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上次的丢钱风波,于本松非常赞叹柳雨瑶的表现,同样是丢钱,她能表现得如此大度,她从来没有对胡佳音说过半点指责的话,相反还安慰她,同情她。
现在,女生宿舍美女的组合稍有变化,变成付海英、吴若雪和宋荔常在一起,而胡佳音和柳雨瑶在一起。但仅限于付海英与胡佳音结了仇,其他同学之间,表面上都能过得去。
杨箭羽变得有点颓废,爱上抽烟,经常到小卖店买宏图或哈德门烟,有时为了省点钱也买奔马或短兰州。王德刚和黄学治来找他时都先相互发一支烟,但兰州抽烟有讲究,一火不能点三烟,每次三个人点烟都要划着第一根火柴先给杨箭羽和王德刚点着,然后扔掉,再划着一根火柴,再点黄学治的烟。为此,黄学治有点不满,认为这是在柴他。(兰州话,“柴”——接近于“小看,小瞧”的意思。)
王德刚现在很风光,衣着打扮都提高了一个档次,下身穿的“老板裤”,脚上穿的“老板鞋”,是社会上年轻人非常流行的装扮。他经常教育黄学治和杨箭羽,要赶上潮流,向他们推荐一些流行的东西。平时,王德刚已经不太和本班同学在一起玩了,总是接触校外的各种人,叼个香烟,走路张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今天周末晚饭后,在大食堂,将举办临时舞会。自从九零级学生入校以来,第一次举办舞会。男女同学都很兴奋,尤其是王德刚,他说自己在校外已经参加多场舞会了,现在可以说是舞场高手了。王德刚、黄学治硬要拉着杨箭羽去跳舞,让他感受一下舞厅的氛围。因为在本校,还属于新鲜事物,不像在不远处的师大,每周周末都有三场舞会——周五、周六、周日。
到了大食堂,见到这能容纳上千人的食堂,餐桌已经被搬至一旁,腾出中间空地,作为舞池。来跳舞的人保守地估计,至少有几百人。
正中间,一个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不停地旋转着,星星点点的五彩灯光到处飞扬,与周围的彩色射灯呼应着相互映照,使室内顿时变成绚丽多彩的花花世界。
一进来,王德刚先教杨箭羽一曲,教会了他来回晃来晃去的舞步,告诉杨箭羽这叫“两步”,便独自活动去了。说是活动,不如说是表演。只见他积极主动,到处物色漂亮妹妹,曲一响,他们便翩翩起舞了,宛若今晚众人瞩目的明星。
杨箭羽看了一会儿,也不见了黄学治,便随便到处走走。突然他眼前一亮,看到她魂牵梦绕的写了十六封情书的吴若雪,此时正站在一处彩灯之下。在彩色的灯光映射下,她穿着一件浅色大衣,肩若削成,更显得楚楚动人。杨箭羽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抑制不住的心跳,再也不能放弃这绝佳的机会了。来到吴若雪跟前,假装无意中遇到,夸张的惊喜,然后临时自找话题。他丝毫没有察觉两双不友好的眼睛在注视着他。
“你刚来吗?”杨箭羽先开口。
“来了一会儿了。”
“一个人来的吗?”
“不,还有别人。”
没啥词儿,缓解尴尬,杨箭羽左右上下看了一下。
“这里收拾一下,还像那么回事儿。”
“明天可能还得恢复原样。”吴若雪说。
“那也太够折腾的了。”杨箭羽说。
“没办法,学校就这条件。”吴若雪说。
“那以后是不是每到周末都这样?”
“我听说以后会在小礼堂,每周办舞会呢。”
“我也听说,这次是试试有多受欢迎。”
一曲新曲响起,杨箭羽赶紧说:“能请你跳个舞吗?”
