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就的梦境破碎,就该醒来。时光藏了秘密,一季又一年,一代又一代,随之苍老。上苍偏爱让情节重演,交汇出美丽又深不可测的谜底。
我不懂命运指向何方,走过了才知荒唐。现在再走一遍,一定要背道相驰。——前记
苏家。
珉颜开了门,换好鞋入屋。苏母刚好抱着纸箱子从房间里走出来,珉颜唤了她一声“妈。”
“你要的东西都在这儿了。”说罢,苏母将东西放在桌上,接着坐在沙发上,等着珉颜过去。
珉颜如是做。她从箱子里抽出书信,展信阅读,白纸黑字明示苏父与笔友的往来。她猜测的背后云云逐渐浮出水面。
“这是岳旭给你爸的推荐信,当年他是你爸的教授,毕业了之后他推荐你爸去的电视台,不过……后面岳旭调入政法系统去了。”珉颜看完,苏母再行补充,让故事变得完整。
珉颜愣住几秒,随后想起前后牵连,她问“这层关系跟那篇报道有关系是吗?我爸是为了感激他是吗?”
苏母摇头,“不全是,岳旭有意透露,当时形势严峻匆忙,年轻时人就是短视,你爸也听信了,事情刊上头条不断发酵,后来他调任北京,才知道自己搞错了。”
“听信……故意的还是无心的?”珉颜听闻这一语,将失焦的视线拉回,回落在苏母身上,话题突然锋芒毕露。
酿就得这场悲剧,意味着一个家庭的分崩离析,怎么能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带过呢?
苏母握着珉颜的手,语重心长劝导“颜颜,你爸都改变不了的事,咱就别掺和了,好吗?”
霎时间,她觉得女儿的眼眶红得令人心疼。她的颜颜一向叛逆,怎么可能听她的?
珉颜敏感捕捉到一个词汇,紧揪着不放“这样说起来,我爸有想过要挽回,或者试想过弥补是吗?”
“……”换来的只有无边寂静。
“妈,从我爸知道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个弥天大谎要有人替他破。”
而那个人,不管怎么样回避,无论如何都只能是我。
“一直想着堂堂正正做人,没想到人啊,就是太看得起自己。颜颜,我们这一辈的过错,你本来可以不用背负。但就只是一瞬间的决断,事情就没有了回旋之地,人不安分守己,终究是自讨苦吃。”
苏母说罢,只顾着替颜颜擦去泪痕,自己也泪流满面,反复提起一声“对不起。”让你去承担背负,真的是我们大人不该。
**
晚间,餐厅内。
梁苑姗姗来迟,下了车之后他推开落地门,大步流星直奔某一桌。
桌上,珉颜将面饼掰成两半,扔进沸腾的汤底。热气升腾,遮挡了两人的面容。
等阿苑落座,珉颜把菜从汤底捞出来,夹进裴翼的餐盘里,一边问“上一次是练习打靶迟到了,这次又怎么了?”他问的是对桌的梁苑。
“知道了知道了,该罚该罚,我心与你们同在。”说罢,梁苑倒了桌上的饮料,一饮而尽。
一旁的裴翼淡淡作笑,专注把食材投到锅里边去。珉颜觉出不对劲,于是发问“怎么了,寿星今天不高兴啊?”
裴翼停筷,否认作答“工作上的事儿,能处理好。”
“这么好的日子别糟蹋了,说点开心的吧,景延今天见着生父了,我刚才过去问了一下情况。”
毕竟,梁苑在寻亲这件事上气着推波助澜的作用,他得大概摸清动向。
梁苑放出了一个惊天消息,说得轻松惬意,但其实这消息令人悲喜交加。
珉颜顿住,停止咀嚼口腔里的东西。诧异地反问“谁,景延?”现在该轮到珉颜心情不好了。
她放下筷子,“这小子……”怎么都没听他提起。
裴翼见势动用她劝人的功力,说道“景延可能一时间没接受过来,你先让他想明白去,等时机到了再看看怎么处理吧。”
阿苑也跟着加入队列,“啊……对,你现在找他去没准他更乱了呢。”
最终也总算把某人给劝住了,吃着吃着,梁苑起身到酱料区施展他的才华去了。等人回来,他把两种不一样的酱料递到对桌的两个人面前。
裴翼立即试验,从锅里捞出食材蘸上调料,表情讳莫如深。阿苑问“淡了?”
