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有第一次,万事万物都是由无数第一次开始。
杨箭羽这段时间经历了许多第一次,上周与吴若雪第一次面对面聊天,感觉很好。不过,他为吴若雪精心准备好的两个哲理小品文,竟然遭到刘洋东地强烈反对,没能成功展示在墙报上,真是非常令人遗憾的事。
只用周末一天时间,教室的装扮是不可能完成的。
之后又占用了大家一个星期六和星期天,这次艺术教室的布置总算完成了。
刘洋东已经写好了自己的打油诗:
绝句《出水》
蛰鳞崭露悟扬班,独现孤城月影间。
击水中流多浩淼,轻舟隐入万重山。
在刘洋东的思想深处,总有一些悲情,似乎心中的激情,一直在被压抑中放大。
在墙报文字稿的取舍上,黄学治与刘洋东又经历了一次激励的交锋。
黄学治极力推荐由杨箭羽撰写的小品文《我是一把钥匙》,但刘洋东以文字太多,立意不深为由,坚决反对。
权力的把控一般都表现在是否能够控制执行层。最终,墙报的主创者陈世卓,组织者于本松和文字书写者吕彬彬,直接拿着刘洋东的绝句《出水》抄了上去。
黄学治看着刘洋东蹩脚的打油诗被一字一句地载入墙面,心中无比的感慨和愤怒。
还有让黄学治不解的是:剪纸贴画上墙后,陈世卓为何坚持用与底色相同的电光纸,再贴两米高的边框,而且上下还要各贴两道。如此繁杂的多此一举,简直就是哗众取宠。如果一切由自己主宰,自己随心所欲,那是一件多么快活的事啊!
看来,在班里,他已经无法掌控局面,从现在开始,应该把全部身心进行一次转移,全力投入更广阔的舞台——学校学生会拼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黄学治迫切地想自立门户,所以频繁地与王德刚、杨箭羽和崔六启接触,挖掘新的题材,来弥补一下自己业已丧失的尊严。
杨箭羽自从做墙报那次对吴若雪有所暗示后,觉得越来越有自信心了,便疯狂地写情书给她。但是,每次,都是通过左彦鸿转交,自己从来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单独见面,把信直接交给她。
他相信用自己发自肺腑的浪漫情话,终有一天会打开她的芳心。有一次,她写道:
“也许,你用黑色的头发,掩盖了我的眼眸。而我,仍用我内心的光亮,去梳理你的黑发。在我的黑夜里,成就了你黑色的眼眸,你却用它去寻找光明。”
吴若雪的沉默,他确信另有隐情,于是他又一次在情书中写道:
“那天,我去敲门,你想,等敲第八下再去开门,我发誓要敲十八下,可当我敲到七下,我却看到,另外一个人,跟在我的后面,只敲了一下,门就开了。”
杨箭羽真心真意的信一封接着一封,可是,吴若雪一直未给出正面回应,无动于衷,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害得他整天魂不守舍,整天对左彦鸿焦急地追问:“我的信你到底给她没有?”
“当然给了!她还说主要是想考验考验你,还说你应该学会长大,你太缺少现代青年气息了。”左彦鸿说。
杨箭羽问:“什么青年气息?”
郭啸川笑他说:“就是让你多学学陈世卓去烫头。”
左彦鸿笑着说:“那叫低俗。”
杨箭羽一直揣摩“青年气息”是什么,每天都根据自己的理解做出细心的转变,比如照照镜子,留长发,买流行的衣服。
郭啸川说:“要不然,你多跟我去踢踢足球,把你豆芽菜的身体好好锻炼结实一点。”
他还真很重视,穿上很少被派上用场的足球鞋,去操场与郭啸川练练传球、追球和捡球。
稍有空闲,他就琢磨写信。
他的第十封信写道:
“我知道,一个普通星期二的夜晚,空气为何富有活力,因为,有个超凡脱俗的姑娘,把世界点燃。她会给我留下了便条,告诉我在黑夜另一头,有人在等我。那一天到来,就让我点亮你,乌黑的眼眸。年底如何?或者就是今天!”