“我不会。”吴若雪不好意思地看着杨箭羽说。
“那太好了,我也不会。”杨箭羽说。
“那——说会儿话吧。”吴若雪说。
杨箭羽又有点忐忑不安,心跳加快,一字一顿地说:
“学学试试呗。”杨箭羽说。
“那好吧。”吴若雪答应了。
杨箭羽伸出右手来,用刚才王德刚教的那两下子,再加上看到的和自己理解的,接过吴若雪的手。他的骨头立即酥了。天啊,这只手有骨头吗?柔软的感觉,像托着一块嫩豆腐。
杨箭羽又伸出右手揽住她的腰肢,轻轻往前一带,她的身体立即顺从地迎了过来,一股扑面而来的香气飘撞击在他的脸上,揽过来的不是身体,分明是一朵高大的玫瑰,这股气流,带着强大的磁场,一下子就进入了杨箭羽的怀里,让他顿感呼吸困难,紧张得大脑缺氧。
怪不得都愿意跳交谊舞,能把自己心爱的人揽在怀里的感觉,简直令人欲仙欲死。
吴若雪也何尝不紧张,面前这个大男孩,眉清目秀,虽不属于高大威猛型,但也外表俊朗,才华横溢。她也是今生第一次跳舞,就被这个翩翩少年揽入怀中,让她无比地羞涩,脸颊火热。
他们笨拙地全神贯注,不在于舞步是否规范,两人更陶醉的是这种感觉,感觉到你面前有我,我面前有你,感受对方的存在。
一曲下来,她们什么也没说。
“还好,我没踩到你的脚。”吴若雪不好意思地说。
“是我还好,没踩到你的脚。”杨箭羽说。
“咯、咯、咯”吴若雪轻轻地捂着嘴,震动着肩膀笑个不停。
“我有点笨。”杨箭羽不好意思地说。
“没有啊,连你都说笨,那谁聪明啊?”吴若雪眼睛就一直没离开杨箭羽的脸。
“里面太吵了,咱们能不能出去走走?”杨箭羽说。
吴若雪犹豫了一下,四下张望,搜寻了一下,说:
“好吧。”
“怎么,还有谁?”杨箭羽问。
“没事,走吧。”吴若雪说。
他们并肩往外走。门外就是一个花园。天空很黑。
“你黑色的眼眸,埋入黑色的秀发,隐没在漫长的黑夜。”杨箭羽抬起头望了一下天,说。
“怎么?写诗吗?”吴若雪问。
“我觉得你像黑夜。”杨箭羽说。
“是吗?黑夜不好,我怕黑。”吴若雪说。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杨箭羽说。
“好啊!”吴若雪做了一个轻轻地鼓掌姿势。
“一对年轻的夫妇对面搬来一户新邻居。”杨箭羽说。
“开始了?”吴若雪问。
“当他们吃早饭的时候,年轻的妻子看着邻居正在洗衣服。妻子对丈夫说:‘衣服都洗不干净,也许他们不知道怎么清洗,要不就是她们买了便宜的洗衣粉。’”杨箭羽接着说。
“丈夫沉默不语。就这样每次邻居洗衣服,妻子都会这样评论。大概一个月后,年轻的妻子惊奇地发现,邻居居然悬挂着一件海外干净的衣服,她大叫着对丈夫说:‘快看!她学会洗衣服了。’”杨箭羽转而问吴若雪:“是谁教会她的呢?”
“她丈夫?”吴若雪听得很认真。
“她丈夫却回答:‘我今早一起来,把窗户的玻璃擦干净了。’”杨箭羽说。
“啊?他们本来洗得就干净。”吴若雪分析着说。
“你知道我想对你说什么吗?”杨箭羽语气沉重,表情严肃地说。
“怎么了?”吴若雪问。
“任何事在判断之前,先要看一下自己是否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杨箭羽说。
“好像明白。”吴若雪回头看一眼杨箭羽说。
“我想知道,你对我的看法。”杨箭羽已经不再瞻前顾后,憋了好久的话,今天终于鼓起了勇气,想干脆说出来心里痛快些。
“很好啊!有才气,内心干净,爱好高雅。”吴若雪对杨箭羽每一句话都非常认真地回答。
“那——你还正在考验我吗?在观察我吗?”杨箭羽吞吞吐吐地问。
“我不太明白。”吴若雪两只手背在背后,边走边挺着腰,顺便作着拉伸动作,根本不知道杨箭羽此时的问题很庄重。
“我给你写的信,这么久了,你觉得——”杨箭羽试探着,想说别的,转而改嘴说:“感觉如何?”
“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吴若雪停住了脚步,意识到可能存在什么误解,又说:“信?哪天寄的?也许还在路上,我还没收到。”
“不会吧,十几封了,准确地说是十六封了。”杨箭羽也不解地说。
“十六?我一封都没收到,你写错地址了吧?”吴若雪惊奇地问。
“我以为你是等第八下敲门声,可我已经两个八下了。”杨箭羽说。
“可是我一声都没听到。”吴若雪说。
“怎么会呢?左彦鸿没把我的信给你吗?”杨箭羽问。
“什么?”吴若雪很惊讶,急问:“左彦鸿?”
