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临渊和程弃智上太和山前曾与苏静棠约定十日后返回,哪知过了十日后仍不见二人身影。太和山南华宫是程弃智的师门,二人前往求取清尘丹,大不了就是要不到,倒不会是有什么危险发生,是以苏静棠并不担心,仍是安心待在山坳农家里慢慢等着二人。
又过了五日,仍不见二人回来,苏静棠渐渐开始有些烦躁不安,只得每日安坐运功来凝神静气。这日夜间,他端坐在床上运功,渐渐开始感受到一丝丝凉意在枯萎数月的经脉中缓缓行走,心中一喜,哪知心念一动,这丝好不容易聚起的真气便瞬间便溃散。暗叹一声,他稳稳心神,重新开始运功。
山间的夜晚格外寂静,一弯冷月挂在天边,淡淡的月光从窗户中照进来,留下一团模糊的光影。不知过了多久,苏静棠渐渐开始聚起一团真气在静脉中缓缓游走。忽听屋顶上“咯吱”一声轻响,紧接着院子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心中大惊,暗叫一声“不好”,经脉中真气溃散,丹田中顿时一阵冰凉,全身经脉凝滞,手足四肢渐渐麻痹僵硬。
苏静棠虽然武功不复从前,但耳力尚在,闭目凝神细听,便听出屋顶上伏有五个人,院子里来了七八人,这十余人均都压抑着呼吸声,悄无声息地向屋内潜入。他心中焦急,偏偏此时运气出了岔子,周身动弹不得无法迎敌,只得努力收敛心神,重新运气只盼再次凝聚真气抵挡外敌。
来人中已有人率先进入屋内,只听“啊”“啊”两声短促的惨叫声响起,听声音正是于叔和于婶,显然已经被杀害了。苏静棠心中大急,来人显然心狠手辣,不是善茬,如若再不能凝聚真气,只怕今晚就要任人宰割。
此时,门外传来牡丹的惊声尖叫,但很快就被人捂住了嘴,变成了惊恐的“呜呜”声。房门“砰”地一声被人一脚踹开,接着亮起了火光。苏静棠一瞥之下,见火光闪动间有七八个黑衣蒙面人站在房门外向里探望,其中一人手里提着牡丹挡在身前,不敢再跨进房门一步。
为首一人开口道:“敢问房内可是苏静棠苏少主?”
苏静棠闻言大吃一惊,顿时明白对方必定早已掌握自己行踪,是有备而来。他并不应声,静下心来,默念功法,丝毫不理会周遭状况。
众黑衣人等了一会儿,见房中始终静悄悄的无丝毫动静,更是不敢贸然进房。
为首黑衣人僵持片刻,终于忍不住拉过旁边的牡丹挡在身前率先跨进房内。一进房间,火光照射下便见一个黑衣人端坐床上闭目打坐。这人眉眼清俊,眉间一道深深的血痕印记,正是众人久寻不见的魔教少主苏静棠!不由大喜若狂,哈哈大笑道:“果然老天不负有心人,我找人盯了你十几天,好魔头,终于让我找到你!”
苏静棠闭目不理,心中却是惊涛骇浪,运气到现在已觉得全身经脉闭塞渐消,手足麻痹之感也开始减弱,只要再拖延一时片刻就能凝练些许真气自保。
为首黑衣人见他此时还能气定神闲地打坐运气,一时不敢妄动,手中抓着牡丹,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苏静棠平复一下心神,忽得睁开眼来微微一笑道:“苏明然苏兄,一别数月,咱们倒是有缘。”
为首黑衣人被他叫破身份,脸上闪过一阵惊慌,随即便稳住心神,拉下蒙面的面罩,似笑非笑道:“是在下失礼了,那日我见程道长带着两个南华宫的道长从酒楼出去,便觉得两位道长的背影看着眼熟,江湖上各门各派苦找少主这么久还找不到人,竟不知原来是人极殿的湛公子和南华宫的程道长在暗中帮忙,哎,名门弟子和魔教孽徒混在一处,当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苏静棠闻言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这里明明只有我一人,你可别是看花了眼。”
苏明然哈哈一笑,道:“也是,无凭无据确实不太好说,不过只要我今晚放出消息说已抓到少主,到时候看看谁来救你不就知道了?听说人极殿的周盟主已经赶到太和山,他若是知道自己嫡传的大弟子护着魔教少主跟天下人作对不知会有什么感想,嘿嘿嘿.....”
苏静棠心中一跳,随即轻飘飘地斜觑他一眼,嘲讽道:“你若想放消息早就放了,何必等到现在?要杀我大可青天白日光明正大地来找我,既然这般藏头缩尾地深夜偷袭就不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你们苏家又打的什么主意?”
