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过去。
正值十月假期。
“那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了，过几天再见。”
林寻看着滚动条缓慢的弹幕，亲切向观众们打了声招呼。
他不擅长组织言语，直播期间最多解读一下局面与技能。
能留下来看他直播的观众，林寻都会十分珍惜。
眼角别了下时间。
12:22。
断开推流，直播结束。
「圣战」在时间上，对每位玩家都有严格限制。
每日最多可游戏现实时间的六个小时。
照顾到上班一族，每天六点刷新时限。
现实中六个小时，对应游戏中二十四小时，正好一天。
林寻会每天在7:30-12点时间段直播，留下一个多小时，用来晚上单排上分。
时代直接来到2033年，科技在进步，游戏在进步，直播在进步。
但，人，本性难移。
科技进步的同时，他们窥屏技术也在进步.......
虚拟分屏，单耳监听，了解一下。
各大平台主播苦不堪言，打击力度一直在加强。
奈何窥屏这事儿，没办法诉苦。
观众们大多会说：“既然你直播了，还怕窥屏这等事儿？”
自直播以来，他排名一直在下降。
这也正是为何林寻个人赛八强，排位却在300名徘徊的最大原因。
个人赛尚且如此，团队赛更是惨不忍睹.......
但凡主播打团队赛，必然会有开黑狙击，甚至有冠名菠菜网站的广告哥前来分羹。
广告哥强吗？
强，强得离谱。
一线队，团队赛排名，不少队伍都会有100-200名的酱油选手。
而据林寻所看直播中最强的广告哥，团队赛排名41，个人赛排名56。
一线加上二线队伍，天朝共13支，算上大多数队备用三四名替补，人数大概在120名左右。
三线队伍8支，这类队伍通常资金短缺，队伍大概会只有一二名替补，数额打顶算60名。
游戏始终对应着‘一人一账户’原则。
三线队最后位排名在1000名上下浮动。
也就是说，一到三线队伍，仅仅占这1000名之中不到五分之一的份额。
其他散人高玩占五分之一。
余下五分之三，全是广告哥.......
若是长期观看大主播直播，你甚至能经常看见广告哥黑队吊打曾经世界邀请赛冠军组成的开黑小队。
这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更奇怪的是，他在天朝地区，最为流行。
当然，并不是其他区域没有发生过这等事情。
只是没有这般严重。
他们会分屏查看直播主播的小队所有位置，他们会偷听主播布置的所有方案。
主播所有行为全暴露在了他们视野之下.......
就算本身高出一筹的实力，计策与视野完全曝光，便是落了下风。
有时候林寻不禁会想，‘排位分，真的有这么看重？’
这群高分玩家，并没有相对应的高分操守。
他们窥着屏幕，打出漂亮操作，恰着烂钱。
林寻在自己虚拟空间坐了一会儿，手指拨动着游戏选择拖条。
「恋爱模拟」后边儿有一个（免）字。
这个奇怪游戏，限定每个月免费体验一次。
免费之后还想要体验.......
氪金呗。
手指在「恋爱模拟」选项上边顿了顿，继而关掉游戏选择框。
‘登出’
.......
揉了揉肚子，没人做早餐了，稍微有些不习惯。
他闹钟一般会定在7点，清晨起床之后，洗漱，整理，仅仅花费十分钟。
但要出门吃早餐，却是来不及了。
小区内并没有早餐摊点。
为教职工建成公寓，正在石子山中央地带，下山十五分钟，上山十五分钟......
“唉，要不找个大二的合租？”
林寻挠了挠脑门，感慨出声。
这花费半年工资租的房子，总不能空出一间房吧。
林寻并不害怕寂寞，他从高中开始就是一个人。
可人在孤单久了，与人交集之后，再孤单下来，却是有些不习惯了。
与姜雨晴同居时期，习惯了楼上的吵吵闹闹，亲亲我我，习惯了窗外欢声笑语，你侬我侬。
现在，只要一丁点声音响起，格外刺耳。
是曾想过时间久了，兴许就好了。
可自己的财务，真出现了大问题。
坑爹的电竞专业，学费比起正常科目，高出不止一筹。
抬起右手，左手点击，查看账户余额——2105.00信用点。
两千块，电费，水费，物业管理费，活动费，生活费，社交钢须.......
