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连荷总觉得屋子里的空气燥热,连带着心情都浮躁。她索性走出寝殿,在院子里坐下。
入了夜,这会儿的天气格外凉。但她的伤处却暖暖的。她俯身,手指轻轻滑过伤腿上毛茸茸的白狐皮。她不禁为冷玄昭担忧。王府里,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这会儿定是焦头烂额吧。特别是,这次出事的人还是看他长大的丽姑。
“人进了宫,看来心还留在王府。”一道冷飕飕的声音忽然打破夜的宁静。
连荷一惊,直起身,寻声看去。
他们四目相对,明明两人之间还有几步之遥的距离,她仍旧感觉到了他的俯视。她的心里压抑,便有情绪想要反抗。
冷玄飏负手而立,盯着她的视线远比这夜还要凉。
连荷回视着他的视线,透着倔强不屈,还有那么一些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怨。
明明是一同走过生死的两人,他们都不懂,为何他们总是如此针锋相对。
“哼!”冷玄飏冷哼一声,视线一扫她已经落下的裙摆,仿佛隔着裙摆能看到她腿上的白狐皮一般,“当年这张白狐皮不知道有多少人垂涎,他倒是真舍得,竟是减掉为你做了护腿。”
连荷不说话,她听得出,他这是在嘲讽冷玄昭。
果真,便听他又道:“也是,这本钱下得大点,赢得才能多点。”
“那皇上呢?”连荷忽然便笑了,笑得却是自嘲,“皇上什么本钱都不用,不是也赢得了。”
冷玄飏一怔,仿佛一时间没理解她的意思。
“若让连荷选择,连荷情愿死在信王的手里。至少他还愿意骗骗连荷。皇上呢?皇上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一次又一次置连荷的生死于不顾。若非连荷命大,又岂会等到信王馈赠的白狐皮这么隆重的利用?”连荷的眼底泛起了泪花,这些日子以来心里积攒的怒意和委屈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
她不禁想起那些个她期盼着他来救她的日夜,如今想想,不过是痴心妄想。她始终记着,那一日,他生死边缘,他仍是不忘把玉佩交给她,让她去找尹墨,为她安排以后的路。她更忘不了他带她走进这个陌生的世界,安抚了她心底的恐慌。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真的敌得过他一次一次的出卖吗?
她的心又寒又痛,为何那么美丽的开始,换来却是这样的对峙?
冷玄飏被连荷尖利的言语顶得心口发哽,“大胆!这就是你与朕说话的态度?”
“连荷不是一直这般与皇上说话吗?”连荷抬了抬眼皮,想要眨去眼中的泪水,“皇上今日才觉得连荷大胆?”
“好,好样的。”冷玄飏重重地点头,“倒是朕这一趟来得多余了。”
“皇上就不觉得这说法可笑吗?”连荷拄着桌面,站起,不卑不亢地迎视着他,“皇上动辄便是奔着别人的性命而去。偶尔兴起,来看望一眼,却要别人感恩戴德。皇上,若您是那个别人,您真的会心怀感激?”
侯在门口的吉祥将连荷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这会儿早已经是冷汗淋漓。心道:这位主子是嫌自己命长还是怎么的?
这宫里向来不就是如此?皇上今天把你折磨个半死,第二天去看你,你哪怕还在床上躺着下不来,也要感恩戴德。
皇权下,哪里容得了你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