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闲得无聊,我在京城找了一家公司打工。公司分给我一个领队员,领队员个子长得和我差不多,留着个小平头,是个英俊的小伙子。他很热情,在带我去宿舍的路上执意要帮我提行李。
“请问兄弟贵姓?老家何处?”我问道。
“兄弟?哈哈………他”笑得前俯后仰,“我是个女的,名叫刘萍,来自黑龙江省。许多人都把我错看成男孩。我本来是留着一头长发的,但搞推销这活儿,整天东奔西跑,很不方便,就剪成了这个小平头。”
走了约十多分钟,刘萍带我到一个大杂院里一间标有“亚当”的房间。门没有锁,但里边没人,刘萍指了指门口说:“这是你们男同胞的宿舍,他们都上班去了。”我们刚走到里边,一股臭鞋臭袜的味道袭来。宿舍里边共有16张床铺,分为上下铺,是一个集体大宿舍。中间拉着一条晾衣线,线上挂满了多国部队的“国旗”。这就是公司的宿舍区。
刘萍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张床铺说:“这屋只剩下这张空床了,你就住这里吧!”说着把我的行李往床上一放。这时,“吱”的一声,一只大老鼠从床垫里窜出来。刘萍大惊,尖叫,猛地向后一退,差点把我撞个四脚朝天。虽然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但还帮我整理床铺。忙完一切后,只见她往我面前一站,两手叉腰,柳眉一竖,双眼直盯着我(十足的女匪相):“你身上还有多少钱?”我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便说:“40元!”“好!按公司的规定,你应该付我20块钱的辛苦费,加上刚才本小姐的惊吓费20元,共40元。”开始我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但看她那非交不可的样子,我也认真了起来:“太过分了!这可是我的生活费呀,你拿了,我喝西北风去?”“这钱你必须交。至于你的吃饭问题,我今晚可以包你的晚餐,但明天你必须努力推销去挣钱,否则你就没有钱吃饭。明白吗?”我现在已成了她砧板上的一块肉,横割、竖割已由不得我自己。我一边拿出仅剩的40元人民币,一边暗骂她是个女骗子,是个假热情、见钱眼开的女强盗。她拿过我手中的40块钱后,指了指对面宿舍那标有“夏娃”的房门说:“我就住在对面的‘夏娃’,欢迎你有时间到那边坐坐。”
什么“夏娃”“亚当”,简直是匪窝!
到了晚上,舍员们陆续地回到宿舍。他们既不跟我打招呼,也不答理我。只管谈论今天推销的情况,好像我根本不存在一样。从他们身上我嗅到的是铜臭味。到该吃饭的时间了,刘萍果然守信用,她把我带到离宿舍区不远的一家名叫“丑小鸭”的饭馆。最后,她付了账,但这并没有抹掉她留在我心中的阴影。
第二天,各小组从公司领出一大包一大包的袜子到各自的推销责任区去推销。我们组只有两个人——我和刘萍,我们肩上都背着个大包,冒着夏季的高温,过大街穿小巷推销袜子。跑了一个上午,我已累得走不动,便要求休息,她骂我没出息:“你以为还是在学校呀?中午想休息就休息?告诉你,推销这职业是没有午休这概念的。你还是男子,连我都不如。想当初红军长征时,爬雪山、过草地、挨饿受冻毫无怨言,有的由于饥饿过度倒地即死,可他们连声都不吭。我们这些苦算得了什么?”
笨蛋!死了还能吭声么?我暗骂她,但想到自己身无分文,又不得不拼命地干。由于长时间在酷热的天气中东奔西跑,在工作后的第六天我患了重感冒,导致高烧、说胡话住进了医院。由于我没钱,公司全体职员自发捐款为我付了住院费。舍友们轮流陪守在病房。床头的桌上,摆满了各种水果和营养品,这都是他们的血汗钱换来的!刘萍每天三次来医院看望我,她每次到来都给我带来欢乐和信心。
到现在我才明白,他们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坏。是我错怪了他们。在他们的关怀和精心护理下,我很快就出院了。
不知不觉中,暑假很快过去,我该回校学习了。在离开公司前的一个晚上,公司特意为我开了一个送行晚会,我十分感动。晚会即将结束时,公司经理手里捧着一个红包走到我面前,说:“这是你一个多月来的奖金。谢谢你一个多月为我们公司作出的贡献。欢迎你下次再来我们公司打工。”我拿过话筒说:“朋友们,你们给我的已经太多太多。这钱我不能要……”“傻瓜,这是你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只有白痴才不要呢!”说话的是刘萍,她接过钱塞到我口袋里。当我反应过来时,晚会已结束,经理已走了。
为了不再麻烦舍友们,第二天早上,他们还未起床,我就走了。在公共汽车站亭里,我看到一个小平头,看样子已在此等候多时了。“刘萍……”我喊出这个名字时,班车来了,刘萍把一封信送到我手中,然后推我上车,我发现她的双眼满是泪水……
车开了,我赶紧撕开信封。里边夹着40块钱,还有一封信:
二胡:
这是你刚到公司时被我逼出的40块钱,你当时一定认为我是一个坏女孩。其实我并不是那种人,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这样做吗?
是这样的,你刚到公司时,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个吃不了苦、耐不得劳的男孩。因此,我想办法把你身上的钱逼出来,让你走投无路,这样你就不得不拼命工作,从而锻炼你的意志……
苦、累、住院、发烧、说胡话都不能使我掉一滴眼泪,然而读完刘萍这封信,我却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