只怕是坚持不到三个月了。
有一说一，他现在很羡慕姜雨晴有那些大手大脚消费的大头。
他一位颜值平平的男主播，难啊！
准备关闭那耀眼又扎心的数字，左手堪堪点上.......
却是点到了刚拨打过来的语音上。
还正巧点上了红色叉叉，拒绝。
‘额.......’
还未看清谁打过来的提示，语音再度亮起。
‘洛轻语正在邀请你进入对话.......’
掏出蓝牙，挂在左耳，连上语音，直接套上凉鞋走出租房，一边下楼，一边很干脆地询问。
“干哈？”
“嘿嘿，小林林呐，听说你和那个......嗯......什么的，分手啦？”
蓝牙耳机传来轻盈跳跃的音符。
仅仅是听这声音，酷暑天气里，仿若清风吹拂，令人舒适清凉。
“姜雨晴啦，好歹把别人名字记住。”
林寻无奈回复，这事儿系内传了个遍。
姜雨晴最后还是留了几分情面，对外宣称是她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只是林寻平日里名头就不算太好，现在除开一直流传的‘瑕疵品’，又被冠名了‘渣男’称号。
林寻很纳闷，他到底怎么‘渣’了。
但流言，总是会越传越开，乃至质变。
即便姜雨晴怎么为林寻辩护，都失去了作用。
“啊啊，对对，姜雨晴，我记住了！小林林呐，下楼了呗，快来门口，我在这里等你哦。”
对方说完话立刻挂断，完全不给林寻说话机会。
他住在小区靠后的二楼，走上几分钟，临近正门，远远能瞧见。
纯色洁白连衣裙，水蓝色绸带在小圆顶帽子上系出蝴蝶结，白色平底鞋，可爱蕾丝短袜。
她正在门前保安亭大树旁阴凉处，轻盈跳着身子，向林寻招手。
“嗨呀，麻烦。”
林寻说是这么说着，嘴角上扬，轻笑出来，小步匀速慢跑过去。
“洛会长，有何贵干啊？”
他稍微调整一下呼吸，慢慢走近。
面前少女，无论什么场合，什么地点，总能在视野中一眼瞧出。
清新柳眉，灵动杏眼，粉嫩樱唇，五官宛若天成。
连衣裙腰肢系紧，姣好身段一展无遗。
露出肌肤白净胜雪，不肥不瘦，恰到好处的双手交叠在背后，嘴角轻微弧度，似笑非笑，精灵顽皮姿态盯着林寻。
“嘻嘻，看你分手了，开心！奖励你约会一次，哼哼，荣幸吧。”
少女好看的眸子闪亮，嘴角洋溢着甜蜜笑容。
“哇哦，学生会长的约会呢，荣幸之至。”
搞怪一般做出执事礼节，瞧到警卫大叔一脸不悦，摸摸鼻头。
“走吧，走吧，学校，小吃街？”
“哦~~出发！”
洛轻语举起小手，随后向门前保安大叔礼貌点头，“谢谢保安叔叔。”
方才还一脸不悦的警卫大叔一瞬喜笑颜开，“洛姑娘，一路小心。”
不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吗？
林寻捏了捏自己脸蛋，跟上少女步伐.......
