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转身离开我们,回到那些转来转去、虎视眈眈的狮子那边。
蓓琪和布朗继续绕着前排座位的水泥道走,经过那些贴在墙上的海报时,蓓琪指着其中之一说:“那就是皮特穿上戏服的扮相。”
海报上的人一副典型的小丑打扮——头上是一顶圆顶窄边帽,脸上戴着假鼻子,更特别的是,他还戴着大大的橡皮手套和橡皮脚模。
“要穿戴它可要花费不少时间。”布朗说。
“是啊,连那只假手都要找人替他系。”
他们来到小丑的化妆间前。门开着,小丑穿上便服看来也和普通人一样,他正匍匐在地板上。
“你在排练新节目吗?”蓓琪问。
皮特惊讶地抬起头,他一看见布朗,就站起来说:“是那该死的隐形眼镜,刚刚掉了一片,它实在太小了,害得我需要眼镜才能找到!”
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吸引了布朗的注意,他说:“我想我看见了。”他弯腰拣起塑料的凹形镜片。
“真是谢谢你。”皮特说着将镜片放回隐形眼镜盒,“我老是戴不惯它。”蓓琪介绍他们认识,同时解释布朗来的目的。
“我没有看清楚,”皮特回答着布朗的询问,“那时我正在观众席中忙着,当我听见他们的尖叫时,我一转身,刚好看见……”他哽咽了,“……她落地。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很明显,皮特正努力地掩饰他对死者的悲伤。
他们离开皮特,继续向窄窄的过道走去,最后停在一扇开启的门前,蓓琪说:“这就是汉娜和尼可的化妆间,我的在隔壁。”
化妆间很小,有两个梳妆台,每一个梳妆台上都有一面大镜子。靠近门边的那一个是汉娜的,上面摆满冷霜瓶、粉饼、眼线笔、化妆纸和卷发器。在那零乱的东西当中,有一个带标签的小玻璃瓶吸引住了布朗的视线。
布朗拿起瓶子,那是一瓶名牌眼药水,盖子上有一根滴管。他问:“你姐姐常用这个吗?”
“她眼睛患有结膜炎,她以为是化妆品过敏。”
“她表演之前有点眼药的习惯吗?” 布朗沉思了一会儿问道。
“她一天点好几次,总是在表演之前点,她说点了药水使她舒服,看得清楚。”
一个念头立刻钻进了布朗的脑袋里,这使整个事情有了转机。如果预感成为事实的话,他就没白拿老板的薪水。
当他们离开的时候,他拿起那只小瓶子,迅速塞进外衣口袋。
回到表演场,布朗看到一群摄影人员正在拍摄拆卸的情形,立刻,他又有了另一个想法。
布朗一直等到摄影人员拍摄完毕,才向制作人员自我介绍。
布朗问那位制作人他是否可以看他们前一天录制的影像,制作人表示很愿意帮忙,并告诉布朗他们公司的地址,说:“六点钟左右来吧。”
布朗道了谢,离开表演场。他出去以后,顺便查了一下电话号码簿,找到一个化验所的地址。他把从汉娜梳妆台上拿来的瓶子送到化验所,并拜托化学分析员,一旦化验结果出来了就打电话给旅馆告诉他。
五点五十五分,他乘坐一辆出租车来到了世纪影片公司,这个电影公司坐落在城边。
之前那位制作人已经在放映室准备好了等他。
“昨晚你在电视上看到的,”开始放映之前,制作人解释说,“是我们匆匆剪辑给晚间新闻用的,现在要放给你看的是两部摄影机从不同角度拍摄到的完整影像。其中一部是大角度镜头,拍摄到的是全部画面;另一部室专门拍摄特写镜头的。”
放映室的灯光熄灭,银幕上显示着汉娜失手的整个过程。
银幕空白一阵后,又放出另一部摄影机所拍摄的影像。布朗首先看到几个观众的特写镜头,随后镜头便摇向两姐妹站脚的地方。他看见蓓琪闪出银幕之前,汉娜曾和她说了什么。而当汉娜独自站在那里时,她得表情非常惊恐。
“重放这个镜头。”布朗说。
布朗的疑虑被证实了。在那宽大的银幕上,他注意到一些电视新闻上所忽略的细节。汉娜惊慌地眨着眼睛,当秋千摇摆过来时,她摸索着去抓,同时登上了更高的一级,想要跳,又犹豫了一下,这时她仍在频繁地眨眼睛,然后才扑出去。
