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晚霞的光斜斜的照进了诊所的看护床上,魏池正抬着一只胳膊,医生正给他包扎。
医生是个中年男人,看见魏池手上的伤,下意识就以为是和同学之间闹矛盾弄出来的,有点唠叨的多说了些,“现在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是冲动,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解决呢?非得动手,打输了来这儿一躺,养个几天就好了。打赢了,那就不是来这里一趟这么简单了......”
“医生,包好了没啊?”魏池实在不想再听医生唠嗑他了,朝旁边俞锦眨了眨眼,示意她帮帮他,让医生停止无止境的“教训”。
俞锦在一旁无动于衷,甚至还附和了医生:“嗯,医生说的是,小年轻太冲动了,有点什么事就容易动手。大夫给他好好治治,以免以后不长记性。”
说完俞锦冷漠的看了魏池一眼,魏池被看的一脸无辜并略感一丝心虚,无故参与到这件事里面并且和歹徒打架是不得已而为之,所以感觉无辜,至于心虚,那便是和歹徒硬碰硬让自个同桌担心了。
刚刚那个叫林泉溪的女生已经被他俩先送回家了。女生家就在巷子附近,他们送完林泉溪之后俞锦就冷着脸带魏池来了附近的诊所,高冷如俞锦从魏池被刀划了之后脸色就更冷了。
在魏池上药的时候俞锦已经借了根充电线给手机充上电了,并且联系了自家父亲大人简单的说明了情况。也给其他几个担心找她的人回了信息和电话。
接着就是冷脸看着这边魏池上药直到包扎完。
“喂,俞锦同学,别冷着一张脸了,我没事儿。”直到离开诊所,俞锦脸色也没好转,除此之外脸上还透露着一股苍白。
魏池被划的是左手,伤口有点深,所以暂时左手是不能用了,所以他只能用另一边的右手朝没有理他的俞锦挥了挥,“唉俞锦,我真没事儿,伤的是左手,过段时间就好了,也不影响什么。”说完魏池同学似为了证明伤了左手依旧还有右手可以用,便将没受伤的右手抬起揉了揉俞锦的脑袋。
这会儿俞锦没再面无表情了,她停下了脚步,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年。
“你有没有想过,他手上那把刀要是朝你胸口刺去是什么后果?”俞锦脸色还是很苍白,语气却过于平静。
魏池似乎没想到俞锦会搭理他,更没想到俞锦会突然问这个问题,然后又不甚在意的回答:“刺到了那就算我倒霉呗,后果应该就是我失血过......”
“算你倒霉?凭什么你要倒这样的霉?”俞锦有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还没等魏池说完便打断了他,声音也稍微大了一些。
魏池没想到俞锦反应会这么大。他知道刚刚自己和歹徒正面刚确实是冲动了,可能会让俞锦担心并因此内疚,但是俞锦此时的反应不对,如果单纯是就这件事而言,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才对,那么就是还有其他的事情。但是,会是什么事情呢?
“俞锦,你......”魏池一句话还没说完便瞥见俞锦脸色更苍白了,表情已经恢复平静,只是平静的脸上似乎挂着一滴...泪珠?
俞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明显放空了,不过眼圈没有红,眼泪却莫名流下了,估计俞锦自己都没感觉。这个状态下,魏池那句“俞锦”她自然也没听见。
魏池觉得俞锦心里应该还有什么事儿,他正在琢磨要不要问问,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出现暂时打消了他这个想法。
“小锦,”是俞爸爸,他收到俞锦的电话之后就问了地址匆匆赶来了。俞锦当时电话里面说的简单,就说在诊所然后发了定位给爸爸,也没说是谁受伤了。可把俞爸爸担心坏了。
这不,俞父远远的看见俞锦便喊了一声,魏池听见声儿之后快速的看了俞锦一眼,俞锦还没什么反应,他飞快的伸出手在俞锦脸上戳了一下。
温热的触感让沉浸于自己情绪之中的俞锦回过神来,眼神有一瞬间有点迷茫。随后看向魏池,疑惑的目光似乎在询问:“你刚刚对我干了什么?”面色还是依旧苍白,只是之前给魏池的那种内疚担心后悔之类的复杂表情却是不见了。已然已经回到正常状态之中。
魏池面不改色泰然自若的转移了话题:“你爸过来了,叫你呢。”还用眼神示意她爸在后面。
俞锦朝魏池示意的地方看去,果然是自家老爹。
魏池见俞锦转头之后便松了口气,他刚刚突然戳俞锦的脸只是为了把她脸上残留的那个泪珠擦掉,顺便让她回神。气还没松完俞锦疑惑的目光又看向他:“你怎么认识我爸?”
“额,这个,也是不久前才认识的......”
