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城市上空阴云密布,气象台报导将会有一场暴风雨。
位于市中心的鲸洲酒店,内部被装潢得金碧辉煌,参加盛宴的人群来来往往。
迎宾台后面的角落里,几名女服务员围在一张桌子上,借着整理花篮的时间聊聊闲话。
“你说,今晚这么大的宴会,会长夫人是不是又不来啊?”
“你们听说了吗?会长夫人好像失踪了!”
“真的吗?”
“好像是真的,会长现在正派人到处找她呢。”
“我之前还听说,会长把夫人关起来了,吴经理就趁机虐待夫人……”
“是啊我也听说了!你说咱们会长是不是克妻啊?这都已经是他第三任夫人了,前两位夫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姓吴的那个女人可太狠了,她巴不得这个夫人也没了,然后自己好上位。”
“天呐,会不会根本没有失踪,而是吴经理已经把夫人给弄死了,所以才藏着尸体不让人知道!”
其中谁说了这么一句,其他人立马吓得脸色煞白,噤若寒蝉。
有个眼尖的提醒她们:“别说了别说了,姓吴的女人已经来了,要是让她听到,肯定让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姑娘们就都不敢说话了,低头摆弄各自手上的花。
蜀成集团主席刘玄臻手持酒杯,正与生意场上的名流交谈,一名手下走来:“会长。”
刘玄臻旋即对贵宾打声招呼,走到一面墙后,脸色阴沉地问手下:“人找到了没有?”
手下有些慌张:“我们把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夫人。”
“加派人手继续找!”刘玄臻眼中迸发怒意,“无论如何,必须在警察和孙家人之前找到她!”
“是。”
手下离开时与一个身穿玫红色礼服,裹着皮草披肩的女人擦身而过。
女人看了眼那个手下,立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回头娇滴滴地喊道:“玄臻。”
刘玄臻见吴羡妮步态妖娆地走过来,一双白皙玉手亲密挽住他的手臂,温柔似水:“你怎么忧心忡忡的?还在担心安馨呢?”
刘玄臻脸上很严肃:“她现在人都不知道在哪里,我怎么能不担心?”
吴羡妮噘嘴:“你这样我会吃醋的。”
刘玄臻看她,冰冷一笑:“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担心的是她手里那些资料,又不是担心她的人。”
吴羡妮展露甜美笑颜:“我知道,我就是故意逗你的。”
刘玄臻此刻烦着呢,没心情和她打情骂俏,一脸深沉地不说话。
吴羡妮有些自讨没趣,但她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给他吹耳旁风,挑拨他们夫妻关系的机会:“你说她也真是的,有病也不好好待着,到处乱跑。今天新公司上市,这么大的场合,她都能玩失踪,我看,她是诚心不想当这会长夫人了!”
这时有位大人物进了宴会厅,刘玄臻当即提醒她:“别BB了,孙氏的人来了,你注意一点。”
来的正是孙氏企业的副总裁孙重望,也就是刘玄臻的二舅子。
“妹夫!”孙重望潇洒迈着大步,远远喊他一声。
尽管在年纪上他比刘玄臻小了近10岁,但他总喜欢这么叫他,这会显得他比刘玄臻更有资格。
刘玄臻一扫刚才的阴沉,呵呵笑道:“重望,你终于来了,有失远迎。”
孙重望和他握手:“妹夫客气了,你新公司上市这种大事,我怎么能不来捧场呢?”
吴羡妮知道这两人面和心不和,笑得千娇百媚:“你好啊孙总,别来无恙?”
孙重望稍稍瞟她一眼,内心暗骂一句“小婊子”,眼神夹带嫌弃,没给她任何回应,吴羡妮伸出的手僵在空气里,最后只能尴尬地收回。
孙重望就把她当空气,随性朝刘玄臻身后看看:“我妹妹呢?怎么没有看到她?”
刘玄臻笑色一僵,吴羡妮赶忙解围:“安馨她病了,不能来出席今天的庆功宴了。”
“她病还没好啊?”孙重望狐疑地扫视他俩,笑得令人不寒而栗,“这么重要的场合,会长夫人不来,不合适吧?”
