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后，路明杰就在医院等着伤口愈合，这期间路苗苗也回到家里，警察并没有找到萧安安最后去了哪里，只知道俩人坐的车子在郊区转弯后就消失了。
路苗苗回到家里，家里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她去往医院的时候发现警察并没有打消对她的嫌疑。
到了医院，看着病床上不知所措的弟弟，路苗苗有些乏味。倪婉在一边给路浩削着苹果，边张口讽刺着路苗苗，难听的话不堪入耳，看着模样大概谁也不知这人当初还是高材生。
“姐姐，不是你对吗？”路明杰没搭理耳边母亲对姐姐的恶言相向，只是不安的向姐姐问道。
“你要是以为，便是吧。”路苗苗语气无波的回他，对于这个弟弟，他心里的想法，还是一清二楚的。
路浩起身点了一支烟，没吸，只是夹在俩指间，看着它燃烧。
这些年他惩罚着家人，也在惩罚自己，心底的那道坎其实早就过去了，只是时间久了，成了执念，做了错事，如何回得了头，不若就错下去，便是万劫不复，倒也不差。
路苗苗站在他身后看着，爸爸也生了好多白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低下头厚厚的刘海遮住眼睛里的泪光。
“爸爸。”
久不开口，每次说话路苗苗的声音都有点嘶哑，路浩听到声音其实心里挺惊讶的，她已经好久没叫过自己了，记得最后一次叫自己爸爸还是那么小，软软的一团，被自己吼了回去，就再也没叫过了。
“有事？”路浩扭过头看着她，心里想着她会开口说什么。
路苗苗说完就顿了好久，跟爸爸说话她总是喜欢在心里演习好多遍，次数多了，就好多话说不出来了。
“回家吗？”在心里过滤了好多，她想问问爸爸您还讨不讨厌我？爸爸您能最后抱我一次吗？路浩您喜没喜欢过我？
她没那资本，也没那能力说出来。
路浩回到病房，通知了俩人一声就和路苗苗回家了，他本来没想现在回的，只是突然听到路苗苗问他才决定的。对于这个决定他很不解，左右想了想笑了一声，看着听到他笑扭过头看他的路苗苗。
还挺乖的这些年，算补偿吧。
之后俩人就没有什么交流回到自己屋里。
路苗苗回到自己房间站在床边打量着，房间里的格局布置都是她刚出生的时候倪婉和路浩布置的，也许那个时候她们很爱自己的女儿，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想把最好的给她，可惜，路苗苗低头自嘲的笑笑。
可惜呀，是个野种。
她一步步围着房间走着，往日里不大，四五步就能走完的房间，她一寸一寸的摸着，有些地方因着久未打扫，擦过去整个手都脏了。没有在意，在环顾整个房间，突然她就笑了起来，整个人都笑的弯下腰来，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她只是想让爸爸在意在意她，只是想让爸爸回过头来看看自己，可是这一次之后怕是再没有了机会了。明明有很听话，努力的做成他们希望的样子，可是为什么我不是爸爸的孩子呢？
路浩本来在床头玩着手机，猛地听到隔壁房间穿来的笑声，他抬起头看着前方，也不知想些什么。
医院里，倪婉正絮絮叨叨的对路明杰说着话，偶尔也会提到姐姐，但是每一句都仿佛带着极大的恶意。路明杰很烦，烦透了，他觉得自己现在浑身上下都疼，特别是脑子，要爆炸了，他突然受不了握紧拳头就对着头使劲的锤着。
倪婉吓傻了“你干嘛呢？小杰，哪里疼？是不是难受，我去叫医生，医生医生。”
本来就疼得厉害，他这么一喊更是疼了，觉得自己已经爆炸开了“你烦不烦，能不能别喊了。你出去行不行，让我一个人安静会？”
路明杰突然低吼道，吓了倪婉一跳“作死哟，怎么和妈妈说话的。”
“妈，你也先回去吧，我想一个待会，我一个人能行。”路明杰整个人都没了力气瘫在床上。
医生进来的时候，倪婉气不过就出去了，她蹲在外面不停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养着一个俩个都是白眼狼。
