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上巳节。
西河。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假水暖鸭先知。如今三月初的闲云江正是这般的景色,城内不少的男女结伴而行,或是来江边踏青赏景,或是水边沐浴郊外游春。
南宫镜汐便是这万千男女中之一。
不过,不同的是,她是个单身狗。
“小姐!”
“您跑慢些!”
两个丫鬟跟在后面,提着裙子,一边擦着额上薄汗一边叫唤着。南宫镜汐却是不管,她拉着手中的线,看着纸鸢飞得越来越高,恨不得再跑快些才好。
“快来啊!”
“你们看我的纸鸢飞得多高啊!”
她今日穿着是一身鹅黄色的襦裙,那颜色有些淡,太阳稍稍强烈些,看起来跟白色无甚区别。看起来,倒是让人想起路边的小雏菊。
她跑着跑着,路上跌跌撞撞不知道同多少人擦肩,但她却没管,只是呆愣了一瞬,立马又偏过头注意自己的纸鸢。稍稍有些不耐的人,皱着眉,转头要训斥一番,却是在看到那一张脸的一刹那,心头火气顿时烟消云散。
好生娇俏的女子,柳眉杏眼,琼鼻小巧,面上稍稍施了些脂粉,更添一丝红润。粉嫩得宛如这三月河畔的桃花,在草地上跑来跑去的灵动模样,可不正是人间的瑶池仙子?对着这样一张可爱明媚的脸庞,那男子整个人都看呆了去,半晌没有动静。
“死鬼!”手臂突然被人狠狠一拧,男人吃痛,看着身旁的婆娘,母夜叉双手齐下,又逮住了他的两只耳朵,“你又在给老娘乱瞅什么?”男人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姑娘已经跑远,只留下个背影。他揉了揉耳朵,无奈地揽上婆娘的手臂,口是心非道,“没有……媳妇儿,我是瞅瞅哪朵花等会摘下来适合你……”
女子的笑容灿烂,面上单纯,宛如稚童。
大概真的是她的速度起了些作用,纸鸢宛如一只精神抖擞的鸟儿一般,再次抖动了自己的翅膀,飞上了高空。
然而,变故却在这时发生了。女子一个没注意,脚下便被一块累死石头的硬物绊倒。还来不及跑开,南宫镜汐便觉得自己脚一疼,身体失去了平衡,便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啊!啊!”
她吓得手一软,手中的线顿时便飞了出去。而她整个人也无可避免地摔在了地上。
还是一副极其尴尬的姿势,就想一只乌龟,全方位,无死角地趴到在了地面。
还好是一片草地,摔倒在绵软的草地上并没有想象中的疼。只有想象中的惨,鼻尖尽是芳草与泥土的芬芳,就连脸上,衣服上,手指甲缝都是青草与泥巴。
“噗。”南宫镜汐眯眼,首先清理掉嘴巴上的草与泥巴。就在她再次完全睁开双眼的时候,准备拍拍屁股站起来的时候,她愣住了。
面前坐着一个男子。
一个身着黑衣,长相俊美的男子。剑眉微蹙,眉眼如画,深邃的眸子宛如星海一般,能将人的魂魄摄了去。偏偏他棱角分明,曲线硬朗,一双好看的薄唇似是不悦地抿起。周身的冷漠气度让人不敢靠近。
好生俊俏的男子。
但他只是停留了一瞬,坐在草地上,面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摔成一个狗啃泥一样的女子,他没有半分怜惜。皱皱眉,似乎是嫌她扰了他的清净。他起身,拍了拍身后沾染的杂草,转身离开。
从头到尾,南宫镜汐都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趴在草地上。最后还是任由跟上来的两个丫鬟扶了起来。
阿兰实在不懂刚刚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姐不论是喜也好,悲也罢,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让人捉摸不透。
她将拾起来的风筝交到南宫镜汐的手上,南宫镜汐却仍旧是魂不守舍地盯着远方,推开了她递过来的风筝。
阿兰顺着那个方向望去,仍旧是没有任何发现。
奇怪。
……
“好帅!”
南宫镜汐在完成第一副佳作之后,看着画上面的男子,毫不矜持地凑上樱唇“mua”了一个。只是……她摸着下巴,嘟起嘴,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没有真人帅气。
就在她刚准备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她忽然瞪大了眼睛,浑身没了力气,重重地摔在了椅子上。她一只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恶狠狠道:“臭女人!你出来干什么?!”
然而,悲剧还是发生了。一个眩晕,她再次睁开眼睛之时,眼眸之中少了三分的灵动,反倒是多了七分的凌厉与戾气。
屋内吹过一阵风,很是安静。
女子松开了手,翘着二郎腿坐在了椅子上。淡漠的眸子冷冷扫过桌上的器具,最终视线停留在那一张刚刚完成的画作。
她轻轻抬手,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便推着那幅画飞到了自己的手中。她撑着脑袋,眯着眼,瞥了一眼那画上的男子。
忽然嘴里蹦出一声嗤笑,挥挥手,画便落在了地上。
“不成气候。”
“什么不成气候!”
眩晕的感觉再次传来,南宫镜汐只觉得头疼难忍,甚至有些许心烦。她想抬起手,却发现已经没有半分力气。再次抬头的时候,她立刻从椅子上蹦起来,蹲下身地拾起了地上的画纸,宝贝似地吹了又吹。
“明明画得这般好,那个臭女人,有什么资格说我!”南宫镜汐不满地撅着嘴,看着画中的男子,情不自禁地开始傻笑。“不过……画的再好也不及今日初见他的那一眼。”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柔和了起来,脸上荡漾起花痴一般的笑容。
“好帅哦!”说着,南宫镜汐将画放在了自己的脸上,与画中的那人,脸贴着脸,尽是满足。帅你妹!
身体重新被人夺了去,南宫镜汐将画嫌弃地从脸上拿了下来,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发现尽是没干的墨水。
她毫不留情地批判道:“人长得是俊俏,只不过你这画得跟个火柴人似的,谁看的出来哪是鼻子哪是眼睛的!!”
她气的不轻,走到一旁,拿起帕子便狠狠擦了一把脸,坐在镜子前看了一眼才满意。
然而,就在这欣赏自己美貌的一瞬间,她一发愣,身体一抖,南宫汐汐就蹦出来了。“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帅!”南宫汐汐很高兴地蹦出来,似乎是因为两个人难得达成共识而高兴。只是……笑容还没有维持一分钟,就跨了下去,她指着镜子里的自己,叉着腰道:“我不管!这个男人我追定了!你不要跟我抢!否则……否则……”
“我就哭给你看!!!”
南宫镜汐:……
天色不早,太阳沉下去后,取而代之的是夜幕与新月。南宫汐汐终于是困了,一头倒在桌子上,南宫镜汐察觉到身体中的躁动少了些许。身体的主动权完完整整回到了自己的手中,她这才松了口气。
她利落地起身,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夜行服,临走的时候忽的看到了地上的简笔画。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将画纸拾起,瞅了一眼后冷笑道:
“哼!他一年前就是老子的人了!”有什么好抢的!
虽然话语中充满了鄙夷,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将画收起来。
若不好好处理,那丫头会放过她?!
处理好一切后,南宫镜汐便迅速地出门了。
一袭黑衣的她隐没在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