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秦德妃临终托子
“小笨蛋啊没人要,小笨蛋,没人要……”花团锦簇的御花园,一个约莫七八岁的锦衣小男孩做着鬼脸嬉笑着。
“我才不是。”还带着几分奶味的声音抗议着。
“怎么不是,你长这么大,父皇抱过你没有?你知道你的名字叫‘疏’是什么意思吗?意思是疏远,疏离,父皇根本不想要你呢!你还说你不是小笨蛋。”
“你胡说。”小腮帮鼓起来。
“那你说啊,父皇抱过你没有?父皇为什么那么不喜欢你?”
“我,我,父皇才没有不喜欢我。”反驳的语气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可是父皇除了对母后娘娘,对谁都很凶的样子啊,凭什么只说父皇不喜欢他?
“哼,我还听说啊,你根本不是父皇亲生的,要不父皇怎么看都不喜欢看你一眼。”
“你胡说。”小家伙终于忍不住,细细软软的身子扑打了上去,“我是父皇生的,我是父皇生的。”
“笨蛋!”三两下就将这没用的东西摔在地上,皇二子齐琉还不忘踢上两脚,“说你是笨蛋你还不信,父皇是男人,男人怎么可能生小孩?你倒是生一个看看啊!”
茂盛的花树后面传来女子柔软的声音:“来喜,那边是什么声音?”
“奴婢去看看。”
齐琉一听不对劲,跳进另一簇花丛间跑掉了,而趴在地上的齐疏满脸呆滞,大大的眼睛里开始流露出恐惧,那声音,好像是母后娘娘的声音啊!他长到五六岁,虽然见父皇母后的面不多,但仅有的几次里,他幼小的心还是敏感地感觉到了,父皇并不喜欢他们看母后,也不喜欢母后看他们,而且母妃也常常嘱咐,叫他不要贪玩扰了母后的凤驾,好像那样会有很可怕的后果的。
他越想越害怕,又不敢哭出来,眼泪却哗哗地掉得很厉害。
“你怎么了?”
柔软的像花瓣一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怔怔地看着眼前清丽的容颜,鼻尖似有一道好闻的暗香,他从来没有这么近地看过母后娘娘,原来母后娘娘这么好看,这么好香,怪不得父皇都只要母后陪着睡觉。
他忽然觉得很委屈,大哭起来,“二皇兄打我,还骂我是笨蛋,说父皇不抱我,还说我不是父皇生的,哇……”
皇后脸上的表情微变,她轻轻刮了刮小孩子的鼻子,笑道:“傻孩子,你二皇兄是故意唬你的,你也信啊?”
宠溺的声音让他安心,他羞答答地叫她:“母后……”
皇后一怔,她膝下并无一儿半女,这些皇子们也只有在大礼的时候给她请安才会这样称呼她,如今被这五六岁的小娃叫上一声,倒觉得心都有些酥了,不由得心生怜爱,她双手伸到小娃腋下将他抱着站起来,轻轻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
“谢谢母后。”母后明明好好啊,为什么母妃要怕她?
他双手搂上皇后的脖子,在皇后脸颊上亲了一下。
皇后愣了一下,有些受宠若惊地展颜,她双手放在小娃臀下,将小娃抱起来,“哇,”她笑着喘息,“好重。”
随侍的来喜来乐伸出手,有些不知所措,“娘娘,三殿下体沉,还是放下他吧!”
皇后笑着说:“没事,我还没抱过小孩子呢!”她这样说着,到底也没支撑多久,实在是手臂酸软了,才将齐疏放下。
“你身边的奶娘侍女呢?”
齐疏摇摇头,“不知道。”
“那母后送你回宫好不好?”
“好。”
他的手好小,只有她掌心那么大,犹记得不久前才听说秦德妃有喜的消息,再不久宫里就多了个需要人抱着走的婴孩儿,转眼间,他都长这么大了,会叫人了,也会打架了。
小孩子,真的好神奇呵。
“娘娘,娘娘——”御前总管刘敏冲过来,气喘吁吁的,“娘娘,可找到您了,陛下下了早朝没看见您正发脾气呢!”