确定无碍后，倪婉也没打招呼就走了。路明杰看着窗外，天色已经慢慢黑下来了，外面走廊还能听到有人出车祸要急救，他看着天空，突然觉得都安静下来，整个人都剥离躯壳，他似乎飘荡着，站在半空审视着瘫在床上像死尸的人，无趣的撇撇嘴。
懦夫，混蛋。
打了出租车回去，反正就一晚上也不会出什么事，倪婉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路明杰突然发的什么疯，也没见过这样对自己大呼小叫的，简直不可理喻。
倪婉到家要打开门的时候刚好门从里面开了，路苗苗看着门外的人，低垂眼帘，默不作声的走了出去。倪婉也没心情搭理她，骂都不想骂了，直接进家门，顺手大门带上。
不一会儿家里就传出抱怨声，天地不公，儿女不孝，丈夫不冷不热，她活着别人都对不起她。
路苗苗看着紧闭着的门，深深的注视着，想要把什么刻进骨子。
一步一步沿着楼梯往上走，这栋楼只有十五层，她家在六层，想走到楼上还要很远。这栋楼有二十几年了，不像现在的楼上一般都按了电梯，她握着扶梯一步一步走着，觉得走了好久，也想了一路，这一生活的极其荒谬，在恨与被恨中活着，最后更可笑的是，喜欢上了自己的爸爸，很有受虐倾向呀。
二十一点四十六分，到二十二点五分还有一段时间，她坐下来了，拿起手机，在备忘录里写到：
我想死的悄无声息，但我不甘心，我总想让他好好看看我。
最后一次。
路浩在五十分的时候接到路苗苗的消息“爸爸，你到楼顶，我要跳下去了。”
他猛地坐起身来，捞起扔在地上的衣服就跑了出去，还在抱怨的倪婉猛地被打断，看着他跑出去，连忙跟上去“你别跑那么快，摔倒了怎么办。”说着拿起他的外套就追了上去。
五十六分，一步三台阶，总算赶上了，路浩看着站在边缘的路苗苗没说话，就对视着，等倪婉追上来把衣服披在他身上，路苗苗才开口“爸爸，你喜欢过我吗？”
倪婉听到声音才转过头去，看她站在顶楼边缘，吓愣了“路苗苗你干什么，你过来。”
路苗苗讽刺笑了一下“你不是一直想我去死吗，我这不合了你意。”
“不是不是，你先过来。”倪婉突然反应过来，手都颤抖了，她是讨厌她，想她去死，可是看着她真的要去死，她手都颤抖了。
“没有。”路浩突然回话，说的干脆利落，上来的时候还很急促，到了眼前，就觉得其实这个结局也不错。“我没有喜欢过你，无论那种。”
说到一半，他顿了会，看着路苗苗变灰暗的眼神，及旁边惊讶的妻子，突然轻笑道“其实我有时候在想，你怎么就不是我的孩子呢，路明杰太不像我了。”
倪婉无措的左右看着，连路苗苗都顾不上了，语无伦次道“那是个意外，我也是受害者，路浩，这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旁边俩人都没理她，路苗苗插嘴道“我也觉得很可惜呢。我明明那么像爸爸呢…”
说完就转过身跳了下去。
……
砰
……
路浩扭身走了下去，该给她搭件衣服，免得死了还那么难看。
周遭听到声音的人都陆陆续续出来，议论声不断。
倪婉整个人瘫在地上，嘴巴无意识的说道“籽籽……”
“妈妈，籽籽是不是要有弟弟？”小女孩依偎在妈妈身边，小手轻轻摸着妈妈肚子。
年轻的妈妈一脸幸福的轻轻拍着她的背“对呀，你是姐姐，可要好好保护弟弟。”
“我知道了妈妈，我一定会的。”女孩握起小粉拳，表情很是郑重。
逗得妈妈笑的更开心“我们籽籽真乖。”
籽，同时籽与“子”字同音，也有粮食的寓意，代表着对生活充满希望。也代之孩子，取名籽，是父母的拳拳爱子之心。
二十三年前，晚上二十二点五分，路苗苗出生了。
“婉儿，我们女儿就叫籽籽吧，好听，寓意好，希望她以后生活富足，幸福美满多好。”路浩抱着孩子幸福的笑着“这可是我们的结晶，籽籽，真好，一听就是我们的孩子。”
……
血流了满地，头发有些散盖在脸上，嘴角却带着微笑，诡异却又得偿所愿。
外套披盖住她的头，隔绝了这个世界，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
二十二点五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