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什么人?逃跑的人是谁?为什么逃跑?追赶的人又是谁?为什么追赶?他们藏到哪里去了?结果会怎样?我的脑海里装满了问号。
我们放弃了寻找,可是,却迷失了方向,不知跑出多远,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该去向哪里。
这时,远处隐隐传来汽车喇叭声,我们寻声望去,又见到移动的灯光。小赵手一指:“那边有公路,往那边走!”
就在我们离开不久,荒野中又有人影鬼魅般活动起来,最后的结果是,一个人横尸荒野。
我们对此虽然没有什么直接责任,可过后总觉得心里不安,如果我们搜查得细一点,如果……如果我们当场抓住其中一人,自己的案子也会顺利多了。
我们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来到一条公路上,上了一个坡后,看见前面隐隐现出一片村镇的轮廓。小赵说:“我看,那好象是夏镇,转来转去转回来了……走……”
没有别的选择,我们只好向前面的村镇走去。还好,小赵的判断没错,果然是夏镇。
已经是午夜时分,整个镇子没几处灯光,我和小赵先奔派出所,想把发生的一切告诉他们。还好,派出所还没睡,走到大门外就听到室内有人说话,进院后隔着亮灯的窗子望进去,却见里边有两个人。小赵先看清说话的人:“哎,他怎么在这里……”
原来,说话的人是金伟。只见他敞着怀,坐在沙发里,手点着小高,正醉意熏熏地教训着他:“……你年纪轻轻的,这样混能行吗?还想不想穿这身服装了……你看,全镇的领导,哪个没去?你怎么连面都不朝,这样下去怎么能搞好群众关系?!”
小高站在金伟面前,频频点头应付着:“对,对,金科长你说得对,我以后一定注意……金科长,天不早了,你也没少喝,快休息吧……”
金伟:“你少给我扯这个,我没少喝不假,可我喝人肚子里了,没喝狗肚子去,我没喝醉。告诉你,这样下去不行,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企业家,对我县是有贡献的,县市领导都尊敬他,你算什么……”
金伟越训越来劲,我们不能等了,小赵使劲敲响了房门。我注意到,小高听到敲门声,如释重负地离开金伟来给我们开门。
金伟虽然喝得不少,可还是认出了我们,一见我们就嚷起来:“是你们二位,我说,你们可不够意思啊,我对你们工作是全力支持,可你们却不支持我呀。天下公安是一家,咱们当警察的,外出办案没有当地公安机关支持行吗?可你们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呀,正好,今儿个咱们得好好唠一唠……”
我们哪有心思跟他唠。小赵急得大声道:“金科长,先别唠,出事了,赶快布置一下吧……”
我们好歹把刘家堡发生的事说完了,小高听了倒很焦急,可金伟还在酒里,根本不当回事,还在继续说着:“……你们到我们夏城来,不支持我工作,反而给我出难题,也太不地道了……”
小高也在旁着急地:“金科长,李队长他们说的很重要,赶快想办法采取行动啊,有可能出大事啊!”
金伟一挥手:“这……你们别大惊小怪的,能出什么大事……天这么黑,我们就是去了又能发现什么?你们所长不在,由我说了算,有事天亮再说!”
小赵又急又气:“金科长,等到天亮,万一出什么事可得你负责……”
金伟一拍大腿:“当然我负责……怎么,我说话不好使啊……你们也挺累的,找旅店休息去吧,咱们天亮行动,到时我找你们!”
对此,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只好按他说的,找旅店休息。要往外走时,小赵想起了什么:“哎,金科长,你不是说有事不能陪我们来夏镇吗,怎么自己来了,咱们一起来该有多好?”
“啊,这……”金卫有些尴尬地:“我是临时决定来这里的,有一起治安案件,我来调查一下……小高,你说是不是?”
小高只好答应:“啊……是,是!”
金伟显然说的是假话,我们已经猜出他到底干什么来了。小高送我们出门时的话也证明了我们的猜测,他轻声对我们说:“哪来的治安案件?他是给金显昌的老爷子祝寿来了……喝得醉熏熏的,非要睡到派出所不可,还因为我没去维持秩序,给金显昌壮脸,老训我!”
我和小赵商量了一下,决定去兴旺旅店,和那个叫夏一民的记者住到一起。
4
可是,兴旺旅店也出事了。
我和小赵来到旅店门前,刚要敲门,忽见门玻璃不知被谁打碎,脚下还有不少玻璃渣。
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刚敲了两下门,里边就有人慌慌张张地走过来:“来了来了,别着急……”
一个中年男子手拿一大串钥匙把门打开,灯光下,我看到他的脸上有新鲜的伤痕。他看到我们一愣:“二位是……”
我把证件递过去:“我们是从外地来的,住店!”
中年男人看着证件:“是警察……啊,请进,我以为是……”
中年男子话说了半截不往下说了,我们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门玻璃怎么打碎了,他吱吱唔唔地说没什么,然后就往旁边扯,问我们住什么样的房间,说他们旅店的房间分三等,价钱不一样。小赵说:“你别费心了,那个记者住在哪个房间,有没有别人,最好把我们跟他安排在一起!”