刘玄臻故作镇定,又给自己脸上添了些哀伤:“她妈妈过世的事对她打击很大,短时间难以从伤痛中恢复过来,这也是人之常情。”
安馨是孙重望同父异母的妹妹,一开始只是个无人问津的私生女,并不被孙家接纳。她的妈妈吴娴雅肝癌晚期,半个月前的一天晚上病情突然恶化,没抢救过来,人没了。
当时鲸洲商业地产正面临上市,正是孙刘两家合作最关键的时期,他们都不想因为这事受到什么负面影响,就故意隐瞒了吴娴雅的死讯,匆匆忙忙地把她低调下葬。
但安馨后来还是知道了,那是含辛茹苦把她养到大的亲生妈妈,尽管后来她回归到了父亲那座豪门家族,妈妈也一直被排斥在豪门之外。安馨本就很舍不得她的妈妈,没能赶回去送妈妈最后一程,这让她痛不欲生,精神几乎崩溃。
为了不让她闹,她冷漠的丈夫刘玄臻把她软禁在庄园里,对外宣称会长夫人生病,暂不能出席任何公众场合。
孙重望心里有数,维持表面的客套:“妹夫还真懂得体谅人,那平时就多靠你开导开导她了。”
“一定的。”刘玄臻比他还会逢场作戏,“别光站着,你是贵宾,进去坐吧。”
他把孙重望和其他孙氏代表领到贵宾席上入座,没有人知道,此刻酒店的消防通道里,一个纤瘦而孤独的身影正一节一节爬上楼梯,及膝的连衣裙遮掩不住她腿上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伤痕。
长长的楼梯通道静谧幽深,与外面交响乐混杂着谈笑声,完全是两个世界。
繁华与冷寂,荣耀与落魄,形成世上最可笑的对比。
终于走到终点,她伸手推开那扇通往天台的大门。
◆◇◆
临近剪彩仪式,贵宾和媒体差不多都到齐了。
刘玄臻正和一群商界大佬互相吹着牛B,他之前那个手下忽然冲进了宴会厅。
“不好了!”他一路惊慌失措,直奔向刘玄臻,把孙重望和在场的其他宾客都惊到了。
刘玄臻猛回头,听到手下说:“会长!不好了!夫人她……”
一群人赶到天台,看到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背对他们,赤脚站在高高的护栏上,那样安逸淡然,像在欣赏城市里即将到来的浪漫夜色。
她背影很单薄,仿佛只要一阵大点的风就能把她吹落下去。
“小妹!”孙重望大惊失色,揪心地喊她,“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很危险啊你快下来!”
安馨无动于衷。那护栏台面只比两脚稍微宽一点,里面是天台,外面是九层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
她显得如此平静,甚至转了方向,沿着护栏缓缓行走,像是云中漫步。凉风吹拂她的头发和裙摆,让她在别人眼中看起来摇摇欲坠。
吴羡妮贴紧刘玄臻而站,扯住他手臂,装出担心害怕的样子:“安馨站在那太危险了,你快想想办法啊!”
其实心里想的却是:要跳赶紧跳,别在这磨磨唧唧的。
刘玄臻转头命令一群保镖:“还不去把夫人拉下来!”
保镖刚准备冲,护栏上传来嘶吼:“都别过来!”
所有人愣在当场,只见那女人转过身来,脸上惨白无血色,眼神却阴冷入骨。
“如果你们谁敢过来,我会马上从这里跳下去!”
保镖们纷纷后退,不敢轻举妄动。
一同赶来的还有不少记者,他们看到“失踪”多日的蜀成会长夫人,就像发现了新大陆,纷纷拿出长枪短炮,对着她一通猛拍。在他们心里,捕获大新闻的兴奋,要远远大于他们对当事人危险处境的担忧。
刘玄臻咬牙怒喝:“安馨,你疯了吗?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场合,你在这里胡闹?”
“我是疯了。”安馨凶狠地看他、吴羡妮还有孙重望,“难道不是你们亲手把我逼疯的吗?”
刘玄臻生怕她说话时一激动摔下去,克制了一下自己的语气:“你冷静点,今天是鲸洲上市的日子,你别想不开。”
她心寒到无药可救,他到现在还只关心他的事业,他根本不在意她的生死,他只在意她的死会给他造成多大的污点,他的事业会遭受多少重创!