杨箭羽精心地叠好信件,是用一种据说是现代青年很时髦的富有浪漫情调的叠法。每一次,他把信递给左彦鸿时,都感觉好像就是亲手交给了吴若雪,放飞了一个希望,可每次发出的信都石沉大海。
相反,近段时间,左彦鸿却频频表现出对吴若雪的无限热情,为吴若雪占座,买饭,一起散步,聊天,甚至一起去过图书馆写作业。
十一月下旬了,天气真是有点冷,杨箭羽经常独自一人在操场上游荡,享受相思,享受孤独。他已经很少有机会与左彦鸿一起穷开心了,相反,左彦鸿却很开心,并笑话他有点愚木。
可能,对于杨箭羽来说,最幸福的时候是一起上课,这样他可以坐在后排,仅仅能盯着吴若雪的背影,来诠释什么样的身姿叫绰约。
其实,不止是杨箭羽,同样是这个年龄的男生女生也都如此,喜欢上大课,喜欢在不经意间瞟一眼自己心动的人,说不清什么理由,就是喜欢多看他一眼。
杨箭羽和左彦鸿在一起无聊的时候就会“煮酒论英雄”,因为关注点不同,左彦鸿谈论起对女生的看法就会津津乐道。
女生宿舍里平时都非常平静,虽然班里女生十多个,但活跃的人并不多,有的人喜欢出风头,有的人喜欢热闹,就容易与大家相处得很融洽。比如付海英这是东北女孩,每天串宿舍,到处聊天,打招呼,满嘴全是客套话,她就属于左右逢源的那种。另外一种属于漂亮但不食人间烟火,只有个别人能够接近她,这类人以吴若雪为代表。张芳西是河北人,平时在女生中也不说话,男生中更不说话,但是也是有人喜欢她的,比如崔六启,就不止一次在公众场合表达过对张芳西的欣赏和仰慕。还有一类人,平时在男生女生中间,就见不到她的身影,上课也是匆匆,下课也是匆匆,外貌也不吸引人,所以这类人,左彦鸿把她们归入“恐龙”行列。
正是物以类聚,兽以群分,付海英、胡佳音和柳雨瑶平时总在一起,而吴若雪和宋荔,每天相互手挽着手,或者挎着胳膊,形影不离。不光是男生会议论女生,同样女生也会谈论男生,一起上大课的邻班女生经常觊觎本班,感叹计九零班的男生帅哥真是多,各个都帅。
有一天女生们在一起就给男生打分,还排过名次。齐东强,那是真的帅,个子高大,眼睛巨大,当体育委员,认真负责,从不与人有是非。郭啸川和周云先颇受女生欢迎,陈世卓,因为大家觉得他挺会穿衣服,排名也比较靠前。另外,也有另类的,有个同学叫庞永智,个子不到一米六,长得像个小老头儿,每天神经兮兮练气功。而杨箭羽,给人感觉他就是尚未成年,起码发型不应该只停留在高中的学生样子,就像一幅新人字画,水平已经超一流,但也要懂得装裱,三分画,七分裱。不过现在杨箭羽真的在慢慢改变,他不只成熟到已经开始蓄长发,打算也要留出一个“郭富城头型”,他还表现在迫切地要追上一个女朋友,证明给自己爸妈看,也证明给自己看,不管以后他是否还会成熟到想结婚的冲动和想养育孩子的感觉。
这一天在英语课上,讲台上的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叫银娇,她上课的时候,学生的出勤率特别高,抢前排座位的男生也比平时多。
杨箭羽和左彦鸿照样会议论这女老师,她竟然是体育老师的妻子,听说最近还闹离婚。
这一次,陈世卓没有占到前排的座位,于是就一个人,坐在后面几排,听课注意力就不太集中,时常走神。
课间,胡佳音主动走过来与他说话。
“哎,跟你说。”胡佳音是一个落落大方的人,说话从不扭扭捏捏。
“又是‘哎’,我叫‘哎’吗?”陈世卓也学会了耍贫嘴。
“就是‘哎’。”胡佳音执拗着说。
“好,哎,你说。”
“哎,下午没课,我带你去个地方,保证你没去过。”胡佳音非常神秘的样子。
“听你这口气,那一定得去喽!”陈世卓说。
“你敢不去吗?痛快点。”
“好好好。”
“下午两点钟,女生楼门口见。”
上课时,陈世卓还在想,会是什么好地方,自己还没去过?胡佳音还是穿裙子比较好看,哦,冬天穿裙子会冷。她到底是马尾辫好看还是披肩发好看呢?哦,每次上课,她总是马尾辫,不在课时之时,经常是披肩发。她走路为什么喜欢东张西望呢?与其他女生不同,柳雨瑶总是目视前方,而宋荔经常会稍微低着头。前几天胡佳音问我是不是也学学健美操,那我可受不了,累死人了,她还说培养一下,会喜欢上的。我会吗?我想不会,就是喜欢看她跳健美操,一个人跳,一个人看,挺好的。
天马行空地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就这样第一次在上课时睡着了。扒在后排上课,就是可以放松,不像在前排那么拘谨,上课还可以补觉,这么好,晚上不至于着急早早睡觉了。
下午,陈世卓如约等在女生宿舍大门口。女生宿舍不准男生进入这是规定。
两点钟,准时,胡佳音推着那辆自行车出来了,她穿了一件鹅黄色上衣,白色旅游鞋。
“哎,你今天这件上衣怎么没见你穿过?灰色的。”胡佳音发现了陈世卓的不同。
“上周去东部批发市场买的。”陈世卓说。
“你穿衣服真有风格,你知道女生给你起的什么绰号吗?”胡佳音笑着说。
“不会叫我糟老头吧。”
“‘笔挺’,好听吧?”