皇后笑道:“他此刻发脾气也是坐在建璋殿里生闷气,你们都不要进殿就好了。”
“哪能这样啊!”刘敏苦笑,皇后倒是说中了,可是皇上那脸色,他们做下人的会提心吊胆的啊!
“好主子,您疼惜疼惜奴才们吧!”自从皇后入宫的那日起,皇上便视四妃六宫为无物,对这位皇后宠爱有加,难得皇后娘娘为人贤德和顺,并不恃宠生娇,而皇上怪僻暴戾的性子也只有温柔的皇后才压得住,啊呸呸,他可没想要谁压皇上的性子……
皇后蹲下身看着齐疏,越看这粉嫩的孩子越觉得喜欢,碰了碰他的脸,又碰了碰他的嘴巴,小齐疏也乖乖地任她玩弄。
刘敏看在眼里,不由得在心中叹息起来,哎,皇后虽宠冠六宫,独占盛宠五载有余,却一直未能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想来皇后如今也是近三十的女人了,以后只怕会更难了。
“让来喜姐姐送你回宫好吗?”皇后柔声说。
小齐疏虽然有些遗憾失落,但听到是父皇在生气,也不敢任性,乖顺地点了点头。
“乖。”皇后笑着,取下随身戴着把玩的一块玉佩放在他手心,“给你玩儿的。”
说罢随侍向建璋殿走去。
云雨过后,皇后依偎在皇帝怀里,皇帝吻了吻她的额头,“岚儿,我听说你极喜欢疏儿这孩子,不如就过继给你。”
皇后惊诧,“皇上,疏儿的母妃健在,又岂有过继给臣妾之礼。”生怕皇帝说出“那就让德妃去死吧”这样的混账话,她忙又道:“再说臣妾还要侍奉您呢,哪有时间精神再去照顾小孩子?”
皇帝想一想觉得也是,“嗯,皇后说的也有道理。”
皇后想到前日里遇见疏儿被欺负的那件事,心中不免升起愧欠,若不是她跟随皇帝入宫,德妃的儿子又岂会受到不公平的对待,德妃没有母凭子贵,反而因此而在后宫中受到冷落奚落。
皇后叹了口气,“本宫确实和疏儿极其投缘,但疏儿既是皇上的儿子,当然也是臣妾的儿子,臣妾自会好好待他,况且疏儿聪明伶俐,好好调教,将来必成大器。”
皇后并没有想到,平静了六年的后宫,因为她对一个小孩子的好感而被打破了。
一个月后,皇三子齐疏意外坠水,被无意中从旁经过的侍卫救了起来,半个月后,那侍卫在回家的路上被歹徒误杀。
又一个月后,皇二子齐琉中毒致死。
皇帝听闻此事,眸中闪过一道厉色。
“早知道当年就应该都杀得干净。”女人一多就容易出事,不如都死了干净,也还他和岚儿一个清净。
皇后沉吟片刻,“皇上的意思是?”
“反正就是她们四人当中的一个。”
“梁淑妃是琉儿的生母,应当排除在外吧!”
皇帝冷哼:“你不知道吗?前朝就有毒杀自己亲生女儿嫁祸给别人的例子,更何况,”皇帝眸中闪过一道冷讽的光芒,“也不能排除误杀。”
“女儿毕竟不如儿子珍贵,淑妃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养到七八岁,又岂有自己谋害的道理,至于误杀?”皇后沉默了一下,“皇上的意思是,原本的对象不一定是琉儿?”
皇帝继续批着他的折子,好似死的孩子并非他的骨血一般,“可能,不过杀错人的几率也不大。”
皇后有些气恼,抢过皇帝手中的狼毫,“皇上,皇二子是您的亲生骨肉。”他怎么还可以这么镇定?
皇帝往椅背上一倒,还不忘顺势将皇后拉倒在他身上,“不是还有两个吗?”只要不要死光了,让他有个继承人就好。
他的大掌放在皇后的小腹上,咬她的耳根子,“太医明明说你的身子没事,怎么一直没消息?”比起他其他的儿子女儿,他其实更期待她生下的孩子啊,儿子也好,女儿也好,那孩子会更像他一点,还是更像她一点呢?
