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斯拉夫]卡拉季奇
很久以前,一群姑娘一边看守牲口一边坐在一个深坑旁边纺线。这时候,有个长着很长的白胡须,长得一直齐到腰的老头儿走过来,说道:
“姑娘们,你们可要小心这个深坑啊:谁要是把纺锤掉进去,这个姑娘的母亲马上就会变成一头母牛。”
老头儿讲完话就走了,可是姑娘们却因为他的话感到有些惊奇,大家就更加靠近这个深坑,尽量向着里面张望,直到她们当中一个最漂亮的姑娘的纺锤一失手就滚进了坑底。当她傍晚回家时,她的母亲已经变成一头母牛,站在大门口。她就把它同其他的母牛一齐赶到牧场。
这样过了一些时候,这个姑娘的父亲同一个寡妇结了婚,这个寡妇随身带来一个女儿。后娘不喜欢前娘养的女儿,因为她比自己的女儿更漂亮。她不准她洗脸、梳头、打扮,并且每次都找各种借口来惩罚她。
有一天早晨,她给了她满满一袋梳麻时梳下来的短麻,说道:
“要是你今天不把所有这些短麻都纺成线,缠成线团,那你最好就不要回家,不管怎样,我要把你打死。”
这个可怜的姑娘一边跟着牲口走,一边不停地纺着线。中午时,母牛都躺到树荫下去,她一看,短麻没有减少多少,就开始哭起来。那头原来是她的母亲的母牛看到了这个情形,就问她为什么哭泣,她就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她。这时候母牛就安慰她,告诉她不用难过:
“我把短麻含在嘴里,细细地咀嚼它;线就会从我的耳朵里穿出来,你拉着它们,再缠成线团。”
他们就这样做了:母牛把短麻含在嘴里,开始咀嚼起来,姑娘就拉着线,把它们缠成线团——很快就完全缠好了。傍晚时,她给了后娘一个大线团。后娘感到很惊讶,第二天给她更多的短麻。这一次正像前一天一样,她把所有的短麻纺好,缠成了线团。后娘心里想,这一定是她朋友们帮助她纺的。第三天,她又给了前娘养的女儿更加多的短麻,还派了自己的女儿悄悄地去偷看,看是谁帮助纺好线和缠成线团的。女儿偷偷走过去,看见母牛怎样在咀嚼短麻,前娘养的女儿就把从母牛的耳朵里穿出来的线缠起来。她回到家,就把这一切都告诉了自己的母亲。这时候,后娘就想说服自己的丈夫,要他把这头母牛宰掉。他最初不肯,但是老婆总在纠缠,他最后才同意了。前娘养的女儿知道了这件事,就不停地哭泣,当母牛问她为什么哭泣,她就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别再哭啦。当他们把我宰掉的时候,你不要吃肉,你把骨头收集起来,埋在房子后面的石头底下。要是你有什么需要的话,你来到我的坟上,你就会得到帮助。”
当他们把母牛宰掉,开始吃肉时,姑娘说,她并不饿,没有吃,她把骨头都收集起来,埋在母牛告诉她的那个地方。
这个姑娘的名字叫做玛娜,但是后娘和女儿给她取了个绰号,叫他脏玛娜什卡(意译就是脏姑娘),因为她在家里要干很多的活,做很多的事:她打水,做饭,洗碗碟,擦地板,还要做许多其他的家务事。有一个星期天,后娘带着女儿准备上教堂去,就把满盆的黍子(黍子是没有运壳的黄米)撒了一房间,并对前娘养的女儿说:
“嗨,你,脏玛娜什卡!当我们从教堂回来时候,要是你还没有把黍子都捡起来,把中饭做好,那我就要把你打死!”
当她们刚一走出去,可怜的姑娘就哭起来。
她心里想:“做饭我倒不怕,我很快就会做好,但我怎样把这些黍子捡起来?”
