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紫红色的闪电划过天际,将世界一分为二。狂风暴雨前的平静,带着世界末日来临前窒息般得压迫感。
M国是个地大物博的发达国家,建国数百年来,在以往流逝的历史中尚遗存下了几个神秘古老的家族。在最南部的一片原始森林之中,坐落着一灰色的古堡,拱形大门开敞,地上残存着未被大雨冲刷的紫黑血液,如恶兽张开的嘴巴,等待猎物投网。
古堡门前,在满地血腥残肢体里,一个满脸脏污的小女孩坐在尸山骸骨里,手里的火折子泛着幽幽的火焰,周围跳跃着磷火,朝她手里的火光跃动而去。女孩愣愣的看着眼前跃动的火光,眼神呆滞,她迷惘的看了看四周,黑漆一片,树叶和墙沾染上了紫黑色的血迹。
黑夜笼罩之下,光亮穿不透夜幕。红色的火焰夹杂着幽蓝的光,热浪几近将空气蒸发,古堡在火焰中发出梁倒垣塌的嘶鸣,最终化作一堆残骸,连带着一片残肢断臂与那些不甘死去的灵魂,都在熊熊火焰中灰飞烟灭。
在那场冲天烈焰前,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火光和树影里明明灭灭。
火势冲天,即使最终大雨的来临将火光熄灭,这个神秘家族最后的痕迹不过是一堆残垣断壁的灰烬。
在离开森林的小路上,野蔷薇缠绕虬枝而生,在阳光鲜少进入的森林里,仍旧开得灿烂。
一个佝偻的老人拄着拐杖,身后跟着一个面带脏污伤痕累累的孩子,白发苍苍的昔日杀手头领转头问她:“你想学什么。”
那小孩抬头,面无表情回答:“杀人。”
老人的面容依旧和蔼,没有因为小女孩的回答有半点诧异。
“你叫什么?”
“我叫祸汐。”小孩子拳头握着紧紧的。
“世上可没有祸家了。”老人似乎语带慈祥,不觉自己的一番话对小孩有什么影响。
祸汐抬头看着这个遂老去而冷酷依旧的杀手,“我是杀手。”
老人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对待猫儿一样。零带着她来到了“暗影”,对着杀手营的杀手们说,从此你们多了一个同伴,指着祸汐,她就是杀手十一。
在刀尖舔血的日子成为习惯后。
再后来,她又遇到了另外两个同病相怜的人。
——
夜潇潇,一弯白骨似的弯月半悬天幕。
短刃在空气留下一道掠影,噗嗤一声就刺透了又一个敌人的心脏。那人似乎怎么也不敢相信即将死在自己刀下亡魂竟会临死反扑,表情定格的脸上满是惊疑与不甘。
十一收回滴血的短刃,拖着满身伤痕继续向前走着,所过所见之处接是血流成河。在这个刚刚经过战争和暴乱的城市里,苦楚和死亡皆是常态。
十一的眼里还带着未散去的疯狂,指缝间充满了鲜血,混合着自己与敌人的血。拿着断刃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角落里有城市难民或恐惧或贪婪的窥窃,十一没有一丝懈怠。
在她途经一处隐秘的角落的时候,她忽的将断刃朝那角落掷去。
一道清脆声的铁器碰撞声传来,铁质油罐桶与她的断刃擦起微微火星,刀刃没入铁皮。十一看到了一双光亮的眼睛,里面汇聚求生的光芒,以及更深处的顽强与固执。
十一与她的双眼对上了,那人的眼里透着十一熟悉的冷漠。
有那么一瞬间,十一觉得自己好像在照镜子。她们的神态是如此的相似。
十一从疯狂状态中稍稍冷静下来,脑袋一抽一抽的疼,她收回了手。上下打量着这个城市难民。她的腹部流着血,好像是被人捅了,而腿被残垣压着,看样子再不救助,以后就残废了。
十一看着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小孩不说话,只拿冷泠泠的目光防备得看着她。
“你不说我杀了你。”十一抿唇威胁道。
那孩子僵硬了一下,她面色苍白,稍稍动了一下身体,却拉扯了伤口。
“阿溯。”那小孩尝试了几下,用那几不可闻的嘶哑声音回道,那声音真难听,十一觉得比青春期男生的公鸭嗓都要呕哑嘲哳得多。
声带似乎坏掉了。
十一歪头,“你怕我么?”
