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黄昏时,南边天犹如被烈火灼烧般金灿灿,天际线周围的红,红到极致。北边天正被深蓝色一点点浸染侵蚀着,两边交融像极了白天不甘落下的挣扎,但夜晚正在缓缓逼近着。直到火焰消失在天际线,夜晚占据了整个天空,然后一点点加深颜色,直至像极了浓墨重染。
闷热的六月应有蝉鸣蛙叫,可是在南方一条街道上,在夜幕完全落下后,寂静无声,街道上也空无一人。
据说南方这条街道是一条通往天堂的路,而夜晚鬼魂会穿过这条街,去街北等待着天梯的出现,然后向上攀爬……去往鬼魂想要去的地方,得到救赎。
这个故事是妈妈讲给她的,女孩一直坚信不疑,但是也好奇着夜晚窗外的鬼魂会是什么样子的,天梯是什么样子呢?
晚上,女孩正打算入睡,被窗外怒吼的风惊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女孩看向窗外,混黑一片,但是风声很大。女孩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然后倒在床上,突然很清醒,那是鬼魂出现了吗?
再三犹豫,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女孩鼓足勇气下楼,情悄悄打开家门,再悄悄合上。她来到了街上,因为夜色太浓,看不清周围,直到有人拍了她的肩膀,女孩出了一身冷汗,回过头去,发现是个穿白色衬衣的伯伯,身上柠檬香有些好闻。
『你也是在等天梯吗?』伯伯问她,声音有着些许沙哑,然后他递给她一个小风车。女孩才看清,伯伯是在街上卖风车,但是大晚上街道上又怎会有人卖风车呢。这大概是个伯伯的鬼魂吧。
女孩点了点头,因为那男子的和蔼可亲,她没有惧怕,而是有些紧张。
『伯伯你也在等天梯吗?』女孩开口问道。
男子摇了摇头,从口袋掏出一根蜡烛,一盒火柴,点燃火柴,点燃蜡烛,照亮了周围。女孩才看清楚男子的模样,他两鬓发白,脸上有着些许皱纹,那件白衬衫已经写的发黄发皱。
『我在等人,虽然我希望她晚点来这,但我也希望能够和她重逢。』男子的目光移向了烛火,眼里燃烧着烛火,灯火摇晃,好像晃出了过往的身影。
『她应该还在等我呢,我离开她后收到过她寄给我的玫瑰花。』男子轻笑着,『我在等她一起走,走过并非人生里的光阴。』
女孩半知半解地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不知道男子说的“她”是谁,但是她明白男子是在等那个“她”。
又一阵大风吹过,女孩觉得背后发凉,回首看去,有许许多多的人经过,说说笑笑的。她不曾记得晚上会有这么多人在街上。
『每晚上都会有这么多人来到这里,等待着天梯的出现,直到太阳完全升起,天梯就会消失,鬼魂就会回到自己死去的故地。』男子说道,『其实我曾经住的那个地方,风也很大,但是不会觉得冰冷,也没有这么热闹。安安静静的只有两个人,后来只有一个人。』
『伯伯你见过天梯是什么样子的吗?』女孩问他,她从未见过这么高的梯子,通到天上。
男子点了点头,描绘着那个梯子的模样,每一个鬼魂只能看到一个台阶,踏上去以后,脚下的台阶会消失,然后第二阶会出现。他们都不能回头看,只有越来越往上爬,而爬的越高越不能往后退,因为没有身后那一阶,后退只会从高空坠落,摔在地上。
女孩点了点头,她又问伯伯:『那伯伯你见过天堂是什么样子吗?』
『不曾见过,世界上的人都不曾见过天堂的模样。』伯伯笑着,『其实这个世界叫做半地狱,善恶混杂,是一半人的噩梦,一半人的天堂,与贫富无关。而往上爬,可能并不会有所谓的天堂。』
『诶?为什么?』女孩疑惑道。
『因为人们都不知道上面有什么,天堂却是人们想象出来的。向上爬,只不过是大家都向往着光明,都想得到救赎,因为每个人都犯过错,内心有着痛苦,救赎是给他们的希望。』男子答道,而他也想得到救赎。
『那,万一天堂的风景并不好呢?』
『所以天梯不给他们反悔的机会,既然爬上去了就要坚定,如果退缩会受伤,为何不选择向上呢?』男子笑道。
女孩点点头。他们一直等着太阳未升起,天蒙蒙亮的时候到来。
直到女孩看清了周围的人山人海,男子推了一把她,让她去街北等天梯。女孩冲向人群之中,跑了几步想起什么,回过头来跟男子挥了挥手,男子点了点头,看着女孩挤在人群之中远去。
我不能上去,人间还很好,因为她还在。男子想着,也不知还要等待几年岁月,希望她来得越迟越好,这次他等她。
人群拥挤,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天梯出现了。人们便开始像街北涌去,女孩在起起伏伏的人海,被迫不断前进着。
她看到了有人在往上爬,天梯很宽,一排可以容纳十几个人。她看到有人在天梯上跑的飞快,一边跑一边笑,也有人爬到高处,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挥手,也有人爬了上去,停顿下来,跳了下去……
终于女孩到了天梯面前,此时天边已经露出了一小点太阳的脑袋。女孩犹豫着,身后有人在催她上去。女孩鼓起勇气,向上爬去,她没有后退,一直向上攀爬着,跟着人潮一同向上着。直到……她到了最后一阶。
她见到了一座宫殿,周围的人都不见了,只剩她一人站在这空荡荡的殿内。一股力量趋势着她向宫殿的尽头走去,那是一扇巨大的门。
女孩用尽最大的力气,推开了那扇门。她看见了自己的妈妈正在搂着自己讲故事,而她瘦骨嶙峋,倒在妈妈怀里,半梦半醒。
『我们居住的这条街的大道叫做天堂路,晚上的时候你要顺着人群去街北,等待着天色蒙蒙亮,天梯出现了……你要爬上去,一定要上去吖宝贝。妈妈爱你,晚安。』母亲说着,声音颤抖哽咽着。
她看到了母亲给她写信:
希望你现在过得很好,不要牵挂着我们,我们会相遇,你只是被天使喜欢,接到了天上生活。不论你在哪,我都爱着你。
——妈妈
2003.6.16
女孩的脸上布满了泪水,天堂是给人救赎的,可是为什么她看到以后会这么痛苦?
『往前走吧,你们会相遇,也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一个声音响起,女孩茫然地抬头,眼前又是一片空荡荡。
女孩站起来,攥紧双拳,向前奔跑……
她去了哪,无从知晓,只是见到她融进了白色晕染的光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