接着她想起了母牛的话,当我们从教堂回来的时候,她只要来到坟上,就会得到帮助。姑娘跑到那儿去——哦,真是怪事:在坟上放着一个打开的箱子,装满了各种珍贵的衣服,而在箱盖上还站着两只白鸽子。
“玛娜!”白鸽子说道。“从箱子里拿出一件你喜欢的衣服,穿好衣服,到教堂去,我们会把黍子捡起来,还会做好所有其他的事。”
玛娜心里非常高兴,就拿了最上面的一件衣服,是丝绸的,她穿好之后就到教堂去。那儿所有的人都因为她的美丽和打扮感到震惊,更何况没有人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来的。王子特别赞赏她的美丽。
当礼拜快要结束时,姑娘悄悄地走出教堂,就跑回家去。她在坟上脱下了衣服,把它放进箱子,箱子马上盖起来,就消失不见了。她奔回家,走到炉灶边,而那儿所有的黍子都已经被捡起来,中饭已经做好,其他的事也都做好了。过了不久,后娘带着女儿回来,当她们看到黍子已经被捡起来,中饭也已经做好,都感到惊奇。
第二个星期天,她们又准备上教堂去。临走时,后娘在地板上撒了更多的黍子,还对前娘的女儿说:
“当我从教堂回来的时候,要是你还没把黍子捡起来,把中饭和所有其他的事情都做好,那我一定要把你打死!”
当她们刚一走出去,前娘养的女儿就跑到母亲的坟上,在那儿,正像前一次一样,放着一个打开了的箱子,而在箱子盖上站着两只白鸽子。
“玛娜!”他们说。“穿好衣服,到教堂去,我们会把黍子捡起来,并且做好一切要做的事。”
她从箱子里取出一件用纯银做的衣服,穿好之后就到教堂去。那儿所有的人都更加赞赏她的美丽,王子的两只眼睛简直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在礼拜快要结束之前,她好不容易才挤到出口,就跑回家去。她在坟上脱下了衣服,把衣服放进箱子,自己就跑回厨房。当后娘和女儿从教堂回来时,黍子已经被捡起来,中饭已经做好,其他的事也都办好,她们感到更为震惊。
第三个星期天,她们又准备上教堂去。后娘在地板上撒了更多的黍子,又对前娘养的女儿说:
“当我们从教堂回来的时候,要是你还没有把黍子都捡起来,把中饭和所有其他的事情都做好,那我就要把你打死!”
当她们刚一离开家,前娘养的女儿就跑母亲的坟上,在那儿找到那个打开了的箱子,箱盖上有两只白鸽子。玛娜从箱子里拿出一件完全是用纯金做的衣服,穿好之后就到教堂去。那儿所有的人比以前更加赞赏她的美丽,而王子决定要跟随着她,看她走到哪儿去。
当礼拜快要结束时,她转过身来准备走出去,王子就跟随着她,她穿过了人群,就奔跑起来,不知道怎么,一只小皮鞋从她的脚上飞了出去,王子就把它捡起来。当走到家时,姑娘在坟上脱下了衣服,把它放进箱子,自己就像平常一样,坐到炉灶旁边去。
王子走遍了全国,到处寻找她,并且让每个姑娘都试了一下他捡到的那只小皮鞋。不是这个姑娘嫌鞋大,就是那个姑娘嫌鞋小;有的嫌瘦,有的嫌肥,——这只小皮鞋没有一个姑娘能合脚!
王子从这一家走到那一家,最后来到脏玛娜什卡的家。后娘一看见他,就把前娘养的女儿藏在大门口的洗衣盆下面。当王子走近时,就问后娘,这儿有没有姑娘们,她说道:有,于是就把自己的女儿领出来。王子就让她试穿那只小皮鞋,但是,她甚至连脚趾都伸不进去。于是王子又再问,他们家里是否还有其他的姑娘。后娘回答说:没有。这时一只大公鸡跳到洗衣盆上,高声叫起来:
“喔——喔,咕——咕!她在这儿,在洗衣盆下面!”后娘就对大公鸡叫道:“啊,你这个家伙,让老鹰把你叼走吧!”
王子听到这句话,就跪到洗衣盆前面,把它翻过来,在它的下面,——就正是那个姑娘,她身上现在穿的,还是最后一次穿的衣服,只是左脚掉了一只小皮鞋。王子一看见她,高兴得差一点儿失去知觉,就赶忙给她穿上小皮鞋。当他看见,这只鞋子不仅正合她的脚,而且和右脚上穿的那一只一模一样,他就把玛娜带回王宫,和她结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