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书记的家我没进去过,夏城老百姓也没进去过,只是听说十分宽敞豪华,共有180多平方米,据说,仅装璜就花了十几万。具体情况我没看见,无法一一介绍。但,那天晚上他回家后的情况曾出现在案卷中,出现在那个保姆的供词中。
郎书记一进门厅,就有一个年轻的姑娘迎上来,帮着他脱外衣,递拖鞋。姑娘长得很媚气,身上扎着围裙。她一边侍候着郎书记,一边还不停地说着:“……表舅,你今天怎么才回来呀,脸色也不好,出什么事了……”
听口气,姑娘是郎书记的表外甥女,但他们的表现却令人难以置信。
郎书记看着姑娘,脸色明显好看多了。他摸摸姑娘的脸蛋,露出笑容道:“行了,心情再不好,看到你也就好多了!”
姑娘笑着躲了一下:“表舅,你在外边吃饭了吗?我做了两条鱼,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郎书记眼睛盯着姑娘,不答反问:“你舅妈回来了吗?”
姑娘向郎书记飞了一下眼神:“没有,她来电话了,说还要到苏州去一趟……对了,我做的是红烧鲤鱼,你喜欢吗?”
“凡是你做的我都喜欢。”郎书记又掐了一下姑娘的脸蛋:“这么说,咱们还能亲热几天了。”
姑娘嗔怒地瞪了一郎书记一眼,“你就这样,光知道跟人家……心里其实一点也不惦着人家的事!”
郎书记:“怎么不惦着?你别急,得慢慢来。你想想,你既不是干部,又不是工人,什么身份也没有,上哪儿去找一份轻松省力又挣钱多的工作呀?”
姑娘不愿意了:“我不信,你一个县委书记,给自己的外甥女找个工作都找不到?我不信!”
姑娘说着调头向室内走去,郎书记一把将其从后边搂住:“哎……别生气,我一定尽快办……其实,我已经跟商局长说了,很快就能安排!”
“真的?”姑娘站住,露出笑脸:“表舅,你不骗我吧……”
郎书记去亲姑娘,“我咋骗你呢?你放心吧,我跟商局长说了,去了先当文书,过个一年半载的,再想办法给你转干,只要你好好干,听表舅的话,用不了几年,就可以提拔,最起码也得到哪个局当副局长什么的!”
姑娘乐坏了,“真的?!”使劲亲了郎书记一口,“表舅,我去给你把鱼端出来……”
郎书记紧紧抱住姑娘:“不,现在我要吃你这条大鱼……来,咱们先洗个鸳鸯浴!”
郎书记抱着姑娘走向卫生间,姑娘在他怀中笑着,撒着娇。笔录中还有一些东西,我不便再写出来了,那姑娘说,在郎书记最高兴的关头,还许诺她,将来让她当县妇联主任,她不干,要当女法官,女警官,他也同意了。
权力就是权力。在郎书记洗鸳鸯浴的时候,徐队长、我、小赵却陷入愁苦之中。徐队长和我互相道歉:徐队长为不能支持我们感到内疚,我则为给他们添了麻烦而不安……谈来谈去,又谈到卖地这件事上,我就问徐队长,这里边到底有什么名堂。因为刘家堡的群众就为这事去县里上访,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上访问题自然也就解决了。
可是爽快的徐队长却没有马上回答,郝平也保持沉默。在我们追问之下,徐队长才干笑一声,答非所问地说:“李队长,我说句不中听的,你们操这份心干什么?办自己的事得了!”
小赵把话接过来:“咳,又是这话……徐队长,难道你们夏城的事谁也碰不得问不得?!”
徐队长又苦笑一声:“差不多吧,反正爱碰你们去碰,我可不碰,实在对不起,你们问的事我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把荒山野地承包出去,有什么不好的,我不知道这里边有什么名堂!”
小赵:“我不相信,没名堂为什么群众反映这么大?”
徐队长没有出声,小赵还想再问,郝平扯了他一下:“赵哥,你就别操心了!”