“那是夸衣服。”陈世卓自然而然地一边伸手接过自行车一边说。
“听说那个东部市场东西特别便宜,下周我也想去。”胡佳音说。
“很远啊!在兰州东部。”
“哎,你陪我去吗?”胡佳音推着自行车边走边说。
“我刚去过,不如你和女生一起,逛的兴趣点都是一样的。”
“也好,反正付海英约我几回了。”
“那不更好!”
“我想着周末时间不如约你一起。你不去就记着你欠我一回。”
“好,欠你,永远欠着。”
“不行,欠就得要还的。”
“呵呵。”陈世卓又想起来自行车,问:
“骑自行车去?很远吗?”
“在校外。不过,也不太远,出校门就是。”
“你带路吧。”
“我指给你,你骑。”
“你抱住我。”
“路上人多,小心慢点。”
“你不重。”陈世卓小心翼翼地等胡佳音坐稳,骑起来往前走。又问:“你多重?好像很轻!”
“一百斤。”
“呀,这么重!”
“我一米七多,还重?”
“可自行车不问身高。”
“也不算瘦,吴若雪那才真瘦呢!”
“对,她更瘦。”
“前面,左拐,有个铁道,咱们到那儿下来看看。”
“人还挺多。”
“说是铁道实验基地,还是八零年建的呢。”
往前走,来到一处钢轨铁路旁,前面有一台蒸汽机车,全身乌黑。
“呵呵,去那边。车头。”吴若雪指着前方。
“还挺新的。”
“听说唐山地震后,从唐山搬迁过来的。”
“这么远,那代价太高了吧。”陈世卓计算着时间,又说:“十几年了。”
“看这边,还有信号机呢!”胡佳音用手摸了一下。
“那时候建一个这样的试验场一定很贵,全国经济还弱。”
“哎,你看这儿。”
一个道岔,被厚厚的落叶覆盖着。又来到蒸汽机车旁边,一大排巨大的车轮。
“这是车头,要拉好多车厢,可见这力气有多大。”陈世卓也饶有兴趣地摸了摸。
“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胡佳音顺口叨咕说。
“火车跑不快,车头就要坏。”陈世卓故意往反里说。
“什么啊?我看你脑子有点坏!”胡佳音说。
“我哪坏?”
“哪都坏。”
“火车脑子坏,一定很奇怪。”陈世卓又说。
“一定是你坏。呵呵。”胡佳音说。
“呵呵。”陈世卓边闹着,边向车头上攀爬,想上车顶,爬了半天也没能上去。
“你真笨。”胡佳音来了劲头,又说:“看我的。”
胡佳音身体素质特别好,果然很快就爬了上去,站在顶部,头触碰到了树枝,是两排叶子稀疏发黄的大槐树。
“喂——车来了!胡佳音冲着远处大声喊!”
“是哪个来推的嘛?——”陈世卓也喊。
“你有病。”胡佳音又喊:“火车不用推,船也不是靠风吹!”