裴翼难以察觉地皱眉咽下去了,答道“酸了点。”
珉颜心有不甘,“你怎么不问我?”
此时,蓝家。
沙发上,过程的回顾让人难免顾虑,强辩在旁积极引导,来龙去脉才得以逐渐明晰。
“案情比较复杂,对方掌握的证据相对我们这边占了优势,这样,我明天会申请调查令,看看当年的庭审记录。还有一件事,您预期起诉的对象建议稍作调整,如果追加被告合并审理,效率会高一些。”
蓝家父母点头,纷纷表示感谢。“行,那就麻烦你了。”
“二位遇到什么问题,需要更改诉求都可以随时联系我,哦,当然也可以联系二辩。那今天就先到这里,我还会再来的。”
强辩起身,蓝枫亦从沙发上站起来,道“辛苦了,我送您。”于是两个人下楼去了,觉得差不多了,蓝枫又折回来。
客厅内,蓝老念叨“都这把年纪了,还打官司,真是闹腾。”
蓝母反而劝老头子淡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念叨了,少说点,蓝枫该回来了。”
“行了我知道了,孩子不是让我相信他一回吗?我信。”说罢,蓝父起身往书桌那里去。
蓝枫推开门,将钥匙放在鞋柜顶层隔板,他稍微弯身换了鞋,问道“信什么?”
老人家漫不经心作答“没什么,你妈说她得上庙里求个签。”
另一边,打完火锅,三个人继而转场上了露台。
五彩灯闪烁,夜幕星河甚是渺远。
三个人举杯,杯壁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接着一饮而尽。
珉颜这才想起,刚刚说着把正事儿给忘了。于是她赶紧把东西交出来,推过去给裴翼“对了,礼物。”
阿苑摇晃着酒杯笑了笑,补充道“这个主题啊……叫裴翼变身记。”为了这款私人定制,珉颜和梁苑可是提前谋划,花了多少心思。
裴翼出奇地看着这两个人,好奇问了一句“这么神秘?”于是乎,她边说着边拆开包装盒,里边果真是一整套DIY。
这个这个,第一次上庭审的时候,你看有点小紧张。
哇,这个才精彩。看吧,前阵子在K房里边,大家伙儿都撕心裂肺,看看你,多束手无策。
来了,这个小人呢现在变成高层白领了,啊,其实定制的时候应该要求把“小裴总”刻上去的。
……
裴翼容他们两人逐个介绍完毕,温吞地笑了笑。她用非同寻常地口吻话玩笑“很好,是我心水的东西。”
闻言,珉颜拍响手掌,即将大干一场施展她的身手,爽朗说道“那就喝吧,把剩下的喝完就该走了。”
等到酒过三巡,场面就飘忽不定了。
今日的寿星不胜酒力,醉得迷糊。她趴在桌子,举过头顶的手指头不知道在指谁,意欲何为。
阿苑借着手支撑着脑袋,他不能再喝了。
“所以,为什么老是小裴总小裴总的挂在嘴边,我不喜欢不爱听,我今天见了一个……”
珉颜跟阿苑纷纷支着脑袋,听着趴在桌面上的人拖沓不清的陈述。整个精神状态也跟着迷糊。
什么,见了谁?
