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默之后,孙佳人有些困难地堆起笑容,坚持着自己的意见:“主子,您心里已有分晓,我这个做臣子的不宜多说,已经这么多年了,早已尘埃落定了,这些官员也不就这样的嘛,哎。”他顿了顿再说,“确实让人很怀念那些日子,但人老了,记忆力模糊的不成样子,是该死了啊。”
大帝冷冷地看着面前这男人,这是群臣眼中自己的一条老狗,可是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听他口里说出的主子二字了?
“是啊,过去了,过去了”大帝念叨两边,起身回到窗边,捻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品了品滋味,笑着说,
“那个五门的也该死了吧。”
“他叫汪有余,借助锦衣卫的名头为非作歹惯了,久活不了,那个逃者应该也会死。”孙佳人也笑了,是苦笑。
大帝果然成竹在胸,把一切都握在手里。
或者说,监察天地。
他的思想比锦衣卫更厉害几分。
“那个孩子呢?”
“大概是死了吧,过去了九个年头啦,主子,这让人难以回忆…”
“是不想还是难以?朕倒是希望他活着。”
孙佳人直视其目光,回答道:“陛下,臣所在意的是后者!至于生死,那是个变量。”
……
老姚的禀告声入了大帝的耳,让这个君王从沉思里走了出来,大帝应了句,转眼间恢复了平常。
他把目光从文案上移开,就看着朦胧纱外跪着的二皇子朱佑,眼里闪过一抹得意和怀念之色,“要是活着,应该比这要小上几岁。”他再次捻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嚼了起来,对着身旁的老姚摆了摆手。
姚太监立刻明白,请二皇子朱佑慢步进了御书房,然后轻声阖门,退在殿外,静静地侯着。
大帝扫视了一眼孩童,问道,
“佑儿,最近何如?”
“回父皇,在宗门修行的不错,儿臣已经取得了不少成效,得到了重视!还把那七星秘法学成了二星,刚才二哥还邀我去府里坐坐呢,京里的各处官员也很不错,只是回宗时间紧迫,待不了几天了。”
听完话,大帝就识破了这小孩子过家家惯用的把戏,话里有不满,二哥和官员是指不满太子和官员对他的排挤,想来也是,自己把这个儿子当成了已立太子的陪练,着实是心里有些亏欠。
但他的表情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只是语气轻柔了些,“佑儿,七星秘法是个好东西…可不能松懈,早些便早些,你二哥也是一片好心。”
“父皇,我知道了。”
“可看上谁家姑娘?”大帝闲散一问。
“额…二皇子憋红了脸,“孩儿要把重心放在修武上,没有时间去认识谁家姑娘,也不需要,谢父皇关心!”
“莫学天京子弟的做派。”
“儿臣知道。”
“好吧,坐那吧,给我讲讲你宗门里的事情。”大帝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二皇子朱佑心底一喜,平时自己只能站着,今日倒是稀奇,还能坐坐,享受几分清闲。
……
大帝不知道在御书房内与二皇子朱佑讲了什么,出来时眉眼间居然带了一丝丝笑意,看到后,姚太监有些诧异,失神片刻后就听到了几句赏赐,
“传朕旨意,赐二皇子轩辕剑一把,亲书一册,劝他多勉励。”这些东西让二皇子得的赏赐也随之上了一个层次。
大帝捋着胡子,感觉有些诧异——今日里倒是规格了些……
“诺。”姚太监默默记下,跟在身后,随着大帝朱天罡一起上了高楼,只见大帝把阑干拍遍,偶尔一撇也是放眼天下山河,纵有一股“无人会登临意的豪壮气魄……”姚公公低头不语,端着呈盘,知晓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成…
