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二叔赶到时,下午四点,山下的几户人家已经升起炊烟。这几天,这个时间梁宛都会带着潘娜和方季柏在工作室里,今天也不例外。
潘二叔在门外敲了许久门,见没人应,只好打潘娜电话。
“娜娜,我在门口,开一下门。”
潘娜接完电话,像只小兔子,飞快的蹦到门口,开了大门,上去给二叔一个大大的拥抱。
“二叔,你怎么才到啊!”
“来的路上下雨,前面有一段路有点淹了。”
“啊?那,二叔你怎么过来的?”
“走过来的。”
潘娜这才发现,二叔手里提着鞋子,裤子也挽到大腿上,小腿上还有许多泥巴。
赶紧拉着二叔进门,却见梁宛出现在院子里。这才想起,这是在梁宛家,顿时有点儿尴尬。
二叔狼狈的站在门口,梁宛看着有点儿心疼,想想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只得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立刻转身又回了工作室。
潘娜看着梁宛的举动,眼珠一转,立刻拉着二叔就冲到自己房间,先放水让二叔洗澡,又去找方季柏拿了换的衣服。
二叔洗漱后,一身清爽,换好衣服,下楼见没人在。自己到处看了看,看见厨房,进去翻了翻冰箱,开始准备晚饭。
等潘娜他们从工作室回前院,二叔的饭菜也端上了桌。梁宛看着一桌都是自己喜欢的菜色,顿时有点儿退缩,又有点儿暗喜。这么多年,他都没忘自己喜欢的口味。
“呵呵,还有一个汤,你们先坐,我去去就来。”
二叔放下碗筷,又进了厨房。
“哇塞!我长这么大,都不知道二叔会做饭!看着还挺不错的。”说着,拿眼睛看梁宛,笑嘻嘻的去摆碗筷。
梁宛被潘娜看得不好意思,脸有些醉红。
方季柏看着,觉得自己在这儿有些不便,道了句去厨房帮忙,就溜了。
梁宛被潘娜按坐在桌子左侧,她自己也顺势坐在旁边,拉着梁宛的手说:“梁姨,二叔做的菜都是您喜欢的吧?”
“哪有啊。”梁宛不想承认。
一餐晚饭四人吃得很快,似乎都怕嘴停下来,不知道该做什么。
晚餐结束,潘娜拉着方季柏去厨房洗碗,留下梁宛和潘二叔。二人对坐着,你悄悄看看我,我偷偷瞄着你,始终没人开口说话。
潘娜在客厅后门探头探脑的看,见两人尴尬的对坐,心里替二叔着急,直想冲出去。方季柏拉住她,递给她一个果盘,自己端着茶壶,这才领着潘娜进了客厅。
梁宛一见潘娜和方季柏,顿时松了一口气,正预备说自己有些累,想先休息,却被方季柏抢先道:“梁姨,二叔,今晚天气不错,我们去外面茶亭坐坐吧。”
“好啊。”二叔立马答应下来。
梁宛看着挽着自己胳膊的潘娜,一脸期待,还是妥协了。四人来到茶亭,梁宛挨着二叔右侧坐,潘娜坐在二叔另一侧,先给他们倒上茶。
“二叔,梁姨,我和娜娜准备了茶和水果,有什么话,坐下聊吧。”
方季柏说完,看了潘娜一眼,下巴一努。潘娜会意,冲着梁宛一笑,转身随着方季柏回了房间。
潘娜拉着方季柏进了自己房间,窗子正好对着茶亭,拉着方季柏蹲在窗子下趴着看。
潘二叔看了许久梁宛,伸手探摸了一下杯子,随手又换了一杯温茶。
“弯弯,这次来,不仅是为了娜娜。我,我想看看你。”
梁宛待潘二叔开口,半垂的眼眸,微微开了一点,双手叠在腿上,紧紧捏在一起。
“鸿杰,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们,我们……你又何必呢?”
梁宛说这话,始终不敢抬头看着潘二叔。她怕自己看着他,始终是什么也说不出的。
“弯弯,我不想逼你。可,有些话,十三年了,我想我们应该说清楚。”
“我们已经没有几个十三年。我可以等,哪怕等到,等到我们都入了土,化了白骨,我也依然能等。”
“鸿杰,我这个样子,你还等什么呢?潘叔还指望你能传宗接代,能有个子嗣和娜娜一起继承这份家业。你又何必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这不是什么浪费!医生当年只是说有孩子的几率很小,并不是没有。就是真的没有,有娜娜继承家业就够了。我只是帮她暂时守着。”
“鸿杰,你和我,这辈子就这样吧,别再纠缠了。”
说完,梁宛不给潘二叔再说话的机会,直接一瘸一拐的回了房间。一进房间,梁宛背靠着门板,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无声的流着,一直流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腿再也撑不住,扑通一声摔在地板上。
只听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弯弯,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说话啊!你能开门吗?我,我撞门了!”
梁宛腿很疼,疼的站不起来,整个人狼狈的趴在地上,腿僵直着。
不等梁宛回答,潘二叔和方季柏一起撞门,破了进来。
潘二叔一进门,一个健步上前,抱起跌坐在地上的梁宛。紧张慌乱的检查着梁宛,生怕她摔伤了哪里。直到确认没有伤口,这才要扶梁宛起来。可梁宛实在站不起来,潘二叔伸手捞起梁宛,整个人横抱在怀里,轻轻地转移到床上。
正要给梁宛脱鞋检查,梁宛有些尴尬,抬头看门口,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不知道方季柏什么时候离开的,甚至还关上了门。
“弯弯,你别不好意思,我帮你看看腿。”不由分说,潘二叔动手给梁宛的假肢卸下,又检查伤处。
潘二叔看着梁宛膝盖处磨损的红肿,知道她一定是站的时间太长了。转身出了房间,不一会儿又打了一盆热水进来。用潘娜给准备的毛巾打湿了,轻轻热敷在梁宛的腿上。
这温热的毛巾,一下子就贴进了梁宛的心里。她何尝不想跟潘鸿杰在一起,可是她不能这么自私。真的在一起,以后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可能会随时出现,又要顾家业,又要照顾自己。
梁宛没办法接受那个自己,完全不能。她更不能接受,这样照顾自己的潘鸿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