苏明然紧紧盯着苏静棠,见他始终端坐不动,心中渐渐起疑,口中缓缓道:“听说苏少主在摘星台上身受重伤,险些走火入魔,虽然不死只怕武功现在也已经废了吧,苏家想要什么苏少主自己不清楚吗?只要你乖乖交出手里的太素玄阴功抄本,看在你我同姓苏的份儿上,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话音刚落,便见刚刚还算平静的苏静棠周身猛得爆发出冰冷的杀意,他不由地闭上嘴巴,惊惧地往后退了一步。
苏静棠冰冷的视线射向面前的苏家人,淡淡道:“我姓的苏不是你们苏家的苏,苏公子,你记住了吗?”
苏明然被他周身煞气所震慑,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只觉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苏静棠收回视线,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牡丹,冷哼一声,轻蔑道:“你自信有本事来杀我,却还拉着一个女子挡在身前,不觉得可笑吗?”
苏明然稳住心神,脑海中渐渐清明,越想越觉得苏静棠此时不可能恢复武功,心中渐渐安定下来,松手放开牡丹,横剑挡在胸前。
牡丹瘫软在地,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昏昏噩噩间听见一个清冷熟悉的声音说道:“躲到一边去,保护好自己。”一抬头便看见那个宛如神祗一般的清俊男子端坐在前,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充满担忧,她忽然生出巨大的力量,匍匐着向前缩身到墙角躲避。
苏静棠见牡丹躲开,暂时松了一口气,暗暗运功凝气,只觉手足四肢虽能稍稍动作,但仍有滞涩之感,眼前这十几人都是苏家的好手,若想出手打发只怕还要再练上片刻才行,不由心中暗暗焦急。
苏明然持剑踌躇半晌,见苏静棠始终打坐运气,猛地脑中灵光一闪,暗道:“不好!他若有抄本,只怕早已开始修炼太素玄阴功,此时不动显然是重伤未愈,正在加紧运气疗伤,不能再拖延了!”于是大声道:“大家不要怕,这魔头一直坐着不动显然是重伤未愈不能动弹,咱们快快动手,回去向家主领功!”
旁边有两人被他说动,一人持剑上前一剑刺向苏静棠胸前,另一人飞足猛踢向他的丹田。苏静棠运劲急向后退,避开胸口要害,运劲右臂一掌挥出,只听剑尖“噗嗤”一声刺入左肩,穿透而出,持剑那人也被他一掌拍飞出去,如此一掌已耗尽全力,另一人踢向丹田的一脚便避无可避。但听“砰”一声大响,苏静棠身体撞向墙壁,口中鲜血狂喷而出。出脚那人也被他体内真气反激,右腿硬生生被震断,倒飞出去没了声息。
苏静棠丹田处受上这劲力十足的一脚,吐出几口血,反而觉得神清气爽,运功一试,发现经此一踢各处经脉的真气竟开始与丹田处贯穿起来,不由心中大喜,危急时刻也不加细想,忙挺直腰背坐起来,加紧打坐运气凝练真气。
苏明然初见出手的两人都已毙命心中有些害怕,但见苏静棠左肩受伤,口吐鲜血,显然已受重伤,不由精神一振,信心大增。招呼其余人道:“大家一起上!”“刷刷”挽出一个剑花率先刺向苏静棠额头。
苏静棠心中焦急,体内真气贯通正在要紧处,此时断然不能功亏一篑,只好低头侧身躲避。可是苏明然出剑极快,招数刁钻毒辣,眼见就要躲避不及,苏静棠悚然变色,正要强行出掌抵挡,突然斜刺里扑出一个黑影扑到他身上,苏明然的长剑“噗嗤”一声刺中黑影,余力不止,剑尖穿透黑影的身体又在他的眉心划出一道血痕。那黑影却是牡丹,她本来安静地缩在墙角不出声,眼见苏静棠性命危急终于奋不顾身地扑出来替他挡了一剑。
苏静棠心头巨震,体内真气猛地豁然贯通,运劲于臂奋力挥出,只听“砰砰”“啊啊”数声连响,苏明然及涌上前来的七八人被他掌力所震,均都倒飞出去,重伤倒地。
牡丹的身体跌落在苏静棠的怀里,他轻轻抱住低头去看,晃动的烛火下,只见怀里的姑娘面容美丽安详,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似乎在做一个甜甜的美梦。
苏静棠抬起头看向已站起身来的苏明然及身后站着的数人,胸中渐渐涌起无限的杀意和暴戾,他冷冷盯着众人,淡淡道:“今天,你们必须死。”
苏明然心中大骇,深悔今晚行动大意轻敌,心中盘算一阵,忽得转身往屋外飞奔而去。其余人紧随其后,争先恐后地抢出门去。
苏静棠冷冷一笑,将牡丹的尸体轻轻放在床上,倒不急着追敌。他运功一试,只觉全身精力充沛,远处传来一声鸡鸣,五更已到,天将破晓,这一夜就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