男子一听这话愣住了:“记者……你们要找他?”
小赵:“是啊,他叫夏一民。”
男子恐慌起来:“你们……你们是一起的?”
小赵:“对,他在哪个房间?”
男子:“这……他……他没在我们这儿住啊……不,他走了,走了……”
小赵急了,一把抓住男子的衣襟:“你胡扯什么?他跟我们说好好的,让我们来这里找他……我看你鬼鬼祟祟的有问题,到底怎么回事?说,他在哪儿……”
我看出,这个男人好象是害怕什么。就掰开小赵的手,低声对他道:“你是店主吧,别害怕,告诉我们,他在哪儿?”
店主:“这……”他用更低的声音道:“你们可不能让他们知道哇。你们找的那个人不知咋得罪了金县长……刚才,来了几个人,把他绑走了……我因为开门晚了一点,不但门被砸坏,还挨了几下子……你们瞧我的脸……”
听了这话我也急了:“你说清楚点,谁把他绑走了,绑到哪儿去了?”
“这……”店主四下看了一眼,好象怕谁听看见似的,用更小的声音道:“你们是外地来的,看来也不会把我装进去。还能去哪儿,金县长家呗。夏镇谁都知道,他们家是第二派出所,一定在他家里。你们可不能把我递出去呀……”
没等他说完,我们就转身向外走去,已经无暇听他的叮嘱了。
我和小赵匆匆赶到金显昌家,见一道厚厚的大铁门紧紧关闭,还未走近,院内几条大犬狂吠着向门前扑来。
看这架式,直接进去效果不会好。我和小赵退回路上,躲到阴影中观察。
片刻,院里有人开门走出来,手中还好象拿着一件东西,可以看出,那是一支枪。人影四下查看一番,又走回院子,把铁门关好,锁上。
按照小赵的提议,我们绕到金宅的后边。
后边也是高高的围墙,但没人守卫,也没有狗吠。我在小赵的帮助下,和他爬上墙,翻下地,蹑手蹑脚向住宅楼奔去。住宅楼后边也有窗子,其中一扇亮着灯光,我们就隐到这个窗子下边谛听。
室内传出一声惨叫,又响起一阵开心的狂笑。
窗子挡着厚厚的窗帘,但边角处没有遮严,我和小赵在缝隙中向内观察着。
这间屋子挺宽敞,有几分审讯室的样子。一个人手被铐着,吊在高处,双脚略略沾地,又沾不实,样子十分痛苦。
正是省报记者夏一民。
夏一民身旁是四个粗野的汉子,此时,一个汉子凑到他面前正笑嘻嘻地说着:“滋味咋样?说不说,都谁跟你说了些什么,你又都掌握了什么……不说,还有比这更厉害的!”
看来,夏一民还是个硬汉子,他一口吐沫吐向汉子:“恶棍……告诉你们,我是记者,是从省里来,你们这么干没好下场,等着,我非跟你们算帐不可!”
汉子乐了:“记者?从省里来?那能怎么样?这里是夏城,是我们金大哥的天下,谁来也得向我们低头……嘿嘿,你跟我们算帐是以后的事,我们先跟你算算帐吧……来,让这位记者再高升点!”
听到命令,几个汉子往下拉着一根绳子,夏一民免强沾地的双脚渐渐离开了,他发出一声惨叫,可又马上忍住,任凭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吭吭”的就是不吱声。
一个汉子又把手中的铁钳凑近夏一民的手:“说不说?我们大哥说了,再不说废了你这只手,让你再也吃不成记者这口饭……”
夏一民这回可害怕了:“你敢……啊……不要……”
汉子狞笑着:“你看我敢不敢?只要大哥发话,我啥都敢!”说着,钳子一点一点夹住了夏一民的手指……不能再等了。然而,还没等我发话,一阵玻璃的破碎声,小赵已破窗而入。等我跳进屋子时,小赵已经将拿钳子的歹徒打倒在地,拔出手枪,对准另外三人怒声道:“谁也不许动,我们是警察!”
歹徒们被震住,一时不敢上前。趁这功夫,我奔到夏一民跟前,打开他的手铐。然后向蠢蠢欲动的四条汉子亮出证件:“不许动,我们是警察!”
三个汉子没动,剩下一个却向门外溜去,边走边打开手机往耳边放。我没有阻拦,我猜到,主要人物就要出场了。
果然,片刻后,门外传来拖拖拉拉的脚步声,人未到,声音已传进来:“半夜三更,你们在干什么呢?弄得我睡不着觉……”随着话音,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油光光的青黑色脸膛,脸上还长满了疙瘩,一双蔑视一切的三角眼。身上穿着睡衣,脚下穿着拖鞋,手腕上还戴着粗粗的金手链。
正是金显昌。也就是人们称的那个金县长。
我们终于正面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