林寻与洛轻语，是初中时代的旧识。
到底算不算得上熟，他不清楚。
而正如学校保安亭都认得出来一般，在洛轻语活动范围内，大部分人都会认识她。
洛轻语的成绩，只有满分。
她，正是大多数家长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
但很奇怪，洛轻语从不会参加大型竞赛活动。
她的声望，永远只是在一个小范围内。
放假期间，又是正午，这会儿留校学生居多，学校旁小吃街热闹得紧。
大家伙们满脸疑惑打量着完全不搭却交谈甚欢的两人——‘人渣少年’与‘天才少女’。
“视线，好蜇人。”
林寻低头，眨了眨眼。
他并不在意。
这样的视线，已经是习惯。
“就这？当初我选择电竞系的时候，那些视线，可比现在刺眼得多。”
少女不削发言之后，同样俏皮眨眼，回应着林寻的玩笑。
洛轻语与林寻同岁，早一年高考，以少考一科，其余满分的成绩，婉拒各大学府邀请，留在了天机市。
在大众以为少女会在一流学府深造的时候，毅然选择了‘电竞系’作为主要科目，一时在小圈子里引起巨大争论。
林寻不知道洛轻语如何与校方磋商，最后不了了之。
但，不可置否的是。
洛轻语在学府，声望一直处在顶峰，从未跌落过。
她现在就任的，是整个学府的学生会长。
“啊啊，小林林，说起来，你是和我一样的选择吧？”
少女一直走在前边，这会儿进了一间小馆子，整理了一会儿裙角，轻巧坐上椅子。
林寻跟在后边，没有直接坐下，先是用手指抹了抹桌子，取上一块纸巾在桌角擦了擦，这才坐下。
“喂，别滥用学生会职权啊。”
林寻家道中落之前，就读的初中，在天朝内都算不错。
以年级中游考入省高，然后以校内一百五十六名的成绩考上一本。
与洛轻语轻松写意不同，他选择‘电竞系’的同时，辛苦兼顾着另外一边的学习。
虽然看过许多动不动就辍学外出打工创业的网络小说.......
不得不说，本科文凭，必须拿到。
文凭，并不会决定一个人上限多高，但是它能划出你的下限。
铁饭碗，不能丢。
“小林林，你当初怎么想的呢？”
洛轻语双手握着劣质塑料椅，长腿在桌下荡漾。
“能怎么想啊，我本身就喜欢玩游戏啊，不是说过的吗？”
林寻与洛轻语，初中时代，有过交谈。
“嗯.......好吧！老板，老板~~两碗，大份~~一碗辣，一碗不辣~”
少女举起皓腕，小手握拳，声音清脆而活跃。
“好着嘞，洛姑娘难得来小店光顾一趟啊，保证给你大份的。”
面馆大叔，热情满满。
‘不经常来？’
林寻原本以为是洛轻语引路会是常用小店才是。
说起来.......
“想起来了？”
少女晃荡的双腿停住，双手架在桌上，捧着脸蛋，杏眼灵动，嘴角泛出淡淡暖意。
.......
茜红染开的天空，树荫连成一片。
橡胶跑道，绿茵草地，学生们早早离校，只影难寻。
少女着深蓝制服，依偎在粗壮树干上。
她正对着墙角处，这是她喜欢发呆的地点。
“怎么了？”
突然身边传来问候，洛轻语吓了一跳，急忙缩了缩身子，这才转过头来。
平平无奇的少年。
还有那沉寂的眼睛.......
“你是谁？”
同年之内，学长学姐，她都记住了名字，这位从没见过.......
‘难道，是那些女生经常说道的学校幽灵？’
洛轻语愈发害怕起来，紧了紧自己身子，往里边又是缩了缩。
“我说，你在怕什么啊。”
少年发声，只是站在旁边。
“你.......你是幽灵吗？”
“幽灵？不是.......你不是有名的才女吗？怎么会信那些玩野儿。咯，学生证。”
看着少年递过来的学生证，刻意碰了碰，是实体。
洛轻语这才放下心来。
“学弟有什么事吗？学校放学很久了，在学校逗留不太好哦。”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裙子，理正了心态，摆出学姐姿态。
“那你在学校逗留干嘛？”
秘密地点被发现，加上少年的反问，让洛轻语很不开心！
这后辈，烦死了！
“学校有规定不让学生放学之后在学校散步吗？”
“散步？你这不是坐着吗？”
好烦！烦死了！烦死了！
不过.......
好像轻松了不少？
洛轻语眨了眨眼睛，围着少年转了一圈，最后站在正对面伸出了她的小手。
“洛轻语。”
小手传来温热，转瞬即逝。
“林寻。洛才女啊，这年轻一辈的，怕是没有哪个不认识你的。”
她还想说些什么，对面少年却是先发出声音，“你家住哪儿？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嗯.......我先去教学楼一下，你等等。”
她看见少年若有所思了一会儿，随后又是恢复正常。
她能想到少年虽然大概率是猜错了，但，他绝对不会是寻常人。
小步迈进卫生间，打开左手通讯设备——今天我自己回学校旁边的住宅，辛苦了。
摇晃着身子，轻哼一会儿，这才走出卫生间。
“林学弟，陪我在学校再玩会儿呗？”
她对着少年眨了眨眼睛。
她知道，依她自豪的外貌而言，少年定然不会拒绝。
“啊？玩什么？学校里人影都没有，捉迷藏啊？”
少年摸了摸鼻头，“现在五点半，离六点就半小时了，六点可是必须要离校的，咱们信息都在校园网里有显示呢。”
“嗯.......就玩一会儿啦，好不好嘛。”
洛轻语自然用出了撒娇语气，琉璃大眼紧盯着少年神色变化.......
