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罗兰大人请您去一趟会议厅”一位画着小丑脸的仆人战战兢兢地推开了大门,嘶哑的声音在山顶的宫殿内回荡。
宫殿内只有一个地方亮着,灯光照在房间中央的工作台上,照亮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零件和背对着门口的公主。这个纤瘦的身影正在埋头工作,仆人的声音并没有使她手上的动作产生一丝偏差。实际上,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眼前复杂的机械关节上,完全听不见身后的声音。
“公主殿下、公主……”小丑脸仆人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两步,微微抬高了一点声音。公主突然伸手一招,右手背上的法阵有流光闪过。房间周围的黑暗中,一条包裹骨质外壳的粗大蝎尾无声而迅捷地伸出,拎起仆人就甩向了窗外!小丑脸仆人那无助的惨叫打破了山上的宁静,随即戛然而止。
几秒后光华一闪,两个身影出现在宫殿门外,其中一个正是刚才的小丑脸仆人。他连声道谢,“多谢罗兰大人,要不是您,老仆这身骨头怕是又要散架了。公主殿下在里面忙着呢,容老仆先行告退,给这身老骨头上上油。”
他说的这身骨头是名副其实的骨头,这位仆人眼窝空洞,骨节分明,赫然是一个骷髅!罗兰外表看起来是一个儒雅英俊的中年男子,但眼中燃烧的灵魂之火也揭示了其非人的本质。
这里是死者的国度,亡灵之国尼芙尔。罗兰,这个外表英俊的巫妖,正是尼芙尔的议会长和实际掌控者。公主海拉是罗兰的养女,也是生活在埃德尼尔(尼芙尔的首都)为数不多的活人。
罗兰在门外等了一会,宫殿的大门才缓缓打开。海拉用一块丝绢擦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罗兰。在她的身后,一架庞然大物静静矗立。那是一只改造后的亡灵巨蝎,晶灯照在骨质和金属混合的装甲上,反射出冷艳的寒光。“父亲”海拉声音沙哑,好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什么事?”
罗兰一脸苦笑,和这个养女比起来,自己这个死人似乎更有“人样”一点。“有件事需要你做。”
“说”海拉惜字如金。
“天下第一,你知道吧。今年十月在斯达兰斯堡举行,人类帝国那边希望亡灵去现场观礼。你去怎么样?”罗兰已经尽可能简化了说辞,可惜海拉的回应只有更简单的“不去!”
罗兰没有和往常一样离开,而是绕着海拉的作品——那只亡灵巨蝎——转了一圈。点头赞叹道:“非常棒的设计思路,海拉,你的作品总是让我出乎意料。就算是装备部的那些老家伙看到了,也能惊掉几块下颌骨……”
“正式定名了,叫天蝎座。”说起自己的作品,海拉的眼神总算是焕发了活力,“上次测试以后我改进了步足关节的传动和尾部的全向关节,减少了操作死角,还改进了几处装甲的重叠结构……她已经完全达到当初的设计性能了。父亲,你觉得天蝎座怎么样?”
“这个嘛……”罗兰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突然灵机一动,忍不住发出了有些空洞的笑声。“抱歉,我亲爱的女儿。你的这件作品虽然惊艳,但在我看来还是一件未完成品,有不少改进的余地。”看到海拉终于提起兴趣来,罗兰微微一笑,随即说道:“不过我觉得还是让提出这个设计思路的人和你再交流一下比较好,你觉得呢?”
“墨修斯?”虽然多年未见,但海拉还是准确说出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类朋友的名字。
“没错,你那个有趣的人类朋友又有消息了,就在斯达兰斯堡,准备参加天下第一大会。”罗兰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几张精致的请帖递给海拉,“斯达兰斯堡过段时间会很热闹,有比赛,还有好几个不错的行业交流会以及装备展销。埃德尼尔不适合生者,你也该出去走走了,多认识一些有趣的年轻人类。”
海拉想了一会,点了点头。她扫视房间四周,打了个响指。“都起来收拾一下,我要出去了。”周围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两朵灵魂之火,然后是四朵……越来越多,最终布满整个宫殿!关节活动的沙沙声和机械增压的细微嗡鸣连成一片,如同夜风吹过草地,惊起萤火虫的海洋。亡灵大军集体苏醒,层层叠叠地环绕着它们的女王,如同朝圣!