这会儿俞爸爸已经走到两人面前了。
“小锦啊,你没事吧?”俞爸爸一边检查自家宝贝女儿有没有受伤一边也注意到了魏池被白纱布包的很明显的左臂。“哎哟,魏池同学你这手伤的这么重呀?”俞爸爸边说边用关切的眼神看着魏池。
“啊没事的叔叔,就被划了一下,伤口不深,没大碍。”魏池从小到大,除了爷爷奶奶,还没被长辈这样关切的问候过,因为不大习惯被人用这样的语气关切,魏池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没受伤的右手挠了挠头。
而一旁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俞锦同学似乎是发现了魏池的窘迫,然后不自觉笑了,魏池的尴尬被俞锦发现后反而没有恼,而是有点开心俞锦终于没有不理他了。
“魏池啊,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不然还不知道小锦会发生什么事,我真的真的特别谢谢你。”俞爸爸很真诚的道谢并且拍了拍魏池的后背。
接着又看向自己女儿似乎有点困惑的脸解释道:“哦,小锦,今天多亏了你这位同桌,我在校门口遇见了他,要不然还不知道你会出什么事情,你们年轻人有你们自己的感谢的方式,你可要好好感谢人家。”
然后就在魏池要说没关系的时候俞爸爸又说,“唉你这孩子跟着忙活了老半天也没来得及回家吃饭吧?这样你和家里人说一下情况,你和我们一同回去,今天你救了小锦,请你吃顿饭也是应该的,不过今天比较仓促,就是家里做好的一些家常便饭,你不介意吧?”
俞父一口气把话说完了,魏池嘴里要说出的拒绝话都被咽了回去,他总不能说啊对,我不去,那就是变相的介意家常菜了。而俞锦在一旁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挑了挑眉,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大人还挺喜欢自己这个同桌的。
最后,因为俞爸爸的热情,魏池还是和他们一同到了俞锦外婆家。于是,不知不觉中,魏池忘了一件大事。
一到家,俞外婆一脸担心的拉着自己的外甥女,左看看右看看,然后魏池又被老太太老爷爷感谢了一番。
在俞锦的外公外婆热情友好的款待下,魏池吃了两碗饭。走的时候魏池都没好意思说自己家就在前面几栋楼。吃完晚饭后魏池礼貌告别了俞锦一家,然后在俞爸爸的要求下被俞锦送下楼。
“行了,送到这儿就好了,你快回去吧。”魏池站在楼道口转身对后头的俞锦说道。
俞锦站定,虽说没有白天那么生气了,但表情也并不是很愉快。“明天见,晚安。”
魏池丝毫不在意俞锦的冷淡,笑了笑:“好的俞同学,明天见。晚安。”然后转身挥了挥手。
俞锦看着魏池离开的背影,沉着脸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才上了楼。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突然,突然到俞锦来不及去想她的反应。脑子里下意识的就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天。那天下着大雨,她一直跑啊跑啊,妈妈追不上她,她一直跑,直到......
砰地一声,魏池身边插肩而过一个不知名的物体,被用力的打在了他刚关上的门上。
紧接着传来他爸怒火中烧的声音:“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
魏池也是刚刚踏进家门感觉气氛不太对,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老爷子还在家里等着他回去的事情。
“咳,爸。”魏池有点心虚的叫了声,虽然上次和老爷子不欢而散的那场架挺不愉快,但他再怎么混,面前这个也是他爸,他还是保持很尊重的态度的。
“舍得回来了?”魏池爸爸嘴里哼了一句,接着抬头便看见自家儿子被纱布缠起来的手,皱着眉头问到:“你这手怎么回事儿?”
“哦,回家的路上被车撞了一下,没多大事儿。”魏池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反正这种慌从小打到撒过无数次,瞎编都不用打草稿的,出口就是一个理由。
“怎么这么不小心,去医院看过没有,医生包扎的吗?”
“没有,就诊所里包扎的,没多严重,擦伤。您今儿找我回来是要谈什么事儿?”魏池不想多说自己受伤的事情,反正也没人在乎,老爸可能会关心,但是这关心里面掺着真心的成分有多少呢,就这么问一句,也不会逼着要他去医院检查一下的,他很了解他爸。所以,没必要说那么清楚。
果然在魏池转移话题后,他爸爸也没再提去医院看看的事儿。魏父叹了叹气。示意魏池坐下说。
“你妈妈前两天来找过我。”他爸看了魏池一眼,眼神复杂。
“嗯。”魏池一点不意外,甚至很平静,他知道他妈妈会来找他爸的,而且也会把他和她说的话告诉他爸。
“她说,你要和她断绝母子关系?”
“......嗯。”
“为什么?你妈妈能给你更好的学习环境和更好的生活,为什么不愿意跟着她?”
魏池不在意的笑了笑,“是吗?”魏池原本一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这个问题我上次就说过了,你们没有资格决定我的任何选择,也没有权利决定我该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学习和生活。你们认为好的,不一定就是我想要的。”
“还有,别太自信,我是你魏尧停的儿子,什么性子你应该很清楚。”魏池不再像上次和自己老爸吵架时那样激动的说话了,似乎这几日成长了许多,现在这话说的异常平静。
魏尧停(魏池爸爸)神色不悦,他知道魏池这句话的意思,魏池的性格很多时候都很像他,坚持一件事情就会坚持到底,有很重的信念感和独立的判断能力,独立的人格,以及不喜欢被人决定命运的性格。这都很像他。魏池说的没错,他是他魏尧停的儿子,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根本没法让魏池改变他的信念以及他想要的东西。也没法强迫他干他不喜欢的事情。他们的付出太少,要求他的权利就越少。
所以过了良久,魏尧停都没有再说什么了。魏池看他爸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也没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反而心情不怎么样了。
和老爸谈完,魏池骑单车离开家门,留下依旧不懂究竟谁对谁错的魏尧停独自思考。
晚风轻轻吹过h市一中的湖面,月光散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白杨树的影子被拉长,少年踩着单车经过,掀起了一阵微风,即便是月光,也不能阻挡少年人那轻快勇往直前的脚步,而况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