“那个实习生刚来,他就直呼我的名字,还说他是什么……一见钟情?直接喊我名字,我不喜欢,一见钟情我也不喜欢。小裴总,我不稀罕;实习生也……不,是都不在意。”
整个逻辑天旋地转,此起彼伏。但起码还是听懂了,都是裴翼看不上的没放在心上的。
她是裴翼就是裴翼,不是什么小裴总。
“哦,你说的都对。”珉颜应答。
“所以什么才是你喜欢的?”阿苑沿着思路走。
谁能想到,裴翼的回答足够疯狂。她突然抬起脸面来,看着对桌的阿苑,横冲直撞答道“你。”
阿苑被逗笑,翻了烤架上的串,将话题引入歧途。“是吗?那我稀罕苏珉颜。”
两个人之间就像踢皮球一般,食物链一般,环环相扣。
珉颜突然被点名,她一边专注着把食材穿在串上,一边又得自然的还回去。她亦是玩笑的口吻“真的啊?好感动。”
谁能料想,这个话题从下一秒在裴翼的静默里变得敏感起来。她这会儿清醒知道自己说错话踩了底线了。
“我不该说这些的。”说罢,裴某人眼神失焦,甚至躲避。
接踵而至,阿苑神情亦凝重且无所适从,这样的气氛持续推向珉颜,整个局面再无扭转余地。
最后,解铃还须系铃人。裴翼把酒杯都满上。她主动跟大家碰杯,一口豪迈的说辞,“喝了这杯就把今晚的事忘了吧。”
我们三个之间依旧很铁的关系,就这样保持现状走下去就可以了,不求其他。
喝了散场这杯,裴翼先行离场,接着梁苑落荒而逃,只不过一瞬间的事情,惹得她心神不定。珉颜留在原地,呆呆看着空荡荡的座位。
可是,裴翼啊,我们真的一觉醒来就能忘得干净吗?
她关了炉火,一个人坐在那里痴痴空想。酒水持续下肚,麻木到不知作何感想。等她愿意抽空大量旁人,现在就会有多失落。周遭的人,热闹都是他们的。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清道明,现在也就不至于这样了,这样的后果大概可以期许。
但是,早早就把暗藏的心思挑明白了,他们三个是不是都犯不着走到一块去,甚至维系了长长久久的年月?可能也说的通。
她现在开始想不通一个问题——心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让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又哭又笑,疯魔了一般,最后什么都没捞着。
此时,车后座上,窗外的光景持续倒退,街上华灯光线缭乱了裴翼的视野,以至于太过刺激她微眯着眼。
她刚刚把变身记系列也给顺走了,拿在手里,却叫她不住回想起刚才窒息到极致的场面。
她一定是疯了,可是她也解脱了,摆脱了之后却又开始忧心了。
裴翼不知道,她仓皇逃走时,阿苑慢半拍追出去,直至楼下,他看着她上了计程车便作罢了。
三个人反反复复地问自己——这有可能吗?
苏宅,苏母接听来电。
“颜颜,这么晚……”话未说完,对方抢先宣布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妈,我当记者当错了……”彼端,车站内,珉颜整个脑袋扣在站牌上,一旦胃里翻滚,头部便用尽力道挤压广告牌。
“我该听奶奶和我爸的话,这个记者做得我一点都不明白,我不干了。”后面一句,她特意提高声调强调,宣告她飘忽不定的决断。
“突然间这么说怎么了?你现在在哪儿,喝酒了?”说到这里,手机里传来一阵忙音,颜颜已经挂了通话了。
没头没尾,叫人担忧。苏母再次呼叫时,只听到了对方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
此前,备注为梁苑的人发来信息,说苏珉颜现在情况可能不太好。蓝枫显然曲解了意思,立马连线当事人。
万幸,接通了。
苏珉颜接听起来,让他充了出气筒,权当聆听。
“不吵着当记者多好,梁苑现在就不是干警,裴翼……裴翼也犯不着选律师,是吧?那样的话,他们两个完全可以自由选择,但是……”
她满腔心事,最终都发泄在广告牌上面,她断断续续击打着滚动的广告牌隔层。补充上她未讲完的话“但是闹到最后,还是捆绑在一起了,这不是无缘无故地纠葛啊,好像,不,就是我一手造成的。”
电话那端,他站在阳台上,从刚才的踱步转变成驻足倾听,他望着远处无垠的夜色,他的那颗星的方向在哪儿?他的那颗星陨落了,追寻不回。
“用正义的化身包容最不公正的事,我爸是这样,我好像也是这样……妈,我是不是很差劲?”