小赵想对郝平发火,被我制止。
我们就这样心有不甘地离开了夏镇,把小萌萌一个人扔到了那里,扔到一个人所不知之处。现在,只有她的布娃娃留在我们手中。
3
我们离开后,夏镇活跃起来。
天色已暮,街道上已经没有行人。
有两个人影隐蔽着进了夏镇,来到金显昌家对面街道的树后。
是周春和刘大彪。
周春趴在树丛中,望着金显昌的住宅,低声对刘大彪道:“你说,他们抓我的孩子干什么呢?”
刘大彪:“那谁知道,八成是想用孩子引你出来吧,你可千万沉住气……天黑透了咱们才能动手!”
周春:“这里看不到院子里,我上树去看看!”
周春爬到树上,从窗子中影影绰绰可见对面金家室内的情景,很快,他的目光射进一扇窗子不动了。
他看见室内有几个人影,其中一个很小很小,是个孩子,是个女孩子。尽管看不清,但直感告诉他,那是他的女儿。
他急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差点喊起来。
萌萌果然在他们手里。
正是这样,周春和刘大彪巧使调虎离山计,好不容易将我和小赵调走,不想正赶上金世龙驾车过来,萌萌就成了他的战利品,回到金宅一报功,金显昌也非常高兴。为避免别人发现,直到天黑下来后,他们才开始折磨萌萌。
此刻,金家室内正在进行一场审讯。审讯员是金世龙和几个歹徒,受审的是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儿——萌萌。
审讯前,他们先扒下萌萌的衣服仔细翻找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又让她自己穿上。对这一切,萌萌象只羔羊一样任人摆弄,只有哭泣的权力。
金世龙皮笑肉不笑地蹲到萌萌身边:“你叫什么名字……对,萌萌,告诉叔叔,你妈妈留给你的东西放到哪儿了?”
萌萌害怕地望着金世龙,泪水尽情地在脸上流淌,怯生生地反问:“是……是什么东西呀?”
金世龙比划了一下:“是……是盒录音带……你知道什么是录音带吗?”扭头对旁边的歹徒:“去,取一个来给她看看!”
歹徒应声走出去。金世龙继续向萌萌比量着问:“就这么大,方形的,你看见过吗?”
萌萌抹着眼睛,仍然摇头。
出去的歹徒返回来,把一盒录音带递给金世龙,金世龙拿给萌萌看:“看见了吧,这就是录音带,你见过这个东西吗?”
萌萌抽泣着回答:“见……见过……”
金世龙大喜:“是吗?在哪儿?快说……”
萌萌:“在家里……妈妈听歌用的……我家里有好多呢……”
“咳,妈的!”金世龙失望地:“谁问你这个了?我问你,你妈妈死之前,给你留下这个东西没有?”
萌萌摇摇头。
金世龙火了,眼睛一瞪:“妈的小崽子,你不说实话!我知道,你死妈给你留下了这东西,留下了,你知道在哪里……你不说实话……说,不说我整死你!”
金世龙一把将萌萌揪起来举得高高的:“你说不说,不说我摔死你!”
萌萌被举到空中,吓得大哭起来:“爸爸……妈妈……叔叔,快来救我呀……我怕呀……放开我……”
金世龙狞笑着,仰头看着萌萌:“放开你?那就说实话,东西放到哪儿……”
萌萌大哭着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啊……叔叔放了我吧……”
金显昌家的另一个房间里,金显昌和才经理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瓶酒和两个高脚杯。相邻的房间里传来萌萌的哭叫声和金世龙的吼声。
金显昌不时地喝一口酒,才经理却一副坐卧不安的样子。
又一阵孩子的哭叫声传过来。才经理忍不住道:“大哥,是不是有点过份了,她还是个孩子呀,别吓坏了她!”
金显昌笑笑:“怎么?心软了……你是念书人,这还不懂?我这没啥文化的人都听过这句话,怎么说来着……对,无毒不丈夫……咱们要打天下,可不能象老娘们似的呀!”
才经理:“可她是个孩子呀……”
金显昌:“孩子怎么了?你可怜她,可万一那东西她真知道在哪里,不交给咱们,有一天落到别人手里,会是什么结果?咱们都得完蛋……那时,就轮到你那已经没有妈的女儿又没有爹了。你不是心疼你的孩子吗?想让她上大学、上外国留学吗?真要出了这种事,啥都完了,那时的她,就是今天的她!”
