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窦子衿笑:“代王可真健忘啊,是代王让臣妾夜里去代王宫的,若不是代王有令臣妾怎么会路过朝华殿。”
刘恒蹙眉,冷眼看着窦子衿淡笑的脸,这个女人,让自己恨得厉害。
薄太后双眼一闭不耐烦道:“回你们的代王宫去,少在朝华殿惹哀家心烦!”
窦子衿双眼不离刘恒的脸,俯身道:“臣妾遵命。”
去往代王宫的路上,窦子衿跟在刘恒的身后嬷嬷向前走着,看着他宽厚的肩膀,想着转过身来的刘盈,冲她笑,拥她入怀。
突然停住脚步,刘恒回过身子,令窦子衿大失所望的是回过身的人却不是那张自己熟悉的面孔,不免有些失落,下一秒,又是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样。
“为什么要向母后撒谎。”他冷冷的问。
窦子衿笑道:“为何?代王说为何?代王别忘了曾向臣妾说过的话。”
“可窦美人也没有实现对本王的承诺。”刘恒反道。
“代王一国之躯,不会连女人的话都不信吧,眼下皇上重病,代王不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吗?皇上一去,众多子孙之中最有望成为皇上的就是代王。”
刘恒冷笑一声:“窦美人不会是这种不长脑子的人吧,本王就不信窦美人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会是这个。”
窦子衿也学着刘恒冷笑一声,走到前面说道:“臣妾自然不会告诉代王臣妾心中所想,只要代王能做到臣妾想要代王做到的事情,代王就会知道臣妾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刘恒一愣,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就只见窦子衿扑到他的脸上朝着他纤薄的唇咬了一口,那似是时光倒流,会转到他与她第一次相见的时候,这个眉眼之间透尽了荣辱不惊的女人牢牢地吸走了他所有的心。
窦子衿醒来,第一次破天荒的看到了仍揽着她入睡的刘恒,趴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砰砰的心跳,让所有的不快乐都烟消云散吧,那些过去的过不去的,让那些权谋和私心在这一刻坠倒,只是干干净净的和这个此时能保护自己的男人安安静静的在一起。刘恒还未醒,窦子衿起身为她整了起朝服,只听身后有声传来准备回身刘恒就早已经将她揽入怀中。
“代王...”窦子衿娇嗔道:“代王该早朝了。”
刘恒用下颚顶住她高耸的发髻,长吸一口气声音清冷道:“窦美人肯对本王说出心里的想法了吗?”
窦子衿脸色一暗,淡笑着推开他的怀抱,重新转过身子整理朝服。这就是男人啊,一代君王,就算是给他再多的温存也只会记得那微不足道的利益,也是,谁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谁不想君临天下尽人皆知,可那个皇位对他来说就如此重要吗?重要的不惜他用自己的身子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来交换。瞧了瞧时辰依然是该去早朝的时间,窦子衿为刘恒披上朝服梳好发髻戴上朝冠,一边为他系紧腰带一边淡道:“臣妾不求代王能否给臣妾想要的一切,臣妾只想和代王一同踏平长安,有太多的恨在那里埋没了许久都出不来,臣妾相信代王也是记着的,对于代王来说臣妾比代王更加着急汉宫帝位之事,可如今,代王果真不是动手的时候。”
“本王此刻万不会动汉宫一根毫毛,就算是其它几位皇兄联合起来对付汉宫本王也只会静观其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安静地等待时机总比一意孤行冲在前线的好。”
窦子衿悬着的心骤然落下,这个刘恒,平日里虽然谨慎小心却也不失顾全大局的气势,他的一静,就让刘盈多了一份安宁,不管其他封地的藩王多么野心勃勃,他始终是那个中间观战的一个,以不变应万变,看似刘恒是在躲避,却不知刘恒是以退为进釜底抽薪。运用汉高祖当年夺定江山的计谋让他们野心最大的人先打,最好打个两败俱伤,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就是刘恒,这个代国王上的心思。