讲到这里,她心头一块巨落地,才甘愿转过身来,靠在站牌上,面对着街上的光景。
紧接着,她听见电话里传来一记清冷的嗓音。他说“你不会。”你一点都不差劲。
珉颜诧异,稍微正身,恍惚间精神回归,令她措手不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既然是正义的化身,那就利用这个化身的优势心无旁骛,去追寻答案。我相信,理想公正在你那里不是空话。”
他说的话像宣誓一般,满口激励的说辞。珉颜听着,余音绕梁,只觉周遭环境突然静寂。
她眸光失色,答“谢谢。”通话便结束了。
另一边,蓝枫回到室内,坐在青灯下开始苦思冥想。听她那样表述,关系真的足够微妙。
梁苑追寻苏珉颜的脚步,而裴翼追寻梁苑的脚步,并非闭环,却是难解。那个人的一颦一笑,都盛满悠悠不能道破的心意。
于是又想起了宣布跟她分道扬镳的场景,她把项链摘下递进他手里,与他擦肩而过,转瞬即逝,直做了陌路人。
他稍微偏转身,望向阳台盆栽的方向,来年春意热闹,愿它肆意生长。
苏珉颜,你的心意我懂,怎料到疾风骤雨?
另一边,路过平常人家。
烟火冲上云霄,伴随着冲破苍穹的声响,绽放得绚烂。阿苑驻足回望,光彩四射,接着明媚花火缓缓坠落。
不知是醉意当头,还是心有所想,引他追忆。熟悉的画面瞬间在脑海中浮现。那一年沿海城市气温骤降,时值小年夜,他们三个就在院子里挥舞零星的仙女棒。
他嫌这太女孩子气,最后却还是跟着屁颠屁颠在地面上用燃放着的仙女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一度出现错觉,眼前这片空地上都能重演当年的场景,欢声笑语足够将他淹没。
那样彼此互相靠近,心连心的景象,以后应当不会再有了。
他望着望着,烟花冷落了,他才回神,带着万千思绪,继续提步向前。
假设我们都不喜欢,那会怎么样?
**
翌日。
景延从房里出来,移步敲了敲母亲的房门,无人应答。他又特意推开门,透过门缝扫描,空无一人。
于是他算计好了,收拾好背包,背上行头穿好鞋,出了趟门。出了小区安保亭,他大步流星,生怕被逮住一般。
珉颜看见人出来,即将离开视线,于是小跑着上前,叫住他。“景延。”
闻言,景延停住了。循着声源看去,在他侧身,苏珉颜正向他步近,直至在跟前。她问“这么着急,去哪儿?”
他心虚掩盖,扯了扯背包肩带,答“学校啊,还能去哪儿?”
说罢,他欲提步溜之大吉。珉颜抓住他的背包,叫他寸步难行。她一语道破,问“去找顾叔是吧?”
“梁苑告诉你的?”
“梁苑?没大没小,人家可比你大。”珉颜说着开始往他身上招呼,只不过都打在他的外套上。
“知道了知道了……”景延一边躲闪,一边敷衍地回应。
等无关痛痒的一顿打骂之后,珉颜罢休,大方说道“走吧,我送你。”说完,她先行一步,发觉身后的人没跟上来。
她回转身,冲着原地驻足的人喊“愣着干嘛?”景延会意,他背正包,跟上前去。
路途中,步调偏慢。
阴天里,周遭一片单薄的色调,街上来来往往都是无声的流动。
“我可以问问,见着面之后是什么感受吗?”珉颜突然说起昨天的正式见面。
景延思量片刻,他其实找不到贴切的形容。良久,他回道“很难说……知道有个人一直在为自己奔走,知道自己也不是差到没人要,其实既辛酸又感动,他毕竟找了我大半辈子。”
珉颜听着听着,又侧过脸去看他的神情,他忆起什么,笑了起来,继续补充道“但很被动,一时间感觉很为难,被撕裂了一样。我在想,现在的家和原本的家,到底哪个才是归处。”
珉颜听到这里,稍微打断了一下。“大姨怎么说的?她不尊重你的决定吗?”