“火车快——不用拽——”陈世卓还捣乱。
“你就知道瞎捣乱!”胡佳音说。
“开车来追我啊?”陈世卓说。
“火车跑得再快,也只能顺着轨道走。”胡佳音说。
“按照设计好的轨迹。”陈世卓说。
“偏离不了,偏了就翻了。”胡佳音说着,做出要倒下来的样子。
“小心点,树枝。行了,下来吧。”陈世卓说着,伸出手来,接她。
“好高,在下面不觉得,在上面看,真高。”胡佳音有点紧张了。
陈世卓爬到半高处接着她。
“小心点,疯丫头。”
下到半截,陈世卓又先跳下来,再接她。
胡佳音直起腰,又向着远处喊了一句:“我——下来了!”然后朝着陈世卓就跳了下来。
陈世卓赶紧接住,因为惯性抱住了她。
软软的,陈世卓第一次抱住了女人的身体,全身血液流速加快。
陈世卓脸红了,不知道胡佳音觉察到没有,反正她像没事儿似的,说陈世卓胆子可真小,不敢爬高。
“傻子,如果我没接你咋办?”陈世卓说。
“那——”胡佳音大眼睛,有点像卡通片的形象,闪动了一下,说:
“你会不接吗?那就说明我错了呗!我不该跳下来。”
树叶子飞了过来,有风,吹起来胡佳音的衣角,这个沉浸在对大自然无限热爱的女孩,站在一棵高大的槐树下,一切都好奇的黄衣少女的身影,同时构成了这个冬天靓丽风景。
“哎,我再带你去另外的好地方,那才是我们真正要去的。”胡佳音说。
“天阴了,别跑远了。”
“走,你骑着。我指路给你,去了就知道了。”胡佳音说。
“你知道我们父辈要结婚时就是这个镜头。”
“什么?”胡佳音问。
“一个男人骑着自行车带着一个女人。”
“那我们去结婚?呵呵。”
“你别后悔。”
“想得美,你还没追过我呢。”
“我不是画了个自行车追过你了?”
“那就叫追,也太便宜你了。”
“是啊,我就是喜欢捡便宜。”
“去你的,你才便宜,你以为我听不出来?”
“我捡了个大便宜。”
“你再说!”胡佳音说。
“慢点,左拐。”胡佳音又指着路。
自行车前行往左向学校北门出去,这也是学校的后门。再往左,一个林间小路,进入学校院墙之外美丽的“十里桃园”。继续前骑,到了一排砖瓦结构的平房,房前是蜿蜒崎岖的小路,从小路进去,便进入了果园区。若是在夏季枝叶繁茂、果实累累的季节,据说这里看园的人手持猎枪,严密防范,平时凶猛的大狼狗舌头垂涎“哈哈”直喘,无人敢接近。因为是冬天,桃树已经落叶,平时值守的人与狗也已经不在。
陈世卓与胡佳音顺着桃树间的通道往里面走,很远深处,便到了学校的三米多高的院墙边。墙根下一阵涓涓细流的声音给人带到深山里那种“清泉石上流”的意境里,这是一条灌溉用的小水渠,很平整的巨大石块不规则砌成渠沿。
这里幽静的感觉,似乎已经进入了人迹罕至的山林。
不知不觉,天空飘起了小雪花。
“哎,你说有没有隐居的意境?”胡佳音又进入了陶醉状态。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陈世卓问。
“远离人间尘嚣,多好。”胡佳音并不回答,闭上眼,仰起脸,任凭小雪花掉落在自己的双颊上。
“这里空气新鲜。”陈世卓也努力感受这种万物静谧的感觉。
“你喜欢吗?”胡佳音问。
“只要你喜欢。”陈世卓说。
胡佳音沉默了一会儿,又说:
“仿佛世界好简单。”
“这里就是世界,世界变小了。”陈世卓回答。
“只有我们俩儿。”胡佳音没有睁开眼睛。
陈世卓走到胡佳音身旁,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像两扇窗的帘子,盖住了她的“窗口”。
“冷吗?”陈世卓问。
“有点儿。”胡佳音打开眼帘,注视着陈世卓的眼睛。
陈世卓的目光也没有躲闪,也迎着胡佳音的目光,两人长时间对视着。
这是一种欣赏,是一种解读,是一种交流,是一种表达,更是一种接受。
“把你的手给我。”陈世卓说。
胡佳音伸出左手。
“还有右手。”陈世卓又说。
胡佳音伸出右手。
陈世卓捧起她纤细的双手,包在手心里。
“还冷吗?”