那小孩不回答,哑巴似的,看得十一心里一阵烦躁。
十一转身就走了,短刃被她抽出来提着,刀锋被人骨打磨得锃亮。自称阿溯的小孩木木地看着她离去。
夏天,这个沿海城市里堆积如山的尸首腐烂发臭,蛆虫苍蝇这类恶心的物种几乎在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都存在。夏日的海风浑然不觉,从海上攀爬至陆地,如往常的每年过路这个城市。
没人运作的机器和无人行驶的汽车停止释放温室气体,城市寂冷,陡然降落的雨降低了城市的温度,浇灭了硝烟,驱散了恶臭,洗刷鲜血。阿溯被石块压的腿已经麻木的快感受不到疼痛了,她默默地掀开破烂的裤脚,一小节裸露的腿发紫将黑。这条腿快废了,阿溯想。
忽然,她的头侧了侧,巷子口暗色的光影里悄然出现一抹肥大的身影,铁柱垂在地上滑动着向前的喀喇声恍若雨中雷鸣,预示着不详。阿溯的心里颤了颤,左腿被断墙压住,要是那人来杀她,她是逃不过的。
这一刻,阿溯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长时间以来形成的习惯促使她在迅速在周围寻找她需要的武器。她快速拾起一片被她打磨锋利的铁片,带着狠决的戾气向自己被压住的大腿劈去。
暗淡的光影中飞来一把短刃,将阿溯的铁片打飞。阿溯的手被刀震得伤口崩裂,流出了鲜血。
阿溯的动作很快,另一只手抓起一块碎石朝那个身影掷去。那道影子顿住了,阿溯的手没有力气了,她已经很久滴水未进,她像一个空架子,没有任何攻击力。
一枚子弹深深陷入她的手边,阿溯僵硬了下来。前面停顿的影子似乎举着手,那声枪响自那而起。
要死了么?阿溯想。
可是她那么辛苦的活着,努力去靠近明天,去呼吸空气,梦想着去触摸阳光,触摸未来,不惜在泥沼里蛰伏,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在垃圾桶里饥不择食,像只被抛弃的猫,野猫。努力活了那么久,可就这么死了,她不甘心。
可她无可奈何,她找不到活路,残酷的现实告诉阿溯:你想自由,那是狗屁!
阿溯心里想反抗,但是身体好像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令她动弹不得。她只能木头人似的睁大眼睛看着那个身影靠近。
十一收回了枪,走进几个小时前离开的巷子。里面那个丑小孩还没死,不过看着傻愣愣的,不知是不是被这雨给浇傻了。不过没死就好。
十一解下了绑在肩背上的一大袋物资,十一在一众同龄人里算是较高,一米五,加上背上的物资,压得她肩背佝偻,但堆叠足有一米七。在蒙蒙雨雾中远远看来,确实像是一个成年男子。
十一冷冷的看着这个傻了似的小孩呆呆看她,转身捡了落在一旁的短刃,后拿着铁柱在搬来的石头那将一端没入压住她腿的残垣缝隙。
几个速食食品被丢到了阿溯的面前。阿溯呆了一下,而后疯了似的拿起包装袋撕开进食,撕不动就用牙咬。噎住就仰头张嘴灌入雨水,呛得吐了,吐了再吃,像一条久不进食的饿狗。
十一用铁柱和石块以一种诡妙的角度维持一定的平衡,阿溯的腿竟可有可脱断垣的空隙。腿快废了,但好在还没废的彻底。把阿溯拉出来后,十一蹲着看了一下。
“喂,”耳边传来阿溯嘶哑的声音,十一抬头淡漠地看她,丝毫不把这个这个气若游丝人几近残废放在眼里,“你欠人命么?”
那年那座城市里死的人很多,有人葬身各处,有人死里逃生,有的永坠黑暗,有的重获新生。阿溯觉得,十一就是她的光明,每一个深渊里的人都渴望光明,一丝光亮即溺水之人的救命稻草。
阿溯问她,“你要我的命么?”
多年后,阿溯再次对十一说出这句话,然而早已物是人非。
十一抬头,再次打量了一下阿溯,一片淡漠的琥珀色的眼眸似乎闪过了一丝笑意,像是有一阵风拂过,一瞬即逝。
十一回答:“干嘛不要。”
——
再后来,十一和阿溯捡到小萝卜头小恋,十一和阿溯都对这个小两岁的小妹妹抱着十分的头痛。
“十一姐姐,我要接任务!”
“别闹。”
“阿溯姐姐,我要去暗杀神!”
“乖,去玩泥巴。”
“……”小恋小朋友哭了。
十一:……
阿溯:……
十一把两位小姑娘带到杀手营,暂代首领负一站在阳台上,冷漠的看着那些被培养为杀手的小孩在烈日炎炎下攀爬着峭岩,崖底某人迸溅的脑浆比太阳还要灼烧他们的后背。
十一猛然转身,拉住了差点往下坠的小恋,小恋重新爬回了岩壁。十一收回了手,没出一声,继续爬,速度很快,进程很稳。
然而小恋看见,灼灼岩壁上,残留干涸的血掌印。
负一的训练很严格,作为在他手里的杀手,在任务为完成的进程中,杀手不允许受伤。
夜里,想要强行闯出的小恋和阿溯被守卫摁住脑袋压在泥土上,十一在门外接受鞭打。
她们仅一门之隔,但阿溯觉得那距离似乎比地球的对拓点都要远。
门外,十一无声的攥紧了手,她面无表情,然而心里暗潮汹涌。
这样的日子不会多了。十一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