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渊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一脸庆幸道:“天佑公子无事。”
“叫醒一个不愿醒来的人,你也算本事了。”
秦不语摇头道:“说吧,何事?”
景渊有些羞愧道:“遇到地方私斗,造成了死伤,现在依旧在对峙,当地官吏无可奈何,向公子请求借兵一用。”
“呵,乾人真是长脸啊。”
秦不语想了想道:“你去向玄豹兄借一百卫队,但记住两点:第一以当地官吏为主,你只履行自己大夫监视的职责;第二卫队能不用就不用,更不可伤人。”
“公子是担心……”
景渊欲言又止,但他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秦不语冷声道:“换你是地方官吏,你敢随意借兵吗?”
景渊羞愧道:“臣失察。”
乾国内部并不和谐,意见也不统一。
实际上,若非国君坚持不立自己的儿子,而要立秦不语,国君之位就和秦不语没什么关系。
只是景渊没想到,淳朴坚毅的乾人会对自己人使用阴谋,所以他之前没有向这方面考虑而已。
“去吧,完事后尽快回来。”
景渊离开后,蛟龙铠甲中传出一道声音,嘲讽道:“你的心思比野兽还要阴暗、奸诈。”
“所以我一个普通人还活着,而你一个破五境的真龙却只剩下了龙魂。”
秦不语掀开窗帘,对恶尺道:“请黄将军继续赶路。”
“遵命。”
自从得到了秦不语两份的龙血,恶尺就对秦不语感激不尽,恭敬有加。
马车再次行走在坎坷的乾国土地上,秦不语受不惯马车的颠婆,选择骑在“紫狮子”身上。
这是天子赐给他之前就有的名字,原因是它的毛发红中偏紫,而且鬃毛比之其它火麟马较长,而且带卷,有点儿像是雄狮的鬃毛,所以御马监就形象地取名为“紫狮子”。
在马背上颠簸了三日,秦不语终于来到乾国国都汤阳城。
乾国的图腾传承自商朝时期,商朝的图腾是玄鸟,乾国便同样以鸟为图腾,又因为乾人崇尚火德,所以就以传说中可以浴火而生的不死鸟为图腾。
但是商朝灭亡,具有显著前朝特色的不死鸟就不合时宜了,乾国国君又改成了和不死鸟相近的火鸟。
汤者,汤谷也,日出之地。
阳者,大日也。
所以汤阳,就是大日所出,万物之始。
但现在的乾国明显配不上这个名字了。
城外百姓聚集,想要看看镐京待过的公子,身上是不是带了镐京的气息,比如文采、礼仪之类。
看到了的百姓有些失望了,不语公子好像很平凡嘛。
“不语。”
城门前,一名拄着拐杖的老妇见到秦不语的身影出现的一刻,眼泪就已经在眼眶打转,当秦不语到了城门,老妇人就再也忍不住落泪。
秦不语下马,跑着到老妇人身前,噗通一声跪下。
“娘亲。”
归来的游子哽咽地轻声呼唤出日思夜想的两个字,一刹那间从小到大的记忆涌上心头,眼泪抑制不住的滑下脸颊。
“老二,娘的二儿啊。”
这个老妇人是乾国的老国母,在她年轻时就陪丈夫吃苦,抚养孩子,在老国君去世后,她转而帮助自己儿子,稳定了乾国,却从来不插手国政。
可以说,乾人喊这一声老国母,是真心实意的。
“快起来。”老国母很快就控制住了感情,拉着秦不语起来,然后严肃地转身道:“你们都来见过二公子。”
群臣齐齐拜道:“见过二公子。”
“见过众贤臣。”
秦不语也拜了一下,称呼一声“贤臣”,算是与这些已经很生分的臣子打过招呼了。
老国母身边陪着两名女子,一名年轻,一名风华犹存且拉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
“二弟。”
年轻女子秦仙儿眼中对秦不语充满思念,语气亲切。
“姐。”
不等姐弟二人述一下久别思念之情,风华犹存的女子就拉着男孩上前,让男孩跪在秦不语脚下。
“恕儿,来拜见你二叔,你二叔要来继承你公父的国君之位了,以后你就要仰他的鼻息,才能活下去了。快叫二叔。”
女子孟润作风有些泼辣,眼神直视秦不语,透露着一股子不服输。
秦恕对秦不语磕了一个头,然后稚嫩地叫了一声“二叔”。
秦不语扶起秦恕,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几年不见,小恕儿快要长成大人了。”
孟润言辞逼人道:“叔叔也觉得秦恕长大了,那么他就可以继承国君之位了吧?”