二人走走停停。
又是很远的距离,大帝最爱来这个地方,老姚说不出是为什么,也不敢说,反正也没人问他,但他在偶然间,看到过大帝正在对着一副画卷笑,笑的很好看,很温柔,那是不属于君王的一种感情。
卷上好像有…有个人。
所谓君者,也不过如此。
孤独,寡人。
……
太子府中,
朱占机在偏殿中,盘膝而坐,俊美的容颜上并没有因为那个纸条的内容而有所变化,只是低声的说道:“二弟啊二弟,大哥为你骄傲了,七星宗也不错,是个好地方,可惜啦。”
良久后,太子拾起身前的热茶,以手指蘸茶水,在地板上写下一个字,然后把手伸到下人递来之丝帛轻轻擦拭干净,桃花般的面颊之上没有什么变化。
又过了会,釉色木地板上的茶水痕迹渐渐散去,只剩下一些很淡的水渍,若仔细去看,隐约还可以看清楚,应该是个“佑”字。
他身旁站着个老道和一个剑客,一身长袍黑衣的老道、一身白衣似雪的剑客。
太子掐着时间,等树枝飘下几落叶,天际展翅过几飞鸟后,才施施然站起身来。
太子朱占机的动作不快,目的也很明确,这就让人能多些时间,譬如昏昏欲睡的弥海。待太子拿起挂在窗边的弓,又仔细端详了这鹊画弓一阵,才取雕翎箭,端直了燕尾,搭上虎筋弦,秋月正如这弓圆。
他对着门外,拉了一个月满弓,然后如同雕塑一样静止不动。
春风有了丝肃杀的味道。
弥海睁眼,看了看满天流云,没有说话。
老道看着地上的蚂蚁,也没有说话。
时光就这样一刻一刻的流逝,周遭的仆侍早已退下,这竟让偌大的太子府显得空荡荡。终于有了些脚步声、莺燕之迎客声、礼节端庄声,这些都让太子的表情更加有趣,他的目光化成一点,凝聚在那元门上。
儒雅的男子走进,抬头,笑容。
二皇子抬起头的眼神刚好对上破空飞过来的弩箭后太子戏耍的神情,箭发如飞电。觑高低无侧偏,正中靶心!朱佑身形旋转像极了风仙居里姑娘们的翩翩起舞,至少是在弥海眼中。
朱佑强行旋身,挥动衣衫,用七星秘法中的第二式便轻易阻挡住了这破空而来且“没有杀伤力”的弩箭,随性一指,便把把弩箭震飞在一旁,斜射在树上,震落更多的绿叶和惊起更多的飞鸟。
咔嚓,断了半截小树。
哈哈,笑了两个兄弟。
老道看着施法的二皇子,捋着胡子,内心无感,面不改色,他站在客观角度上来分析,这二皇子如此年轻就掌握了七星宗的秘法,还运用的如此熟练,果真是后生可畏啊。
“不错,但只能说是还行。”
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弥海也不在意。
太子快步下了阶,笑呵呵地迎过来,拍了拍手,说道:
“佑弟,你真厉害,这么年幼就把七星宗的秘法七星大法就掌握了第二式,不愧是天之骄子般的人物!”
“受不起受不起,皇兄言重了…”二皇子朱佑看了看老道和剑客,毫不客气的笑着说:“怎么比得上皇兄您啊?我看你这箭法就十分不错呢,和陈叔叔的箭法实在是不相上下…”
太子脸一黑…笑道:“好了,我们既然是兄弟,那我们就进去说。”随后,太子就热情的挽着二皇子朱佑进了正殿。
天京像山,二人像虎,一山里的二虎相博,总会有个活、有个死,大帝目前共有四个孩子,大皇子无心政事,跑的最快,领兵打仗去了。
四皇子好像…还没生出来,还在王妃的肚子里。
二皇子其实也不想和他二哥来场,你死我活,是被人逼得,活生生的逼到了这条路上,所以那段时间,他才会恨他的亲生父亲,只不过,到了现在,他已经有些迷恋这种权利在握的感觉了。
虽然不能像自己二哥一般集齐四剑客这样的厉害人物,但也颇有收获。
十几岁开始的斗争,是不是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