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啊，要狗狗吗？”
人群里又笑了，比雨声敲打地面的声音还脆，还好听。“老宋可是捏了好几刻啊，一科也没闲着，啧啧啧，二大爷不要，现在又要来糊弄小孩，宋家小宝啊，不能要！”说到最后，居然变成一大波老头们呼唤宋小宝，
“宋小宝，可不能要啊！宋小宝，你爷爷他不是给你捏的，不能要啊。”
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群众正在力劝这宋家小宝，让他千万不能要他爷爷宋老的东西。但宋家小宝的犹豫半推半就，让这一干老伙计更加疯狂的卖力！
………
一向严肃的二大爷看着这些“无耻的嘴脸”后也选择偷笑起来……心想刚才没要宋老的狗还真的一个好选择，这宋家小宝也太好玩了吧。
小宝苦恼了会，嚷嚷了一句，“你们别嫌（烦）我了！”
在宋老的谆谆不倦下，小宝终于用左手接过小狗，但他右手也没松开白鹅，而且有越拉越紧的架势，这样一来，鹅的叫声就越加凄惨……这让宋老有些失望，心里空荡荡的很难受……
“下雨了，小宝我们到这盖子下，好吗？”
“爷爷，爷爷，你给我弄洗它，我要吃肉肉！”
宋集终于跑了过来，也蹲在小宝身后，给他爹疯狂使眼色，“爹，你抱小宝过去，我趁机给你拿鹅……然后再我猛然出动，来个黄山钻洞，就这样，再那样，就好了……”
宋老没有多加思索，便按着做了，但他的心底还是有一丝顾虑。
他先是继续哄着小宝，把这个小祖宗给哄得眉开眼笑之后，才作势伸开双臂，要抱起他，小宝也没多想，再加上他爹一直在耳边吹着风，也就同意了他爷爷的怀抱……
可小宝的右手，就是不松……
宋集无奈，只能把大白鹅的躯体给抬起来，跟上这二人的步伐，他一直在试着松开他家小宝的手，可就是一直做不到……相比之下，大黄就悠闲了很多，它在一旁摇着尾巴，眯着眼朝上看，欣赏着大白鹅的肚子下的毛和这个老伙计的悲催。
嘎嘎嘎嘎……一阵绝望的叫声。
走了几步，由于这白鹅很重，所以小宝的手终于有要松的迹象了，与此同时，宋家三代这个“扭曲”的组合体也要到盖子下了，一干老伙计纷纷后撤，为这三人让开一处……云娘送上了杯热茶，宋老坐在长凳上，把小宝给抱着怀里，感觉身心俱疲……喝了口茶，顺了口气，心里也就舒坦了很多……
小宝还在一直重复要洗鹅吃鹅的话语，让他有些恼，但他这一身暴脾气也发作不得，简直就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宋老咽下这口气，深呼几口气，耐下心来，语气里带着恳求，道，“这大白鹅是爷爷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买到的，小宝啊，体贴一下爷爷的辛苦吧，这鹅就先不洗洗，怎么样？”
小宝没看他，低头把玩着小狗……
“儿啊！赶紧赶紧赶紧！！”宋老使劲使着眼色，让他儿快些，好解救自己的大白鹅于水火之间。
大黄靠着人边，又蹲下了，元歌刚好可以摸到它润滑的狗头……于是他便上手了……从侧面看，大黄没什么动静，从正面看，大黄已经笑的连牙都收不住了，还有那眼睛缝已经细的无法再细了……元歌的手艺很好，撸狗是门手艺活……
“苏老，这狗很听话嘛。”
“小子，正常，京狗都是这般听话的，它们脾气很好，又能看家护院，保护主人的财产，吃的要求也不多，也聪明。所以很多老百姓都喜欢养一条。有点吃的就能活，要求不高。”
“原来京狗就是土狗啊……真听话！”元歌低喃一句。
苏老也不说话了，继续欣赏着这宋家三代的大戏！多少年未上演的大戏开幕了，现如今发展的如火如荼……
宋家小宝很自私，应该说这是常态。五六岁左右那一阶段年龄的小孩都很自私，眼里也容不下沙子……所以在察觉到有人要抢走他心爱的玩意，小宝心里自然不太高兴，嘴唇嘟的老高。