即使不尊重,似乎也在理,大姨这一辈子都只有景延,突然叫她撒手不管,当真难上加难。
景延摇头,“她说,当年她要是再坚定一点,可能不会贻误救治我妈的时机,实际上那个时候她也身不由己,差点连医师执照也给吊销了,她觉得有愧,才到福利院里找到了我。所以她对我一再宽容就解释得通了。”
“不过……”珉颜点头,想要多说些什么,却被景延打断了。他顺着话头往下讲。旁人看得出来,那不叫溺爱,而是一个母亲孤孤单单的一生中突然光线射进,于是她拼了命地对他好。
“不过,我妈去世跟她也没多大关系,只能说无能为力。这么多年她把时间都花在我身上,我的人生重启了,是她拉了我一把,我的来路才变得完整,不然后果无法想象。”
讲到这里,两人进站,停在车站牌前。珉颜依旧伤神望着他,想听听他最后的决断。
他望着远处光景,说道“我想把这两种人生串在一起,不会忘了我有两个姓名。”
他应当能扮演好这两个角色,将两个原本不相关家庭紧紧联系在一起。
说罢,他将目光收回,才知苏珉颜笑得很伤,他亦跟着笑了。
“我找到答案,所以啊,你也要加把劲,在学校那会儿,你脑袋可是很灵光的。”
珉颜被逗笑,点头,应和道“哦,像你这种才思不敏的人都想通了,我是该加把劲了。”
未久,车辆停泊,车上乘客陆续下站,他匆忙一把抱住珉颜,鼓足了勇气一般,一声“我走了。”短短瞬间,他收敛了,跑上了车。
车门合上后,车辆起步,珉颜反应过来,下意识跟着跑了一段距离,直到远远地被甩在后头。
她停下来,伴着些许凌乱的气息,目送公车走远。此一去并非永别,她又不知为何泪流满面。珉颜凝视着列车前进的方向,呢喃着“一路顺风……”
车座上,景延并未试探性透过车窗回望,只是泪光无声滑落,却又不甘示弱地笑了。
这不是我在苏家偷来生活的终止,恰是我跟你之间相依为命的断点。
我们就等来日再见吧。
**
办公室内。
软沙发上,来人拍手理论,语调激动。“蓝总,你看这么一刀切,就把手下那几个人的生路给断送了,我们真的希望人事部能够考虑考虑我们的难处。”
蓝枫听完表示赞同,他说道“这种情况我能理解,但考核指标不是综合了你们大家的意见吗?”
闻言,对方为难,答道“是这样,当时我们部门处在项目研发初期,大家都围着项目方案转,跟人事那边沟通没来得及对接上……”
蓝枫点头,换了个身姿。“公司一向强调公平,你说的问题我会尽快处理,项目审计还得照常,老规矩咱们不能破,具体规定一旦有缺漏,人事那边也会做出调整。”
“可是……”对方欲要反驳之际,桌上的手机不停震动。
蓝枫示意,接听来电。等接听完,丢下一句“不好意思,我得出去一趟,有什么事你让小叶传达给我。”,于是抓起外套匆忙外出了。
一溜烟,人走了。业务经理也只能打道回府,装可怜讲道理的小算盘显然是打不响。
待到车辆驶出停车场,蓝枫给小叶去了通电话。他注意着前方路况,对着电话那端的叶助吩咐“小叶,我现在在外面,得辛苦你去查查人事跟业务部考核是什么情况。”
“好,我知道了。”对方如是应答。
个半钟后,车辆抵达终点,蓝枫直接进了律所。办公室内,强辩给来人递过去一杯水,接着落座讲明当前的形势。
“在申请到调查令前,我们想找证据只能从警方和检院那里知道,并且开庭前,双方不能单独接触,所以会比较被动,但如果针对当年的审讯过程违法,对方负举证责任制,在这点上可以给我们空间去找证据支撑。”
蓝枫点头,“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内部人员也不知道换了多少届,追溯起来确实很有难度。”
“我跟徐辩商量过了,走两条线,他下乡去走访,我到警方那里了解情况。到时你跟徐辩那边需要多沟通一下。”
“好。我会随时保持跟他联系。”蓝枫答。
“接近年关会比较忙碌,开庭前准备工作繁多,到时我们会讲一下庭审技巧,总之这段时间会比较辛苦。”
“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这一坎迈过去就舒坦了。”
**
木质地板上,脚步声纷纷踩响。现场弥留着干透的血迹,拉起的警戒线外,曝光灯伴着快门声响闪现。
“就在这个位置,我站在后面,她当时背对着我,我拿起酒瓶往上砸……”
播报画面上糊去话者的面容,其间穿插着三三两两警方的问话声。
记者会结束后,回警署途中。
车座上,魏刑警摇了摇头,“心思都跑哪儿去了,一个大男人还给玻璃片划了,还是在执行公务的时候。”
说话时,梁苑用纸巾将破口处摁住。刚刚岳旭指认作案手段时,他将包裹住的玻璃碎片刨出来,扎了一手花花绿绿。
“不在执行公务的时候受伤,总不能平白无故大街上就吃苦头吧?”