这话说中了才经理,他不吱声了。
金显昌喝了一口酒,用一种悔恨的口气自语道:“妈的,说起来真是教训哪,惨痛的教训哪……想不到那个女人会来这一手,弄得我后来跟女人睡觉都受了影响,生怕她们给我整事,每次上床前都要搜遍她们的全身,生怕再给我来这一下子,可这么一来,就影响了兴头……”
才经理默默地听着金显昌的话,不时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他一眼。
这时,金世龙走进来。金显昌收起感慨,换了口气急问道:“怎么样?”
金世龙沮丧地摇着头:“不行,她身上根本就没那东西,又打又吓也没问出啥来……咋办哪,大哥!”
才经理:“还有什么办法?她一个小孩子能架住这么折腾吗?她肯定真不知道,放了算了!”
金世龙一立眼睛:“放她,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弄到手的,得好好用用她,说啥也不能放?!”
才经理急道:“她还有什么用处……”对金显昌:“大哥,你得想好了,这孩子在咱们手里,那两个外地警察一定不肯罢休,一定全力寻找……这两个人你也多少知道点,不好对付……还有刑警队徐队长,他不是咱们的人,刚才你不是听说了吗?他带来十多个人,就是要找这孩子的……他们真要从咱这儿发现这孩子,咱怎么解释?”
“他敢!”金世龙大声道:“我就不信,他敢到大哥家来搜查!”对金显昌:“大哥,你根本用不着担心,那两个外地警察还以为是周春和刘大彪把孩子弄去了呢,根本就没往咱们身上想,他们要找,也是找周春他们……真要是有麻烦,把小崽子处理了往哪儿一埋就完了呗,有啥了不起的?!”
“你……”才经理又急又气,从沙发上猛地站起,指着金世龙:“你……”对金显昌:“大哥,你绝不能听他的,盗亦有道,事儿不能做太绝了哇!”
金显昌用烟头点了点,让才经理坐下。对金世龙道:“老才说得有道理,你千万不能胡来,不许伤着孩子……不过吗,咱们也不能放了她,她还有用。”
才经理:“什么用?”
金显昌笑笑:“其实,那件东西找不到也不要紧,找到周春也行,因为,那东西是要交给他,如果他这人没有了,东西也就没啥用了是不是?”
金世龙乐了:“大哥,你是说,用这孩子引周春出来……高,实在是高……大哥,周春他惦着孩子,一定不能远走,没准也能想到孩子是落到咱们手里,会找上来,也许就在外面不远处,我看这么办……”
金世龙对金显昌俯耳低语,金显昌笑着频频点头。
才经理不安地看着两个人。
楼外的几只大狗突然叫了起来,金显昌眼睛转了转,对金世龙低声说了句什么,金世龙走出去。
金世龙带着两个手下走出屋子,打开大门,走出院子四下查看,没有发现什么。
金世龙对两个手下道:“没人,走,回屋,还得好好问问周春的小崽子,不说实话就揍她!”
一个声音:“她太小啊,刚才打她时,她直喊爸爸……万一打死怎么办?”
金世龙:“打死就打死。大哥说了,打死了找地方一埋,有什么了不起!”
一声音:“那我们就放心了!”
三人退回院子,锁上大门。
三人的话周春和刘大彪都听到了,刘大彪费了很大劲才按住周春,阻止了他的冲动。
周春低声急道:“放开我,放开我……你没听到吗?他们在打她,还要杀她……你放开我,我跟他们拼了,我就是死了也要把孩子救出来……”
刘大彪按住周春,也焦急地:“不行,你不能胡来,就凭咱俩,能是他们的对手吗?白白送死,不但救不出孩子,还得把自己赔进去……咱们想别的办法!”
周春抽泣起来:“还有什么办法……办法在哪儿?你说呀,只要能把萌萌救出来,我怎么都行啊……”
刘大彪:“这……只有一个办法……报警!”
周春:“报警?那怎么能行?谁不知道,公安局、派出所都听金显昌的……再说,咱俩这身份,都是杀人在逃犯,公安局抓住咱们还有好吗……”
“这……”刘大彪:“我看,咱们可以想办法通知那两个外地警察,他们一定会救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