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便看见一只黑影从赵擒虎的体内窜出,斯须成形为一头黑虎。赵擒虎转过身来,携虎走向六侠,动作僵硬,如一具僵尸,手中那坚不可摧的武甫剑仿佛是从手腕处里延伸出来的一般,始终与手臂笔直一线。肩后忽地闪现裴荣鬼魅般的面孔,但见他一声嘶吼,赵擒虎应声而发,挥剑纵虎,攻向六侠。
人虎皆魔化,虎帅成傀儡。
六剑侠舞出剑花护身,相战一会儿后便寻机后退了一段,他们知道赵擒虎是中魔至斯,皆不愿与之狠斗,只是教三侠文安礼横身独挡住他。文安礼御出狮鹫灵象,点燃手中的天火剑,两强酣战,狮鹫斗魔虎,天火灼武甫。其余五侠的心思却不在此,而是紧紧盯着上空。
之前,裴荣趁着六侠战虎之隙重入魔龙,复居其首,人龙合一,飞腾而上,滞空十丈,旋身飞转,呼呼哗哗,黑烟弥漫。越是飞旋,越是散烟,魔龙的形态越是分明,仿佛刚才六位剑侠那一百多剑都是雕刻了它的龙身,精炼它的魔魂一般,而今它正在抖落残躯,伸展新生。
少顷,魔龙的身形不再飘忽,而是彻底成形,环萦的黑气中兀自看得清它的轮廓,有如巨鞭,刚柔并存。雷电四射,魔龙降临。
文安礼与赵擒虎杀得一时难分,其他五位剑客二话不说,俱掣宝剑,迎龙而上。殊不知,此龙非彼龙,它已脱胎换骨。人间每一劫,只要未消其命,皆是它的一次磨砺,不过是脱掉一层皮,却能使之更加强大。此刻的它强大到只一鞭尾便径直将扶摇大侠蓝道元击飞数十丈远。
蓝道元字玄初,因有一套独创绝学“紫霞剑”,宝剑出鞘耀紫霞,壮丽飞空照夜华,故而江湖人称“紫霞道仙”。可以想见,这位扶摇首徒、七翼之长会是何等傲岸,岂能接受魔龙这“一鞭之辱”?果不其然,他立马向着魔龙飞身旋剑,伸展剑光,紫霞顷刻弥漫在魔龙的上方,宛如为它罩上一片紫色天穹。这便是紫霞剑法之最上乘——漫天霞。
魔龙看见霞光即变亢奋,鞭尾击之,漫天霞随之接连荡出紫色光波,好比玄剑碎紫雨(这里的“玄”字是指颜色黑,用玄剑比喻魔龙黑色的身躯)。可不论魔龙几番破光,紫霞马上补合,像是雾瘴,却更加厚实严密。因为这并非寻常所见的霞光,而是蓝道元御出的紫色光炁,因而浑然连通、亦虚亦实,有此紫霞笼罩强敌,随时可从任意一个方向刺出光炁以伤敌,这其实是一个流光般的法阵。
魔龙索性不管这霞光,转而朝五位剑客刺来。其余四剑客见“霞天”已成,便毅然据此而战。好个腾身飞驰紫霞天,御剑穿梭魔龙阵。四侠借着紫霞光炁的灵力御出四道色彩各异的剑光疾来疾往、耀华如虹如电、如日如月,魔龙权且摸不着头脑,又挨了数剑。
蓝道元见时机已到,御动紫霞光炁为载舟,托起四位剑侠的剑光,一股脑射向魔龙,似虹上披霞,又似霞中裹火,剑道之盛,难以言表!
在场众人几乎都相信此击便是杀招,都不信此魔龙可以抵御之。魔龙确实也未做抵御,而是陡然将嘴一张,龙口急剧变大,如旋涡,又如深洞,径直将袭来的巨光剑炁给吞了进去。尔后又吐出浓浓黑气,长长嘶鸣,像是在炫耀,在唾弃。
五剑侠看不真情势,暂不敢上前再战。不知那魔龙是否故意为之,竟又将龙口大张,吞入好几片紫霞,同时口中喷出的黑气也侵蚀了原来的紫霞法阵,漫天霞似要变为漫天烟。
“奇耻大辱!”看见魔龙玩弄扶摇武功如儿戏,蓝道元在心中忿然吼道。用力捏了捏剑柄,又暗想:“我乃扶摇子弟、七翼之首,今日宁死也不能这样给扶摇派丢人!”此念过后,他招呼也不打一个,径自飞身疾刺魔龙。
苍穹密云忽起雷电,落下霹雳似是人形,一脚踩在蓝道元的头顶,电光传遍其全身。其余四侠见状皆拈指跪地,略有木然的蓝道元也马上反应了过来,赶忙跟着行了大礼。五人齐声道:“恭迎师尊!”
另一边,士卒环绕中,与赵擒虎缠斗不休的三侠文安礼见恩师驾到,留下狮鹫灵象斗虎帅,自己则蹬足腾身,几个筋斗翻来几位师兄弟处,哈着大气跪下行礼。
半晌不见人影,对面的魔龙已颇具孩子气地将漫天霞阵戳透玩完,飞上百尺,朝六位扶摇高徒俯冲而来。六人却不急着闪避,兀自跪地,仿佛要以身献祭于魔口。
值此间不容发之际,龙头之上倏地闪出一点银光。魔龙即刻垂首,坠落下来,其间银光越发耀眼,落地时恍然褪去,露出一只人影,原是一位高人踩在那龙头之上。魔龙触地后又生劲力,接连向上暴起,尽被那高人摁下了势头。他仿佛是一个久经风浪的船夫,任凭那魔龙如何翻腾,皆从容驾御着自己的一叶扁舟。在诺大的江湖武林,他又何止是一位船夫,何止拥有江海一苇?他是一位真正的舵手,威名赫赫的扶摇派便是他的庞然巨舰。他便是扶摇掌门——虞归鸿。
虞归鸿,一代天师,十年前便已步入通天之境,亦有通天之才。他是扶摇派的开创者,一生斩获妖魔无数,江湖武林皆尊称其为“扶摇剑圣”或“扶摇天师”。
六位剑侠齐声又道:“师父万安!”
虞归鸿只道了声“伏魔”,旋身飞下龙首。六位徒儿谨遵师命,俱各发功御象备战,须臾身出五头鹰鹫灵象。
扶摇二侠拨弄着自己的孔雀灵象,口中说道:“笑话了,怎会少了一只?”无暇思量,见魔龙复起,便与几位师兄弟同出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