这刹那，小宝连左手小狗都丢了。直接从他爷怀里伸出去，雷霆霹雳般扇过去，啪叽一声，精准的打到了正在艰苦奋斗的宋集……更精准些，是他的脸上。
这重重的一巴掌啊……
宋集滞了会，人群也安静了些许……
宋老像掸去蜘蛛网一般轻抚宋集脸颊，低声安慰两句，然后又露出讨好的笑容，摸着小宝脑袋，谄媚道，“小宝啊，打儿……爹爹是不对的，你要给你爹道歉，听爷爷的话哈。”
“爹，不如我儿就叫宋一掌吧……”宋集捂着脸，悲伤哭诉道，其中透漏出些许脸脸的忧伤。
宋老笑了，安慰他这凄苦的儿……
人群里都笑了……纷纷出口安慰（嘲笑）道：
“宋集啊，别和你儿计较太多……等孩子大了，教他练武吧……”
“宋老现在可是伺候人的一把好手啊！”
“不错，不错，听说宋老上个星期已经会换尿布了……”
“宋集啊，别伤心，这儿子扔了吧，俺家刚好缺一个……”
……
苏老发出一阵连绵不绝的笑容，因为他被这小宝扇人给勾起些许不快活的内容。
但现在想想，还真是非常有趣，这大概便是养儿养女最简单的作用了吧。元歌也笑了，他没想到一向不苟言笑的宋老居然是这么可爱的一个小老头，可以简称为——孙控。云娘也笑了，继续给苏老捏着肩；二大爷也笑了，不过是非常小声。
到最后，小宝也笑了，在宋老的怀里鼓捣来鼓捣去，一不留神就把鹅给丢下来了。
说来也可笑，宋集的精气神好像就是在那一刻完全复苏，之前他的“麻木不仁”也在这一瞬间消散！鹅掉了，那他可要抓住机会！机会短暂，失不再来！在一阵嘎嘎嘎嘎的叫声中，宋集带着这鹅已经跑了，一人一鹅溅起水花，可谓之为：
一人带鹅起红尘，一群老头哈哈笑。
“宋集……”宋老默默的比了个大拇指。
宋老无奈的看着这群老伙计，还有他这个可爱无敌的孙子。幸好他注意力转移的好，把狗狗递到了小宝跟前，不然他孙又该哭了，这要是一哭，就万万不好了。比他孙不开心更恐怖的是——他奶奶……对此，宋老只能高呼家门不幸……
“鹅今晚是杀定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改不了……”宋老小声向大家伙诉苦。
……
“老爷，你看吧，我已失败——然而我胜利了。”云娘得意道。
苏老扭过头去，不忍注目。
“云娘你真厉害……”
……
重点又回到了这棋盘之上！
二大爷虽不满意这草率结局，但也无可奈何……他说要他出对题来考察一下元歌，才能放他走，因为元歌要走了。
时候也不早了，他的晌午饭还没吃呢。要是晚了，徐露肯又要叨叨自己了，说自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然后再说的话就能让他“倒吸一口冷气”……让他颇为惘然，仿佛不吃一顿饭就是天理不容的伢子。
二大爷一肚子墨水，所以在稍微思索一下后，就很快搞出了上联。他薄唇轻启，说道，
“上联就是：吾虽老但有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符合意境和心虚，别胡来来……”
……
元歌微微皱眉，摆出文人雅客应有的思索风度，再加上这手里把玩着棋子，也愈来愈像个文化人了……他一边撩起自己的衣角来擦擦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喘着粗气，埋怨这下雨天只能带来闷热，其他的倒是一无所有……
盖下的人们也都陷入这思考之中……
一老咀嚼了片刻，率先对曰：
“吾虽少但存豪情，已有凌云意气。”
人们先是赞叹，然后是讲述不足：“年龄……宁移？和你这已有不搭；感情色彩也表达的韵味不同……”人们为这些分歧和这老头争执起来，但在二大爷上不悦注视下，还是慢慢地静了下来。
“吾虽丑但想得美，非十年之长也。”
人们对宋老的打油句子一阵嘻嘻哈哈……“老宋，你咋不说自己一直去青楼寻乐呢？”有人悄悄的说道，以保持尽量不让小宝听到……小宝还在把玩草狗，没有在意这些……
