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一天的工作后,k回到自己的房间,外面夜色正浓,k从天花板上方方正正的小窗口向外长久凝视,整个房间平稳又安静,只间歇发出几声长长缓慢的叹气声,k分不清呢是自己发出的还是别人。
这个房间过去发生的千千万万个夜晚并不值得回忆。眼下躺在柔软低矮铺陈着浅灰色床单木质单人床上的k单单享受着今夜,他摇晃右手摇晃手上并不存在的高脚杯和酒杯里红红的液体,这房间再好不过,k想,尽管房间没有多么舒适温馨,k认为这里适合自己,就像两枚贴合的齿轮相接在一起,只需走入这房间,齿轮便开始转动,接着k躺下,沉默,凝视窗外,梦开始运转,整片夜空响起卡塔卡塔齿轮转圈的声音,这一流程每晚都在进行,k不担心重复带来的腻烦,我们知道梦是不会重复的,不存在完完全全相同的梦就像不存在完完全全的感同身受,k来这,为了做梦。
k猛然惊醒,一片乌云堵住天窗,黑暗宛如阳光般直射在k的脸上,醒之前的梦忘记了,何时入睡也忘的干干净净,k翻身想再次入梦,睡意适时涌上来,客厅的一阵响动却把他彻底惊醒。k是个年迈的老头,生命和岁月本已让他迟钝木讷,但在被打扰睡眠这件事上k立即作出反应,“谁,呢儿,到底怎么了”一连串的含糊呓语,k气势汹汹拉开门。
整个客厅里浸泡在月光中,月光将客厅窗外的高大松树冠影子请进来,一道进来的,是个高高瘦瘦,穿黑色大衣,头戴屋檐帽的黑影,准确来说,是位不速之客。k着实吓了一跳,呆站在原地,卧室的门半掩,仿佛k将卧室里发生的梦一不小心释放到了现实中,半掩的门缝喷吐的梦魇走过客厅中铺陈的木质地板,凝实成眼前的黑影。灯的开关在黑影旁,k的大衣挂在衣架上,呢衣架也在黑影身旁,k失去了整栋房子的控制权。
“我们去个地方”黑影开口。树影微微倾斜开一点,投射在客厅的墙壁上,忠诚地挺立在黑影身后。
“他们人多势众”k首先想到,连身后整夜相伴的卧室也会随时将他拒之门外,只要呢黑影高兴,k才是深夜中的闯入者。失去让k镇静起来,“我要收拾好我的床铺,这之后任你们处置”,k的话在客厅上空独自飘浮,久久不散。黑影没有回应,k只好悻悻回去卧室
房间里没什么好整理,平时,k将所剩无几的热情都用来装点房间并小心保护,他一遍又一遍擦拭装满卡夫卡和博尔赫斯的书架,为没有鱼的鱼缸换水,k一直想养鱼,不过他迟迟挑选不到喜欢的,久而久之这个愿望被养在了鱼缸中。床头别着昨日采摘的玫瑰,抽屉半抽出来,里面有几张老照片。k冷冷的扫视整个房间,没有与它们告别,我们知道房间已不属于k了,他能做的只是打理好一切来方便下一位居住者,也许是黑影,也许是黑影身后的人。所以k死死锁上门,并且不放心的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