这个嫂子对他夺了自己儿子国君之位的怨念很深啊。
“大嫂,秦恕能不能继位,只需要大哥决断即可。”
秦不语不卑不亢道:“不语回乾国,不过是大哥出了事,又急着召唤而已,并非是为了贪图国君之位。”
可以说秦不语的回答很得体,既没有把话说死,也尽量在缓和和大嫂的矛盾,于公于私,算是两全了。
可是孟润却不领情,反而抓住秦不语的话,更加咄咄逼人道:“叔叔说自己不贪图国君之位,也就是不会继位了,是不是?”
老国母出声呵斥道:“后宫不得随意干涉政事,润妃难道忘了?”
“母亲。”
孟润的眼泪一下子决堤,但她只是摸了两把脸上的眼泪,不服气道:“母亲,不语是您的儿子,恕儿也是您的长孙啊,难道你就丝毫不顾念恕儿吗?父死子替,国君之位本来就属于恕儿呀。”
老国母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还是劝道:“山河破碎,如今只能国赖长君。何况,这也是你丈夫的决断,他是乾国之主,他的决断谁也不能违逆。”
“那就让叔叔今天当着大臣和百姓立誓,叔叔可以继位,但是等恕儿成年了,就将位子还给他。”
孟润直视秦不语道:“叔叔不是也说了自己不贪图这个位子吗,想必不会霸占国君之位,抢夺自己侄子的东西吧?”
“放肆。”
老国母愠怒道:“孟润,马上带恕儿回去,否则别怪我治你干涉国君之位之罪。”
“不,我不回去,回去就只能等死。”
孟润让秦恕向围观的国人跪下磕头,额头碰在地面的声音砰砰作响,几下就磕出了血,却依旧在磕,委屈的小脸看得乾人有些心疼,产生了同情。
“各位国人,你们来评评理。”
孟润也对着国人跪下道:“秦恕才是乾国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秦不语一没有立下战功,二离国四载,难道就因为他年岁大,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抢走国君之位了吗?”
“来人,带孟润和恕公子回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老国母的脸色彻底冰冷下来。
“是。”
几名带着腕带的卫士面无表情的应声,然后就要动手去拉孟润母子。
“母亲听我一言。”
秦不语觉得今天的事若是草率处理,恐怕会引起国人的猜测和不满。
老国母闻言,挥手制止了卫士。
“母亲,各位大臣,国人们。”
秦不语朗声道:“如大嫂所说,秦不语一没有如大哥一般战功在身,二离国多年,和乾国已经有了一些陌生,现在在这个敏感的时机匆匆赶来,难免引起国内上下的猜疑。所以,秦不语先在这里给国人赔罪了。”
说完,秦不语对着四方之人分别作揖到底,然后继续说道:“为了消除国内上下的猜疑,引发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秦不语在此向国人申明三点。”
“第一,秦不语返回乾国,绝不是为了争抢国君之位而来。母国战败,士卒死伤惨重,亲哥垂死之际,我难道就不能回来看一看吗?至少我亲娘还在乾国啊。”
秦不语一句“亲娘还在乾国”,让老国母瞬间泪流满面。
“第二,我继承国君之位,是乾国国君派遣使臣向天子奏表,天子亲自下达圣旨册封,所以我的继位合乎一切法理。所以我绝不会做出‘传位’、‘退位’之类的承诺,因为国家重器,不容儿戏。”
“第三,乾国已经遭受重创,秦不语不愿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再次引发国内动荡。所以我和卫队现在不会跨进城门一步。”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秦不语指着城外的一处操场道:“国君未传唤之前,我和卫队就驻扎在那里,所有国人都可以监视。”
“不语……”老国母心疼不已。
“母亲留步,孩儿来日拜见。另请母亲调度卫队和战马的粮草。”
秦不语对老国母跪下三拜后,果决地起身,带着卫队开进了操场后,就躲进马车再不露面,就算有人求见,也被卫队阻止在辕门外。
马车中,秦不语对黄玄豹苦笑道:“我没想到,乾国的矛盾已经到了这等地步,只能暂时委屈玄豹兄和卫队的兄弟们了。”
黄玄豹表态道:“玄豹与卫队兄弟誓死守护公子。”
秦不语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有一丝担心,有人会选择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对付他。
但有这一千卫队守护,他的安全就无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