“我是让他转交的。”杨箭羽也不再紧张,面对面对着吴若雪说。
“他什么都没给我。”吴若雪说。
“这小子这也能干得出来?他竟敢蒙骗我。”杨箭羽说。
“不过,你说的那些话,我都耳熟。”吴若雪无意中说。
杨箭羽一下子全明白了。
站在原地,两人都僵住了,就像七十年代老电影卡机了,但思想深处有无数场景复现。
吴若雪根本不用问他都写了什么,写了十六封,足以知道说了什么。
此时杨箭羽已经不再有心情复述信中都说了什么,只想问左彦鸿把他的信都弄哪去了。
良久,吴若雪说,咱们回去吧,可能有人还在等我。
于是,他们往回走,杨箭羽点燃了一支烟,脚步很慢。
“你竟然会抽烟?没看出来。”吴若雪说。
“如果你想让我发疯,我也会。”杨箭羽说。
“今天,你让我觉得很突然。”吴若雪说。
“本来就在眼前,只是你没睁开眼睛。”杨箭羽说。
“让我看仔细一些。”吴若雪说。
“有些看不到的东西比那些看到的东西更令人感到幸福。”杨箭羽说。
“我一直都能感觉到。”吴若雪说。
“那为什么还沉默着?”杨箭羽问。
“我想该出现的总不会飞远,没来,可能是因为会有更好的。”吴若雪说。
“能开始吗?”杨箭羽问?
“舞会早就开始了,你听。”胡佳音做了一个倾听的姿势。
说着,他们回到了舞会现场。
一个瘦高的男人匆匆赶过来,问:
“你去哪了?”
“只是出去走走。”吴若雪说。
那个男人突然把矛头转向杨箭羽,说:
“你是谁?你不知道吴若雪是我带她来的吗?”
“你是哪位?”杨箭羽一下没反应过来。
“别这样,他是我们班的。”吴若雪对那人说。
“小雪是我的妹妹,我希望你以后离她远点。”那人用手指着杨箭羽的鼻子,都快戳到鼻子尖了。
“我们没怎么啊?”杨箭羽说。
“让我再见到,小心我让你好看!”那人吼着,一手揪住杨箭羽的衣领子,另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就像老鹰捉小鸡。
“这是她的自由。”杨箭羽说。
“你还敢说?给我滚!”那人一摔,差点把杨箭羽摔倒,转身寻找,拎起一张木凳。
这是要打架的节奏,旁边有人发现情况不对,纷纷避让。
“别说了,你快走吧!”吴若雪拼命把杨箭羽推走。
“这是谁啊?他是你男朋友吗?”杨箭羽还执拗着,继续说:“你不说我不走。”
“他是八九级的,叫张显涛。”吴若雪边往外推他边说。
这一切,被黑暗中的两双眼睛看得一清二楚,一个是左彦鸿,另一个就是黄学治。
杨箭羽下了楼,身后又响起了熟悉的歌曲《我曾用心的爱着你》。他摸了摸脖子,好像被掐破了,心里很不服气这个粗人。外面的夜更加的黑,他不知道该到哪去,好像干什么都没了方向,干脆就在小花园里走走。他这样是跟吴若雪结束了吗?或者就没开始吗?或者叫没开始就结束了吗?
回到宿舍,他又扎进郭啸川的房间里,想对他说点什么,可欲言又止了。
郭啸川问他今天好像不太对劲,情绪上有点低落。
过后几天,杨箭羽总是无精打采,闷闷不乐,既没去找左彦鸿,又没像过去积极上课,为了远远地望着吴若雪,就有点像泄了气的皮球。
郭啸川关心地拍着杨箭羽的肩膀说,有些事就是自寻烦恼,多锻炼锻炼身体,打打球,别整天胡思乱想。
杨箭羽本来就瞧不起自己宿舍的其他人,也不愿意与他们往来,每天在宿舍就是换衣服睡觉,其它时间都不在里面呆。他厌恶其他几人没见过世面,要不是需要回屋向吕彬彬借开水喝,以后永远不回那个宿舍才好。前些日子宿舍成员还想邀他一同到白塔山去玩,他干脆地拒绝了,若有时间也不愿意浪费在与这帮乌合之众们同流合污上。他不明白这些人怎么会为那么多无聊的琐事讨论得热火朝天,兴趣点庸俗不勘,笑点低得让人恶心。
六〇五宿舍还有个行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就是周云先,每个周末都不在,要不是回家就是到市里去了,只有上课时间才能见到他。
陈世卓后来也找过几次胡佳音,可是她根本就不再单独出来见陈世卓了,他们结束了,准确的说本来就没开始过。
再后来有人说见过胡佳音坐着裘士凯的自行车出去玩,那个坤车就是裘士凯买的。