“有你在就不会冷的。”胡佳音说。
轻轻地,陈世卓便顺势把她搂在了怀里。
胡佳音像触到了电波,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闭上了双眼,把头埋在他健壮的肩膀上,没有语言,彼此能听到对方深重的呼吸,感受到对方强烈的心跳,获取到对方汹涌的暖流,抑制着自己濒临爆发的热血。此时此刻,好像时间静止了,世界关闭了,杂念完全清空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走到渠边一块平整的巨大石头坐下,陈世卓仍然搂着胡佳音的肩膀。
她们看枯黄的小草,看埋进泥土的落叶,看残留了几片枯叶的桃树,听流水歌唱的声音,看流水欢快的蹦跳,突然这世界的万事万物,都变得那么温馨,那么可爱,他们对每一件细小的事物,都变得极有兴致。
“你说水里会不会有鱼?”胡佳音问。
“不会,应该是自来水。”
“怪不得这么清澈。”
“春天暖和了可能会有小鱼儿。”
“太好了。”胡佳音很兴奋。
“那时水流可能更大些。”
“明年春天我们再来,我要看这里的小鱼,肯定特别有趣儿。”胡佳音说。
“好啊!这里就都变绿了。”陈世卓说。
“对了,会不会有狗?”胡佳音问。
“夏天才有,春天还没结果子,不会有人管。”陈世卓说。
“对,春天没结果。”胡佳音说。
两人又都沉默不语,天空还是阴云笼罩,小雪花像无数晶莹的钻石,可惜它落到手里就消融了,让人无法掌控,无法永恒。
坐了一阵,陈世卓问:“凉吧?别坐太久了。”
“嗯。”胡佳音顺从地点头。
站起身,她顺手捡起一根很尖的木棍,在不太坚硬的院墙上刻了“——1990.11.22——”,这是今天的日期。
“今天的日子好特别。”胡佳音说。
“是啊!谐音也不错。”陈世卓回应说。
“你对将来有什么设想吗?”陈世卓又问。
“没想过,顺其自然吧!你想过吗?”胡佳音说。
“就算有个方向吧!想成为不平凡的人!”陈世卓目光炯炯地说。
“啥样叫不平凡?”
“就是你认识我应该感到很荣幸。”
“现在就实现了!”
“不,感到特别自豪、特别荣耀那种!”。
“那会是什么样?”
“比如我想当一名画家,把我的画挂到全国各地,全国很多人都知道我。”
“那可不容易。”
“可惜我还没有入门。”
“我觉得不必那么远大,只要我想找到你,能找到就行。”
“这也太容易了吧?”
“那可不一定啊!如果你石沉大海,想被找到,也不是很容易。你就可以选择出名,选择有钱,或者朋友多,这样你就是个成功人士了。”
“那样就能很容易被找到?”
“对啊,如果有人某一天从世界上消失,谁也找不到,那一定是——”
“突然人间蒸发,就像被淹没于汪洋大海中!”
“一定是有原因的,至少在某一个方面。”
“我好像明白。”陈世卓摸摸自己的脑袋说。
“你毕业以后会去哪?”胡佳音问。
“哪也不去,就跟着你啊!”陈世卓说。
“我不信。”胡佳音说。
“要不要发誓?”陈世卓忽地一下站起来说。
“不要了。”胡佳音垂下了眼帘。
陈世卓拉住胡佳音的手,一个在小渠的左边,一个在小渠的右边,手牵着手,踩着高低不平的石沿,顺着小渠往前走,不厌其烦地数着石头的个数,走到很远,再走回来。
“这叫连通未来。”胡佳音说。
“你想像力可真丰富。”陈世卓说。
时间过得好快,天渐渐地暗了下来。
陈世卓便骑着自行车带着她回去,不知为何,回去的时候他们都没有了话题,而且都情绪低落,好像天边即将落下的残阳。
到了女生宿舍大门,陈世卓把自行车交给她,问:
“明天中午我过来找你吧?”
“不,不要。”胡佳音说。
“你一个人就少出校门,尤其是一个女生,不安全”陈世卓说。
“知道。”
“那个地方,不要再去了,狗咬人,可不分男女,你跑不过它。”陈世卓又说。
“不去了。”
“那我等着你。”陈世卓又说。
“我会找你的。”胡佳音说。
“那好吧。”陈世卓有点依依不舍。
“再见!”胡佳音说。
转过身时,胡佳音已经眼睛里已布满晶莹的泪花。
陈世卓在后面大声说:“哎——少出校门,狗咬人,你跑不过它。”
胡佳音带着眼泪,笑出了声。
天边,灿烂的晚霞,渐渐地掠过一层黑色的阴影,颜色越来越深。天晚了,直到最后一抹金色完全褪去。陈世卓拖着不情愿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回走,他想如果世界上有一种境界,就是想要见到的人永远不会走开,那简直就是造物主最完美的设计,那将是人生最大的幸福。世上若有一种晚霞,天天不用褪色,将是多么美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