皇后脸上通红,“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皇帝道:“急什么,之后有得闹的。”后宫的事情,往往并不太需要男主角。
只是戏的一开场就让皇帝恼怒,皇后怔愣。
凤藻宫的小丫头侍玉做贼心虚,正准备将剩余的毒药丢在一口废井里毁灭证据,却被路过的梁淑妃宫里的侍女巧云看见了,人赃并获,那侍玉心下一横,大叫:“不是我,是皇后娘娘逼我这么做的。”便跳了井,死了。
皇后哑然,这一招已经有人对她使过了,不新鲜了。
痛失爱子的梁淑妃恨得咬牙切齿,“皇后,我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的琉儿?他才七岁,才七岁呀……”
内侍又抓来一个李贤妃宫里的侍女如月,“奴婢,奴婢上次经过御花园,听见二皇子和三皇子在吵,吵架,二皇子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后来皇后娘娘来了,二皇子就跑了。”
宫里的消息走得总是很快,像皇后喜欢皇三子齐疏,有意让皇上将皇三子过继在膝下,但因为皇三子的生母秦德妃尚在,所以暂时旨意还没下来,但以皇上对皇后的宠信,只怕过不了多久皇三子就要搬到凤藻宫了。
难道是因为皇二子欺负了皇三子,所以惹得皇后不快,故招来杀身之祸吗?
皇帝一掌拍向上好的红木桌子,冷笑道:“很好,如果真的证实是皇后所为,朕一定如皇后的意,你们所有人都把脖子洗干净吧!”说罢拉起皇后的手就往外走,“摆驾凤藻宫。”
众人脸色“刷”的一下白了,皇上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侍女在芙蓉帐外轻声禀告:“娘娘,秦德妃带着三皇子来给您请安了。”
皇后睁开眼睛,皇上才前脚去上早朝了,这么早秦德妃来此必是有话要说吧!
简单地梳了一个垂云髺,斜插一只金玉凤簪,凤首垂下细碎的金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动。
相比与皇后的淡雅脱俗,秦德妃却显得憔悴得很,想是昨夜一宿难眠。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儿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抬手,“起吧!”
秦德妃却依然跪在地上,她不起来,皇三子也不敢站起来了。
“臣妾想请求皇后娘娘收下疏儿。”
皇后讶然,“德妃,这是何故?”
秦德妃满脸泪痕,手中拿出一块白玉来,玉质玲珑剔透,雕花精致,正是皇后赏予皇三子齐疏玩儿的那一块,“听说皇后娘娘与疏儿投缘,皇上也有将疏儿过继给皇后的意思。”
皇后失笑,解释道:“本宫确实极喜欢疏儿这孩子,这玉是极普通的,不过是给疏儿拿着玩罢了,就是摔了丢了也没什么要紧的,再者,德妃也就疏儿这一个儿子,本宫又怎么会拆散你们母子?”
秦德妃磕了一个头,“皇后仁慈贤德,只是外人看来却并不如此。”
皇后微怔,秦德妃继续说:“皇后自入宫起,便独有圣宠,皇上视四妃六宫于无物,想来若是皇后能诞下皇子,将来的太子储位便毫无悬疑了。”
皇后脸上微讪,“自古立长为储,本宫看皇长子齐毓年纪虽小,但沉稳有度,是个好德行的孩子。”
秦德妃脸上露出哀伤的表情,“皇后,该死的孩子不是皇二子齐琉,而是皇三子齐疏啊!”
皇后手指一抖,打翻了桌上的茶盏。
秦德妃道:“那日有侍女给了疏儿一块桂花糕,疏儿嘴馋,便喜滋滋地拿起来准备吃,谁知道被齐琉看见了,齐琉那孩子素来与疏儿不和,也不是稀罕那块糕点,却故意抢了去吃了,谁知就死了,疏儿自知惹了祸吓坏了,跑回宫里来躲在床上不敢吃不敢睡,臣妾半夜打了他一顿,他才与我说了这些。”
皇后回想起不久前齐疏无意间落水的事情,不由得心头发冷,她没有自己的孩子,只是看疏儿这孩子可爱,对他抱一抱,笑一笑,竟会为他惹来杀身之祸吗?
