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公子！你……你怎么进来了？！”夏荷杏眼圆瞪，侧身挡在柳如烟与风若尘的中间，“深更半夜闯入我家小姐的闺房，非君子所为！请你出去！”
风若尘并未看她，只皱眉盯着床上的柳如烟。
柳如烟的哭声渐止，她抬首看了看风若尘，只见他依旧着一身飘逸的白袍，脸庞上泛着平日里未曾见过的微红色泽，似有醉意。立体的五官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显俊美。
看得柳如烟有一瞬的恍惚，直到风若尘开口拉回她的思绪：“柳姑娘！你随我来。”
他的语气平淡，却给人一种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柳如烟有些踌躇，偷眼看向夏荷。
“风公子！”夏荷挡在床前，神情冷漠，甚至带着几分敌意，“请自重！你不要脸，我家小姐还要脸呢！说来，风公子也算半个读书人，怎的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我家小姐要歇息了！”
风若尘动了动步，缓缓靠近她，丝毫不露喜怒之色，只是他的眼中闪过一簇冷焰：“请让开！在下有几句话要对柳姑娘说。”
“不妥！”夏荷毫不退步，也冷眼瞪着风若尘，“风公子请回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不迟。”
风若尘脸色一变，怫然不悦，正欲发作，却听着柳如烟哽咽着开口：“刺客！你是不是那个刺客的同党？”
此言一出，包括夏荷在内的几个丫鬟相顾失色，均以异样的眼神打量起风若尘。疑心生暗鬼，她们越发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子行为古怪。
风若尘亦是吃了一惊，瞳孔放大几倍：“柳姑娘何出此言？”
“风公子，”柳如烟的声音沙哑，想是适才哭得太凶，“你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不得不让人怀疑。”
“关于这件事，在下已经解释得很清楚，”风若尘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气，“在下行得正坐得端，柳姑娘若不信，可随时去官府告发！”
说完，他黑着脸默然立了一阵，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柳如烟并未起身相送，而是翻个身，背对着夏荷侧卧而眠，脸上淡漠得看不出丝毫情绪的变化。
“夏荷，你出去吧！我要睡了。”她紧紧抱着被角，轻声道，“替我关上门！你们也回房休息，无须守在外边。”
“是！小姐。”夏荷不再说什么，挑了挑灯芯，又检查了一遍门窗，这才离去。
出了房间，她按着柳如烟的吩咐，将其他的丫鬟遣回房休息，自己则留下，坐在门外的台阶上，默默守着柳如烟。
柳如烟不敢闭眼，她连尸体也不曾见过几回，今日却目睹了如此可怕的一幕，血淋淋的人头被挂在城墙上示众——不是电视剧里的道具，也并非她的臆想，而是真切发生在她面前的事实……那一刻所受到的惊吓，足以令她精神错乱。
刺客……
柳如烟的脑海里莫名浮现出风若尘的面容。
他……会是刺客的同党吗？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为何会受伤？他口中所说的仇家，又会是谁？
柳如烟翻来覆去睡不着，也根本不敢睡着，一闭眼便胡思乱想，吓得冷汗直流。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蜡烛熄灭，久到屋外公鸡开始鸣叫，柳如烟这才迷迷糊糊睡着。
梦里，她被一个面具人追杀，她拼命地跑，拼命地逃，腿却像灌了铅似的不听使唤。她跑啊跑，面前出现一座悬崖，已然没了退路。
面具人步步紧逼，柳如烟来不及细想，伸手揭去面具人脸上的面具，转身跃下。
面具揭开，出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烟儿！烟儿……”柳夫人的唤声，将柳如烟从噩梦中拉回现实，“你好些了没有？”
柳如烟睁开眼睛，她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打湿。
“烟儿？”柳夫人俯身扶她。
柳如烟感到疲惫不堪，察觉到柳夫人靠近自己，尽管她很想努力支撑起身子，却愈发虚弱无力，抬起的手，还未触到柳夫人的肩膀，又重重垂下。
“烟儿，”柳夫人稍稍用力，将她扶起，搂在怀里，示意夏荷翠竹替她梳洗更衣，“车马已备好，我们这就出发！去杜撰街找那长乐仙人。”
柳如烟安安静静地窝在柳夫人的怀里，任由她们摆弄。
“宋伯伯昨日不是说，会亲自请长乐仙人来给女儿治病么？”柳如烟戚戚然开口，似乎猜到了结局，“长乐仙人不愿意，对吗？”
“亲自登门拜访总归是好的。”柳夫人答非所问。
“长乐仙人只救有缘人，”柳如烟瞬一瞬目，“女儿没那种命，算了吧娘亲……”
“胡说！”柳夫人难得生气，她的胸口微微起伏，“还未试过，怎可放弃！”
柳如烟强打起精神，努力坐直了身子：“娘亲，女儿有一请求，您能答应吗？”
“莫说一个，一百个娘也答应。”
“女儿想去城外的荷塘看荷花。”柳如烟浅浅一笑，“听说那儿的荷花开得最早，也开得最美。女儿长这么大，一次还未瞧过。娘亲，不如今日您陪我去看上一看，如何？”
“小姐，”不待柳夫人回答，夏荷却先开了口，“今年的荷花尚未开。”
“好可惜……”柳如烟的脸上掩不住的失望，“真想看一眼。”
“等你病好了，有的是机会。”柳夫人悄悄别过脸，擦了擦眼角，随即恢复往日的神色，“乖乖听娘的话，我们这就去找长乐仙人。”
柳如烟摇摇头：“女儿不想去。”
“烟儿！”柳夫人腾地起身，面带愠怒，“不得任性！这事，你必须听娘的。”
“女儿只是……”柳如烟垂眼，眼泪婆娑，“女儿只是真的很想去看看城外的荷花。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柳如烟此刻的求生欲，降低到最低值，她甚至想着死了一了百了，好过永远困在画中世界，活得担惊受怕。
也许，死了就可以再次回到现实，回到自己那个阴冷潮湿的地下室，尽管那里又小又破旧，但是却承载着她未知的梦。她无比想念自己的画笔，怀念那段为着虚无缥缈的梦想而努力的岁月。
如果可以回到现实，我一定会好好对待自己笔下的人物，给他们一个温暖而美好的结局——柳如烟抱着这样的信念，想要尝试死亡——兴许死亡可以带来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