——北方冰原分割线——
寒霜部落的大营中,一群冰原牛正在慢吞吞地嚼着雪松,对周围兽人在它们身上挂载的各种物资熟视无睹。这种大型六足兽类被兽人们驯化了很多年,是可靠的驮兽和稳定的衣食来源。
“石头,你家小六的鞍都快坏了,去换个新的!再检查一下你家小四的护蹄!快快快,我们马上就出发!”这个站在野牛背上指挥队伍的年轻兽人叫白川·寒霜,是寒霜部落酋长白獠·寒霜之子。和每一个年轻兽人一样,他的内心充满勇武和野性,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永远都在渴望更大的舞台。
作为家里的大哥,寒霜部落的继承者,白川知道自己要去参加天下第一大会,他的兴奋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他背上了村里最好的斧头,带上自己的契约伙伴,准备和寒霜部落的兽人们一起去人类世界闯荡一番。
想到这一次能在青云台上迎战各路豪杰,为寒霜和所有兽人们赢得无上荣耀,成为三酋长甚至二酋长。白川大笑两声,从野牛身上一个后空翻就跳了下来。
(注:兽人每个部落都有一个酋长,还有三到十个左右的酋长候选,就是二酋长、三酋长等等。酋长候选由现任酋长、萨满共同指定,由所有族人投票排序。如果酋长身亡或者无法指挥部落,酋长候选就会依次继任。这是战争年代留下的习俗。)
一个稳健的落地,白川却感觉背后有东西靠近。他刚握住背后的斧柄,就感觉一股热风吹在他的后背上,只好乖乖松手转过身来。在他的身后,是一头神俊的白狼。白狼的体型庞大而匀称,肩高和成年兽人身高差不多,鼻息正好正好吹到白川的后脑勺。要是站起来,可以很轻松的搭上白川后面这只三米多高的冰原野牛——那是它最喜欢的猎物。
这头狼的名字叫希斯,意为希夫的子孙。传说中,巨狼希夫奔行在辽阔的雪原上,为女神放牧数以十万计的野生冰原牛群。它以邪恶的灵魂为食,也会用银色的毛发温暖在暴风雪中迷途的旅人。在雪原赶路的旅者们都喜欢在手腕上绑上一束狼毛,以求获得希夫的庇护。
白獠年轻时曾经为了不让族人饿死,在暴风雪中独自跋涉十天九夜。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的时候,他和白狼希斯一起拖着猎物回到了营地。寒霜部落的萨满热泪盈眶,连称这是女神和希夫的恩赐。他当即半跪在地,用猎物的血混合颜料,在白獠脸上画上了代表酋长的图案。这之后白狼希斯也成为了寒霜部落的守护者,就住在附近的雪原上。
白狼对着白川恶狠狠地呲了呲牙,吹出的热气打在白川的脸上。白川尴尬地笑了笑,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他抖了抖身子,“小希,咱们被发现啦!快出来”白川的怀里一阵抖动,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拱了出来,那是一只小狼崽。它眨了眨乌黑湿润的眼睛,对着希斯叫了两声。
“臭小子!你又偷希斯家的小崽子玩!”一只大手从一旁伸出,狠狠拍了两下白川的脑壳。对尊严的打击更胜肉体,白川低头求饶“停停停!老爹,外面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再说是小希非要出来玩的!”
“你啊!小心哪天把希斯真惹火了,一口把你半个身子咬掉!”白獠一边吓唬白川,一边对希斯比划出两根手指头。意思是两顿大排骨,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希斯呲了呲牙,呼噜了两声又晃了晃脑袋,意思是五顿大排骨这事才算完。一人一狼就这么讨价还价了几个来回,希斯才舔了舔白川怀里的小希,转身离开了营地。
“嘿嘿嘿,老爹,多谢啦。没别的事我就接着准备去了。”白川准备开溜,却被白獠一把拎住了脖子动弹不得。“急什么,等萨满准备好,他和你们一起去。”“啊?”白川突然泄气。
“啊什么啊?臭小子天天惹事,我能放心让你带队才怪!”白獠冷哼一声。“你这次看好两样东西就行:怀里的小崽子和背上的斧子。丢了一样你就别回来了!希斯不咬死你我也宰了你!另外出去以后干什么事之前都先问萨满,吃饭撒尿也要问!他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听明白了吗?”
“哦……”白川有气无力的回答把白獠气笑了,“你个怠惰的熊崽子,小希都比你机灵!”他逗了逗白川怀里的小希,又拍了拍白川。“去准备吧。给我拿个第一回来,不然小心屁股开花!”
“老爹你放心吧!”白川咧开大嘴。
“我的画壁惊龙斧已经饥渴难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