她知道了,那人必是担心她喜欢疏儿,皇帝会爱屋及乌,将来只怕会将皇储之位也给疏儿,故下此杀手。
皇后招招手,“疏儿,到母后这里来。”
齐疏看了母妃一眼,德妃点了点头,齐疏这才爬起来走过去。
皇后伸出手捧着这孩子的脸,他才五岁,才五岁,那人怎么狠得下心?死去的皇二子也只有七岁,还是孩子啊,就要陷入这样的争斗中吗?
“疏儿,有看清那位给你糕点的姐姐长得什么模样吗?”
疏儿怯怯地摇摇头,“疏儿错了,母妃有教过,不要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可是那桂花糕糕好香,疏儿没有吃过,二皇兄就要抢。”
德妃和皇后都一阵心酸,因疏儿生不逢时,皇帝对疏儿极不待见,得的宠爱反而不及两个小公主,宫里的人趋炎附势,难免对德妃母子苛刻了些,皇后只是不知道,背地里那些下人竟敢对皇子苛刻至此,一块桂花糕而已,仅仅只是一块桂花糕。
皇后吸了口气,知道此事怕是容不得她拒绝了,她如果再将疏儿往外推,就是将他们母子往死里推。
“此事因本宫而起,等皇上下朝后本宫就请求皇上下旨,你们母子都搬到凤藻宫来如何?”
德妃脸上微亮,再次拜倒在地,“谢皇后娘娘。”
说罢起身向外走去,疏儿追过去,“母妃,母妃……”
秦德妃蹲下身来整了整齐疏的衣服,露出属于一个母亲独有的温柔,“疏儿要乖,要听母后的话,好不好?”
疏儿哭着,“疏儿要和母妃在一起,永远和母妃在一起。”
母子俩紧紧抱住,然后秦德妃推开疏儿的幼小的身子,她脸上的泪珠掉得很急,她狼狈地抹着,“母妃会一直陪在疏儿身边的,会一直看着疏儿的,疏儿不要怕,以后要听母后的话,疏儿很乖的对不对?”
那天傍晚,秦德妃在自己宫里上吊自尽,留下遗书招认皇二子齐琉为她所害,皇三子被送到凤藻宫,由皇后抚养。
皇三子幼年丧母,守灵期间皇后一直陪在身旁,皇帝只得夜夜留宿建璋殿。
“母妃,母妃……”深夜里传来小孩子凄怆的哭闹声,而这些凤藻宫的宫人们似乎也有些习惯了,掌灯的,端点心的,端果汁的,端牛奶的,端玩具的,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只着单衣的皇后抱住皇三子轻轻低哄着,眸中满是怜悯,怜悯德妃,怜悯疏儿,怜悯她自己,也是怜悯这后宫中的每一个人。
继元十年秋天,皇后忽然染病,卧床不起,众御医束手无策,皇帝气急败坏,声言若是医不好皇后,要砍掉所以御医的脑袋。
宫里的老人们开始窃窃议论,说皇后这是受了巫蛊之害。
皇帝闻言大怒,下令彻查此事,整个后宫被掘地三尺,最终在李贤妃宫里挖出刻有皇上和皇后生辰八字的木偶,木偶上各扎有无数细小的银针。
那木偶呈在皇帝面前时,皇帝只觉得触目惊心,李贤妃被临时处死,皇长子齐毓被监禁。
稍后皇帝请了法师来宫中作法,不久皇后果然康复了。
杀,还是不杀?
如果是几年前她初入宫的时候,一定不会犹疑,可是如今呢?
皇二子齐琉被毒死,梁淑妃痛失爱子后如今还有些神志不清,秦德妃被吊死,李贤妃被处死,而皇长子齐毓,留还不是留?
“在想什么?”皇旁低头看着她,柔声问着。
皇后脸色有些难看,她摇摇头,“只是有些感叹,今年后宫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皇帝亲吻她的额头,“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皇上,皇长子至今仍被幽禁,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皇帝的剑眉紧紧皱了皱,齐毓毕竟是他的皇长子,他如今也只剩下齐毓和齐疏这两个皇子,疏儿又年纪尚小,且自小就不得他的喜爱,也是最近因为皇后疼爱他才开始亲近一些,但要论骨子里的亲疏,自然还是皇长子更如他的意。
“岚儿,我看你对疏儿比较上心,不如立疏儿为储君?”
