半点逃跑的欲念都不敢有!“
“当他降临到我的面前时,我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我的体内的血脉正被压的疯狂倒流。我很清楚的知道,如果他想要杀我,简直比杀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烈海雄身体开始不住的颤抖起来,眼眸深处充满了恐惧。尽管已经过去了千年,可是当他再次回忆起那次相遇,他依然觉得无比可怖。止不住的向后倒退,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烈伯父?!”
烈如火赶忙上前扶住烈海雄。
玄幽子夜眉头紧锁,以他的眼界自然看得出来这龙翼城主的实力不弱,甚至比一般妖王还要强。难以想象,审判神王究竟强大到何种境地,竟能让一方妖王仅仅只是回忆便能畏惧至此。
如果说审判神王是抹去自己记忆的人,那一切可就变得越发困难了。
“唉,”
许久,烈海雄才从无尽的恐惧中恢复过来,缓缓说道:“当时我以为他是来杀我的,结果他只是将你带走便消失不见。”
说着,烈海雄突然跪在玄幽子夜面前,无比自责的说道:“老臣无能,当日竟不敢去救少主,还请少主责罚!”
“城主!”
“伯父!”
“烈伯父!”
玄幽子夜赶忙将他扶起来,责备道:“您这是干什么!那人实力强大,您压根没有办法救我,我还没有报答您千年前的恩情,况且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您何必如此自责。您以后若是再这样,那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多谢少主…子夜原谅。”
玄幽子夜见烈海雄一脸疲惫的模样,自己也需要好好消化消化今天的事情,便说道:“烈伯父,事情的大致经过我已经知道了。天色也不早了,你赶快回去休息吧。”
“子夜,这么怎么可以,我们今日可是专门为你接风洗尘的。”
“没事,接风洗尘哪天不行,行了行了,您快去休息吧,改日我一定陪您喝个痛快。”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烈海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加上自己确实有些疲惫,便说道:“那好,我就先回去休息了,一会让如火带你到处逛逛。”
“嗯,好的烈伯父。”
烈海雄对众人说道:“各位,都散了吧,今日的宴席就到此为止了,我们改日再聚。”
“是,城主。”
“如火,你好好陪着子夜,伯父就先走了。”
“好的,伯父。”
等众人都走光的时候,玄幽子夜默默的看向了烈如火,说道:“那个,你能不能帮我做些吃的。”
“没问题。”烈如火干脆的答应了。
“多谢。”
正当玄幽子夜准备走的时候,烈如火突然说道:“子夜,你真的变了好多。”
玄幽子夜停住了脚步,望着烈如火,问道:“你可以告诉我,我以前,或者说,千年前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