孙重望却是真的担心她:“是啊小妹,你先下来,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好商量的?”
“一家人?”安馨差点笑死,“你要真拿我当一家人,你会为了商业联姻,逼我嫁给这么冷酷薄情的男人?”
她直指刘玄臻,吴羡妮看不下去了,再度发扬她的白莲作风:“安馨,你怎么能这么说玄臻呢?你要什么他给你什么,把你捧在手心上,你做了那么多错事他都没怪你……”
“那么多错事”?她不就是在提醒刘玄臻,激怒刘玄臻吗?
“你闭嘴!”
看不得她在这里火上浇油,安馨劈头盖脸就给她一顿怼。
“吴羡妮,你这两面三刀的恶女人,很多事都是你搞的鬼,表面装得善解人意,你在背后捅了我多少刀子,你数得清吗!”
安馨不是不知道她在搞鬼,怪她自己太心高气傲,不屑去和吴羡妮计较,才会让她得寸进尺,做出这么多令人发指的事来!
吴羡妮拉住刘玄臻手腕,委屈得都快哭了:“玄臻,你听听,她骂我骂得多难听!”
她找刘玄臻撑腰,两人的奸情暴露无遗,安馨看了觉得恶心:“孙重望你睁大眼睛看看,这就是你挑的好妹夫,他和这个狐狸精早就有一腿了!”
记者吃了这一大口猛料,震惊之余更是“咔咔咔”拍个不停,这些人,简直陷入了一种癫狂状态,就和此时的安馨一样。
刘玄臻怒不可遏,大手一扬:“都别拍了!”
保镖们旋即涌上去阻拦记者,将他们往通道里推,用手挡他们的镜头,可哪里挡得住?记者太多了,保镖们还不能过分和他们动粗,对于一家刚上市的公司,得罪媒体的后果可想而知。
“你们两个想在外面乱搞,我随便你们!但你们为什么要害我!”对于他俩出轨,安馨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她不爱刘玄臻,和他结婚只是为了家族联姻,她甚至没和他同床过。
刘玄臻也不喜欢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两人年纪差了15岁,他深沉圆滑,她清高冷傲,彼此性格难以磨合,刘玄臻也懒得碰她。
刘玄臻知道安馨说的都是事实,可尽管这样,但面对孙重望和众多媒体,他也不能承认!
“你在胡说什么!她是你表姐!”他呵斥安馨,又急于想撇清关系似的,挣脱了吴羡妮的手。
“是啊,你还记得她是我表姐呢?”不提这层关系,安馨还不想笑呢,一提起来,她就恶心得想吐,她直接问吴羡妮,“你爬上他床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是你表妹呢?”
吴羡妮被她瞪得心里发慌:“安馨,我和玄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你误会我们了……”
“你还在装?”安馨恨不得扒了她那层皮,让人看看这女人美艳的皮囊下,灵魂到底有多丑恶!
开始下雨了,雨点一滴一滴地打落在安馨脸上。
“我问你,善宝为什么会变傻?”
善宝是刘玄臻的儿子,才五岁,是他第一任妻子生的,婚后就一直给安馨照顾着。
几个月前,安馨想回去看她病重的妈妈,善宝粘她,她没想到善宝会出来追赶自己,当时外面下着大雨,善宝淋了雨,晚上就发烧了,安馨守着孩子,也就没走得成。
也就是从那之后,接连发生一连串的祸事,让她始终都没能回去江东老家看妈妈,直到听闻妈妈已经死了,她晴天霹雳……
“安馨你忘了吗?善宝是因为去追你,淋了雨发高烧,你没有及时送他去医院,他才把脑子烧坏的!”
安馨冷笑,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当时吴羡妮也就是这么告诉刘玄臻和所有人,让刘玄臻彻底对她生了怨恨,所有人都觉得安馨是恶毒后妈,故意把前妻的孩子害成这样。
“你还真是戏精啊吴羡妮?”安馨笑得肩膀颤抖,“是你在我走后去利用善宝,你骗他说我不要他了,说我以后再也不回来了,他才会去大雨里追我……孩子他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