皇后一怔,心中微苦,他对她的心,终于也开始有了分歧的痕迹。
“要臣妾看,皇长子齐毓虽年仅八岁,但聪明灵慧,稳重大度,李贤妃虽然糊涂做错了事,但母罪不及子。”
皇帝松了口气,“我也是这样想的,我看毓儿姿质倒是不错,好好教养,将来必承大业。”
皇后含笑点头。
皇帝握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明日我就让人将毓儿送到凤藻宫来,你辛苦一些,一起带吧!”
皇后微惊,“皇上,李贤妃之死毕竟与臣妾有关……”
皇帝打断她:“那是李贤妃自作自受,看在你和皇长子的分上,我已经宽大处理了,如今看来,将毓儿交给你带是最好的。”
皇后喉际一哽,只好应了下来。
她也并非不知道皇帝的意思,如今唯有的两个皇子都由她带,将来无论是谁做了储君,她的地位都不会动摇。
可是,这样的恩宠,她却看到那穿着一身素绢织锦衣裳的少女,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相比于疏儿的顽皮,毓儿沉稳得不像个八岁的孩子,“给母后请安。”
皇后招了招手,“毓儿你过来,让母后看看你。”
毓儿上前几步,疏儿向来是惧怕他这位大皇兄的,倒不是因为大皇兄会欺负他,大皇兄当然不会做那么无聊的事情,可是大皇兄一站在他面前,他就没由来地想要躲起来。
皇后轻轻拍了拍疏儿的背,道:“从今以后你们兄弟就一处了,彼此要相亲相爱互帮互助知道吗?”
“儿臣谨遵母后教导。”
“儿臣也知道了。”
皇后笑了笑,想要去拉齐毓的手,又生生忍住了,他的母妃才因她而死,她……
皇后叹了口气,“毓儿,你身为皇长子,是将来的储君,未来的皇帝,你也只有疏儿这一个弟弟,你要疼爱他,而疏儿,你要敬爱哥哥。”
不要作无谓的相争了,她对于后宫的事情懂得的还是太少了,她需要适应,她已经适应了六年了,也许她需要花一辈子的时间去适应这些。
那一晚她喝了些酒,她是不常喝酒的人,她是尝不出酒味的人,那样的辛辣火烧,她并不喜欢。
恍惚间她看到窗外一树樱花纷飞如雪,她知道自己有些醉了,所以才会看到那样美丽的景色。
这些年来,她有时候是想也不太敢去想的,温暖的阳光下,一方软榻,一册讲书生和小姐私奔的话本子,几碟小食,她就可以过一天的。
在宫中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对她不是不纵容宠溺的,他可以,可是她不可以。
昔日太子府里的那些偷来的闲逸,回想的时候却只觉得自己的愚蠢,如果她不是那样的骄傲,不是那样的自以为是,如果她肯培植自己的力量,而不是让赵熙晨的人入引凤阁如入无人之境,后来的那些悲剧,还会发生吗?
手指轻轻放在小腹之上,她计划得多么完美啊,她想得多么单纯啊,她以为只要为他生下龙嗣,从今以后,赵熙晨有太子,而她有他们的儿子,大家各过各的日子,各不相干。
那些当时深以为然的幸福畅想,如今却拙劣得不堪一击。
那只是她一个人天真美好的想法呵。
她不喝酒,她不喜欢醉的感觉,哪怕是失去,她也要清清醒醒地感觉着,而不是一觉醒来,才发现一切都只是虚无。
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岚儿,岚儿……”
熟悉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熟悉的脸庞占据她的视线。
她只是也想试试“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可是他还是不让,她的梦里,没有他呵,他的出现,便是她的梦碎。
醉不了,喝一口或是喝一缸,她都是醉不了的人。
那么至少,她可以醉倒,醉得不省人事,就今天,只今天,她想好好睡一觉,不想什么,不梦什么,好好地,像死去一样地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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