这群老头好像找不到更好的对子了，确实是挺难的，既要符合自己的身份，又要合乎意境，天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终于到了某些时刻，人群愈来愈静了……静的连雨声也分外恼人了，喝茶解渴，胖而流油汗……众人瞅瞅元歌，不禁笑了，惶惶间感觉到是没啥希望了，也笑自己为什么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孩子”的身上……
突然！
元歌站起身，朝着众人握拳摆手，道：
“吾虽穷而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
“对的好啊！！”苏老拍手称赞！恍如大梦初醒般的众人也惊了，在心底默念……这穷和老都是真实写照，这益壮和志坚，青云之志和白首之心。
好哇，真是一定一的对子，那说出这话的人也必然是一定一的人了……元歌这个少年的形象在他们心底拔高，如同芝麻般，一节一节的往上升……不止是棋技，还有这文化底蕴，都足以让人佩服和青睐。
有时候用春竹来形容少年更为合适，因为这雨过春竹生的更快，拔的更高，也适景——这绵绵春雨。
一老到：“果真是少年出英杰啊，敢问汝师？”
元歌谦虚答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小友谦虚了，让二大爷我对你刮目相看啊，刚刚是我二大爷的错，冲撞了小友。”二大爷语出更为惊人，他居然服软了……
这也就是元歌喜欢古代某些文化人的原因了，现代某些读书人能为了一块钱就生气，也能为了一句口角而杀人……远远不如古人的这份知错就改和坦率无遮的广大不掩胸襟。
“哟！真巧，二大爷也是这样认为的，俺家老苏也说过这样的话。”云娘一边为疲惫的苏老揉肩，一边和二大爷交谈。
元歌极富耐心地倾听老头们的讲述与他们微笑着言谈交流。他在心底叹息，看来想要速速离去是做不到啦，露肯我对不起你啊。元歌想了想，知道自己不用慌，这春雨有越下越大的架势，是个无法回家的好理由。
再说，春雨春雨，读书人最爱的不就是这个嘛。
人群又热闹了阵，畅所欲言。元歌在人群之中翩翩起舞，忙的不亦说乎。
雨大了些，众人的话也尽了些，于是便三三两两的坐下喝茶，赏着雨景。不得不说，苏老的眼光也是极妙的，当年一挥手便选择在这！嗯，这个摊位下面渗不来水，可高枕无忧……
突然，一队花衣的锦衣卫冒着雨从人群外气势汹汹的走过……
“嚄……抓人的？二大爷，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人忧心忡忡的问。
“这是皇城下的巷，料想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天子脚下，就算是那个指挥使，也无可奈何了些，哪里会有什么大事，我们四十七巷可比五竹街要清闲很多，也乐呵很多。”二大爷身边的一个老头接过话柄，有把握的说道。
“唉，不可比，一个是烟花巷陌，一个是高雅趣谈。”
宋老抖抖袖子，笑道，“别装啥高雅，前些日子你们还不是给风仙居去送钱了吗？唉，还是苏老厉害！”
苏老脸又一红，谦虚道：“哪里哪里。”
云娘则不害臊，一把就把宋老嘴边的茶碗给抢了回来，不悦道，“宋老，这话是夸赞呢？还是贬低呢？”
宋老认了个怂，摸着他孙嫩嫩的脸蛋，“云娘，你放心，我老宋就没说过苏大哥的坏话，肯定是夸赞啊，云娘你加上郭姐姐就是双倍厉害，这…这茶水我不要也罢！留给苏老哥喝吧。”
哈哈哈，苏老被他这话里的话给逗笑了。
云娘冷不丁的掐了他一下，手指头在他的背后往上划了划。苏老抬头一看，二大爷不知怎的？竟脸色发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