毫无疑问,那短暂的犹豫加长了她起跳的间隔,使她离尼可太远。
布朗站起来,放映室的灯也亮了,“谢谢你,帮了我的大忙。”他对制作人说。
他回到旅馆,刚好化验所打来电话。
他和化验所的人谈了一会儿。
布朗挂上电话,立刻打给警察局,要求马克警官做一件事。
等候警官回话的空当,布朗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步。一个个疑团渐渐有了头绪,他懊恼自己曾考虑赔偿。
不久,电话铃响了。
“你是对的,”马克警官说,“汉娜两眼的瞳孔均有扩张。”
布朗约警官在马戏团碰面,自己率先乘坐电梯到旅馆的药店,向药剂师咨询了一些问题,然后跳上了一辆出租车。
马克警官在拖车办公室外等候他。俩人碰面之后就往办公室走,看到马戏团老板正在打电话。
菲尔丁看见两人脸上严肃的表情,当即挂断了电话。
“菲尔丁先生,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布朗说。
他注意到菲尔丁突然紧张起来。
“我们公司不准备赔偿你。”布朗继续道。
菲尔丁立马就急了,他大嚷着:“可那是一个意外事故,几千人都可以作证!”
“很可惜,那不是意外,而是有预谋的。”
“我不懂。”警官说。
“今天下午,”布朗解释说,“我重看了一遍工作人员拍摄的影像,片中有晚间新闻中没有播放的汉娜特写镜头,画面上清楚地显示着,在表演中途时,她曾拼命地眨眼。”
“这怎么了?”菲尔丁问。
“她妹妹告诉我,此时汉娜曾向她说了句话,好像是‘魔符’,但实际上她说的可能是‘模糊’,她的眼睛生了病,她不知道为什么。我想现在与事实吻合了。”
“她最近眼睛一直不好,”菲尔丁主动地说,“好像是化妆品过敏引起的。”
“所以她开始点眼药。今天下午我将她用的眼药水送去化验了。”布朗点点头说。
菲尔丁沉默了。
“瓶子里的药仍是汉娜常用的那种眼药水,但瓶口的滴管上残留的药水却是眼科医生给病人检查前散瞳用的。这说明,有人替换了眼药,使得汉娜视线模糊,失手坠地。”
菲尔丁跳起来,把椅子砸向墙壁,愤怒地大叫:“是皮特!他最近也检查过眼睛,刚刚配了一副隐形眼镜!”
“我最初也这么分析过。”布朗说,“但是我稍稍做了一点调查。散瞳药属于医药办公室的管制药品,普通药店根本买不到,它是由制药厂直接提供给眼科专家的。这种药只需在两眼各点一滴,瞳孔就会在二十分钟内扩大,皮特几乎不会用到这种药。”
“听你的口气,好像你知道凶手是谁似的。” 马克警官说。
“不错。”布朗说,“这个人先偷偷地把眼药调了包,等汉娜点完眼药上场表演时,又溜进化妆间把原来的药水再倒回来。可是他忽略了一点,由于空气压力,瓶口的滴管还残留有散瞳药水。”
“马戏团里的任何人都可以调换。”菲尔丁大叫,“比如尼可,他和汉娜在同一个化妆室里。”
“但他没有地方弄到药。至于其他人,歌莉娅出事的时候正和她的动物在一起,皮特正在人群中戏耍,即使他能溜开一会儿,他戴着那些笨重的假手套也不能迅速把那些药水倒回去。可有一个人,他既不参加表演,又可以在后台自由走动,还不会被别人注意到,因为他在后台是很自然的事。那个人就是你,菲尔丁先生。”
菲尔丁哑口无言。
“你是惟一能弄到这种眼药的人。”布朗说,“你哥哥是个眼科专家,他就住在圣安东尼奥。”
菲尔丁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他说:“我不得不这样做,她要离开我,她一走,马戏团就完了,我的一切也都完了,我得领到那笔保险金!你看不出来吗?那是我唯一的出路!”
布朗走出办公室,在拖车的台阶上站了一会儿。
傍晚的天气凉爽多了,微风徐徐吹来,仿佛知道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低头看了看手表,还来得及搭上回纽约的晚班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