陈世卓也提不起精神上课,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太突然,让他来不及反应,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感叹世事多变。他也曾想过,是否能够挽回呢?看来更是不可能了,谁能撼动裘士凯这座大山?在学校里要光明正大谈女朋友,没有实力是不行的,漂亮女生终会有人抢,就像动物本性,争夺雌性都是要经过战斗的,足够强大的最终胜利者才有资格获得雌性的青睐。
不知何时,陈世卓爱上了啤酒,晚上自习完,没事就约刘洋东到这里喝啤酒。学校有个二食堂,就是教职工食堂,平时不按早中晚准点时间开饭,相对灵活些。这里面的饭菜要比大食堂好一点,有散装的啤酒卖,三毛钱一大碗。因为听到有人在餐桌上划拳,陈世卓也拉着刘洋东照猫画虎划拳喝酒。喝完一碗,喝不够,陈世卓不依不饶再买一碗,时间久了就再买两碗三碗。每晚喝完唱着晃着回去睡觉,好不快活。
上次在艺术教室评比活动中获得第二名,陈世卓立了汗马功劳,之后,被同学们认为在绘画方面擅长是独一无二的,整天有人吹捧,于是就有了专门去学习绘画技艺的念头。每逢周末,没有好去处,就把自己关在宿舍里画画,画国画花鸟、山水和人物,进步很快,后来经介绍进入校书画社成为会员。
这天晚上,陈世卓被通知要开“老乡会议”了。
一群比较活跃的东北师兄弟汇集在机械系宿舍楼一处开阔的活动室,足有二三十人。
站在场地中间喳喳呼呼的就是张显涛,他是陈世卓的东北老乡,“东北老乡会”会长。是他组织老乡迎接过陈世卓这些新生入校,陈世卓一直觉得这老乡特别够意思,若不是这些老乡,初来乍到的新生们凡事都两眼摸黑寸步难行。
陈世卓见到了坐在女生们中间的付海英,打扮得很是显眼。
议题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商量周末去白塔山游玩的事,很快安排完,几个人分头去张罗了。说到第二件事,他们神神秘秘地只留下了几个人。陈世卓不是核心人物,靠不到边,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但付海英被留下了。
后来听说另一件事就是研究美女老乡付海英被人欺负,如何报复的问题。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分析,若报复胡佳音,她男朋友裘士凯可不是好惹的。该如何应对裘士凯?有人跃跃欲试说干脆跟裘士凯打一架,刚才很嚣张的张显涛立即怂了,说这种想法很危险,就不用考虑,裘士凯根本就惹不起。最后张显涛对付海英说:
“妹妹,这个事得从长计议,小不忍则乱大谋。”就嘀咕着小声出了一些锼主意。
付海英从头到尾不但没有哭,在众人面前还笑容灿烂,看来许多人内心即使是在滴血,表面也依然坚强,这种人真令人佩服。
杨箭羽、郭啸川和左彦鸿还是一如既往整天腻在一起,瞧不起身边的人,不跟其他同学有过多的交流,只是生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
黄学治开始天天找杨箭羽,商量着为他在校学生会的《刺玫瑰》创刊号写文章,同时被约稿的还有宋荔。因郭啸川总看不惯黄学治,便提醒杨箭羽不要跟黄学治走得太近。
王德刚每天不上课,晚上回宿舍都很晚,也经常会到六〇五宿舍,找杨箭羽聊天。偶尔也与陈世卓聊,因为据他所说,他们有共同点就是哈尔滨铁路局老乡,都是学习过美术画画什么的。
有一天,六〇五宿舍失窃了,被撬开的柜子只是下面四个。大概是因为下面的柜子不用站在椅子上,使用撬锁工具容易用上力,匆忙之中可以节约时间。所以第五层的杨箭羽和第六层柜子的孙耀庭都幸免,没有丢任何东西。有些事就是塞翁失马,杨箭羽还曾抱怨只留给他上层柜子不方便放物品,这下他可以幸灾乐祸了。
刘洋东、吕彬彬、周云先和陈世卓都丢了东西,都丢了学生最值钱物品计算器,另外就是饭菜票,每人都都丢了二、三十元不等。报案后学校保卫科调查了几天,确定可能是上午全部上课时趁屋里没人时撬门进来的,其它没有啥结果,就不了了之。
过后王德刚又来六〇五宿舍,他与宿舍里陈世卓、周云先等人分析,庞永智很可疑,每天晚上神出鬼没,看人的姿势都鬼鬼祟祟,与人相处格格不入,不是他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