他眼中多了几分欣赏，那沉寂之色，并未减少。
“教室就算了，打打篮球吧。”
“好。”
两人来到室外篮球场，手上圆环刷上设备，掉出篮球，被她牢牢抓住。
双手击地，漂亮地传到少年手中，少年规范地运球两步，一个急停，罚球线起跳，右手轻轻推出........
篮球以一个优美的弧线，砸在了篮筐上边。
然后.......
弹了出去。
没进！
“咳咳，那什么，好久没打过篮球了.......”
少年又是摸了摸鼻头，跑到一边拾起篮球，传了过来。
她却是没有动作，又是击地传了回去，“我看你打球就好了，感觉很有意思。”
“啊？看我丢人吗？”
少年左手持续运球，右手扣着脑袋。
看着少年尴尬神情，洛轻语莫名开心了起来。
“没有，动作很标准，真的很帅气哦，加油！”
她攥着小拳头，举至胸前，发出善意笑容，为少年打气。
“好吧，你开心就好。”
‘开心就好？’
少年一语，言中了洛轻语现在烦恼。
‘巧合吧？’
她只是在一旁看着，时不时拾起弹过来的篮球，传了回去。
少年篮球技术谈不上多好，半吊子水准，还时不时想做些花哨动作，结果失误把球运丢.......
每每失误，她总会自然而然眯着眼睛发出轻笑。
她只是这么看着，看着.......
“喂！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约会.......欸？这不是洛家姑娘吗？”
教务主任走了过来，喊到一半，发现是洛轻语，责问停了下来。
“主任好，这位学弟是我拉着他在这里的，请不要怪他哦。”
她歪着半边脑袋，双手合十，发出请求。
“嗯，现在离开吧，还好我看了一眼校园信息，还有五分钟呢。”
眼角看了一眼左手显示，却是18：03了。
“主任辛苦啦，林学弟，快，走啦！”
“啊，哦哦，谢谢主任。”
一路小跑到了校门口，看着气踹嘘嘘的少年，心思浮现.......
“啊，打球好累，好饿嘞。洛才女，走，我请你吃饭。”
“嗯？好呀。”
她又被抢话了.......
少年走在前边，这会儿学校周边不少小店还在开门。
原本以为会在不错的小店就餐，结果偏偏进了一间窄小屋子.......
桌子油腻，塑料椅子，下班族三三两两坐着，说道着他们‘所见所闻’。
“老板，二碗，大份嘞，一碗辣，一碗不辣。”
“好着嘞！哟嘿，你这小鬼头，有眼光呐。”
牛杂店大叔对着少年挤兑眼神，少年只是摆了摆手，“大叔，就你所见，天差地别，不可所及。”
他选了个干净椅子搬了过来，又是用纸巾把她面前桌子抹了抹，努了努嘴。
忐忑不安坐下，四顾环绕打量着小店，最后视线放在了平平无奇的少年身上，他轻声说道。
“压力很大？”
他真的知道啊.......
“嗯.......”
交叠在身前的双手稍加握紧。
“我听过很多新闻，看过很多实例......洛才女，你可以很优秀，但不能太优秀。”
‘可以很优秀，不能太优秀？’
她皱了皱眉头，表示不太理解。
“很优秀，仅仅是优秀，太优秀，会招来祸害。”
一旁上班族听少年用稚嫩声音振振有词的发言，笑出了声，评头论足起来。
少女没有在意旁人言语，寻思着少年发言其中道道.......
恰好这会儿粉面端了上来。
“咯，不辣的。”
少年推过那份清汤。
她却是不满意了，瘪着嘴推了回去，再把红彤彤那份拿到身前。
掰开筷子，夹上晶莹粉丝轻轻吹动，放入口中，咀嚼，咀嚼.......
“呜！好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