“哦,哦,有奉献精神,只不过今天发挥失常,出什么事儿了?”魏叔苍白地夸赞他的徒儿,这种情况实在让他老人家大跌眼镜。
“能有什么事儿,没睡好。”
“跟裴翼还没和好?”
“……好不了了。”梁苑简短作答,他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致,索性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他昨晚确实没休息好,糟心得很。
可是他闭了眼,确实越发清醒。他清楚地知道,魏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她不是铁石心肠。”
魏叔可能搞错了,现在他们三个之间情况复杂,裴翼也不是铁石心肠,相反她重情重义,才会在人生选里多次退让。而梁苑自己,也步了裴翼的后尘。
所以,谁才是无情无义的人啊?
另一边,校内冷清。
冬日暖阳懒洋洋洒落,她踩着细碎光线上了斜坡路。古树依旧参天,她所站立的位置上方,在当年悬挂着高考动员口号横幅。
18岁的瞬间冲进视线,画面之多令她应接不暇。悠悠的静谧在她这里掀得热浪滔天,那是她热火朝天的青春。
这一刻起,她重走了人生路。
提步往深里走,周围依旧静寂。白色扶栏的楼梯口处,在这个地点,梁苑弯下身,冲她说了一声“上来吧。”
当时她把膝盖磕伤了,为了一个一向不知所踪的人。
三个人,两道身影,无限拉长,时光漫漫却穿梭前行。他们年少的面孔迎面而来,一瞬间与她擦身而过,像风一样虚无缥缈,她没抓住,就算是输了。
等她再甘愿提步往前,视野一片茫茫雾气。景色依旧,只不过换了心情。绿色生机在冬日里喑哑。
路过分叉口,她顿住了,像18岁的年月一般。她却再没有往侧身处的小径尽头打量,亦犯不着拔腿去追,当时她没追上,现在不必再追。
有朝一日她再一次站在这里做选择,虽比不上那年迅速,于她而言依旧是纠结复杂的心境。
想到这里,珉颜继续前行,一路走来,她都在与那样美妙的瞬间所循的路径背道相驰。换个方向,她或许才懂得思寻,这时候才是真正的向阳。
紧随其后,路的尽头,蓝枫歇足在那里,当年走过这里是跟着他那文绉绉的好友,小事一件不知何故引他遐想。
片刻后,他停够了便启程。
设若苏珉颜再停留几秒,或许应验了他无端驻足的念想。
上苍它喜欢再将故事重演,情节或许不似从前,结局依旧让人悲喜交加。
离校之后,回到住处,她迅速收拾了包袱,在路边拦了计程车,直至抵达终点,所见之处从繁华热闹转向静谧安宁。
乡间路上,村民们抬脚上轿车的梦想终究实现。
彼端,办公室内,师父收到来信。上面只是简简单单的“师父,对不起。”,来信人苏珉颜。
她未点明道破,师父就已经知晓她现在身在何方。
从现在起,苏珉颜她该是要探秘解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