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中也能发现希望,每一个生命都生机盎然一一无论她多么短暂。
大约20年前,内布拉斯加州的一个隆冬。那会儿我们全家正沉浸在幸福之中。
在我们的三个女儿中,就数幼女莱莎·玛丽灵秀调皮,无拘无束。她一天到晚蹦来跳去,一刻也不安宁,宛如远方潺潺奔流的小溪。
1973年,一个料峭的春日,莱莎从幼儿园拖回家来一棵小树苗。“每个人发了一棵小树苗。”她说,“它将来一定会长得很茁壮。”
我仔细一看,那棵小树苗其实只不过是根两英尺长的毫无生机的枝条而已。根部的土疙瘩已被拖拉掉,根须看上去都快干枯了。可莱莎硬是央求父亲把它栽到了后院。“我给它起名叫安琪拉。”莱莎郑重其事地宣布说,“因为所有的安琪儿都会来帮助它成长的。”
此后,莱莎每天都要给安琪拉浇水。同时,还要拍拍它,虔诚地说上几句悄悄话,然后低下头默默在祈祷。莱莎坚信,终有一天,她会让这棵幼苗长成参天大树。
夏日的一个清晨,莱莎风风火火地跑进厨房:“妈妈,小树长出了两片叶子!”她大喊大叫。“两片叶子!”果然,那棵叫安琪拉的小树已经长出了嫩嫩的绿芽。冬日来临,风雪肆虐。莱莎经常跑出去,抚慰安琪拉好好睡觉,等待春天时醒来。转年夏天,安琪拉伸枝吐叶,生机盎然。我们全家特意为安琪拉举办了一次盛大的庆祝会。大家一起分享了莱莎的快乐——她站在安琪拉身旁,一只手抚着它,笑嘻嘻地对我们做了个鬼脸儿……
幼女的这一娇态,是我心海上的一束阳光,灿烂、明媚,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
1974年8月,莱莎七岁生日前两天。将近中午,一个外科医生突然出现在病房门口,我和丈夫正在那儿等着。从凌晨起,那位医生就在为莱莎做手术。“不必用显微镜检查,就可以告诉你们,这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恶性肿瘤。”他沉郁地说。我们一下子变得呆若木鸡。
虽然我们从未给她任何口头暗示——她快要死了,但我相信莱莎知道这一点,尽管如此,她的天真活泼仍一如既往,她从未流露出一丝恐惧。
两周以后,8月17日一个炙热的下午,玩具狗诺曼伴着她,我们的小女儿陷入了一片宁静安详的昏迷之中。她的呼吸渐缓渐歇,最后好像完全停止了。过了好一会儿,哈登医生又听了一次心跳。最后,我打破了沉默:“都结束了?”
“是的,都结束了。”他轻轻地说。
葬礼结束后,我们回了家,回到寂无声息的屋里。楼上,诺曼孤零零地蹲在莱莎的床头,无所依傍;窗外,骄阳下的安琪拉孑然伫立,形影相吊;我们的内心,都充满了难以遏制的无尽的悲伤和失落……
在那些黯然神伤的日子里,我们与莱莎的唯一联系就是那棵树——安琪拉,它已是七尺高了。家中的一切,无形中也都让我们不时想到莱莎的离去。我们打定主意,马上搬家。全家郑重保证,来年春天一定把安琪拉移过去。
第二年四月的一个清晨,我们返回旧居来移安琪拉。此时此刻,我们深切地感到了一种不言而喻的责任和义务——要像莱莎也会做的那样,培育好安琪拉。我们把它栽在了新居的后院。
光阴如梭,一切如旧。安琪拉越来越枝繁叶茂,茁壮挺拔。
1990年底,莱莎要是活着,也该23岁了。丈夫以本应该用来让她受教育的钱,设立了一项奖学金,专门用来帮助那些家境贫寒的学生。
现在,我很幸福。经过长途跋涉,我终于走出了阴郁的谷底。善良的同情心贮满了我的心房。我悟出了一点儿道理:悲剧中也能发现希望,每一个生命都生机盎然,无论她多么短暂。
莱莎留给我们的最好的礼物是安琪拉。现在,它足有30尺高了,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它挺立在那里,是对一个孩子的信念的雄辩有力的证明。莱莎从未怀疑,一根毫无生机的枝条会长成参天大树。本来,我们理应是她的老师,实际上正是她给了我们教益——关于信念、关于爱心和所有上帝的安琪儿们的巨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