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月圆高照,喜欢热闹的薄太后早早便布置好了中秋家宴的一切,请来众多朝中大臣与妻宦,刘恒站在一棵掉叶的枯树下凝望,月上枝头,挂在阴暗的空中似极了一块白玉盘。窦子衿已经是三个月的身孕,陆之桃跟在她的身后一直盯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看,眼神炽热恶毒。
走到刘恒身边,窦子衿抬起头望向明月:“有一种看见了家乡的感觉。”
“是啊,这时候的月亮虽然不是特别的皎洁,可还算得上明亮透彻。”回过头,刘恒看着窦子衿被月亮照亮的脸,微蹙眉道:“十五之后本王要去孟美人那里,窦美人食完宴席就自行离开吧。”
“是。”窦子衿答。
她早已经习惯了刘恒的若即若离,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年初来代国的家人子,而是即将待产的母亲,在她的肚子里生存着的不是孩子而是一株能够让她紧握刘恒用手掌之中的砝码,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让窦子衿放在心里反复斟酌,窦子衿的每一步走的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她惊恐,若有一天自己真得了天下便不复世人怜悯定会好好善待他人,若是不能够如己所愿,那么就只能带着孩子苟延后宫,她需要去努力吗?需要,在这个苍茫乱世,她有必要为自己的以后铺下一条宽阔的路,虽然艰辛虽然困难,也一定要坚持着相互扶持着走下去,扶持?窦子衿独自苦笑一下,当今谁又能和我相互扶持。
从窦子衿怀了身孕之后必定是要招人嫉妒的,陆之桃这个最擅长嫉妒的一个人可不能在这个掉以轻心,她也懂,一旦眼前的两个女人生了世子就一定会牵扯到嗣位之争,倘若自己肚子里这个是个女孩儿那就意味着在这个后宫里再也没有展露拳脚的一天,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句话陆之桃还是明白的,撕扯着广袖,她用满股仇恨的暮光看着宫凌和窦子衿。
雏玉搀扶着窦子衿回到重华殿,正好撞见了迎面走来的陆之桃,她挺着硕大的肚子笑着喊道:“哎哟,姐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窦子衿笑道:“外面天儿太亮,八月的天气连空气都是湿的,阴气太重就回来了。”
“还是姐姐金贵,怀了身子之后代王就一直陪在身边,可真是让妹妹羡慕死了。”陆之桃的甜言蜜语之下全是利刀,一把把朝着窦子衿飞了过来,窦子衿自然是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索性就不藏着掖着,与其和这种嚣张跋扈的人斗智斗勇倒不如痛痛快快的把自己心里的话和她说出来,长了心思的人不过是听了笑一下,若是不长心思的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代王疼惜我们重华殿,大殿偏僻总是会有有心之人暗访,代王每日陪伴也是为了护我周全,妹妹莫不是吃醋了?”随后掩口一笑,道:“姐姐差点儿忘了,你那个人烟稀少鬼魂颇多的锦绣宫代王才不喜欢去呢。”
“窦漪房你什么意思!”陆之桃怒道。
“什么意思?”她眼含笑意:“本宫的意思难道陆美人还不明白吗?如今你我都是怀有身孕之人,谁能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做凤凰就靠这胎满之日产下的是个什么了,若本宫有幸产下小王子以代王与我的情份是不会亏待他的,可妹妹就不一样了,若是生了个与本宫不一样的,那妹妹的后半生不更加冷清了。”
‘啪’!陆之桃甩出一个耳光落在窦子衿的脸上, “窦漪房你不要欺人太甚,仗着代王宠你代王后信你太后疼你你就可以在我面前放肆,我也告诉你,代王后的位置谁也抢不走,我这就告诉代王后去让她杀了你这个卑鄙的小人!”说着陆之桃就提裙大步向举办中秋家宴的后花园走去。
窦子衿使了个眼色给雏玉,雏玉急忙快步将她拉住,一掌便砍晕了她。
“把她送回锦绣宫!”窦子衿捧住脸颊怒视着她大声赤道。
有女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争斗,这种争斗暗藏于人心之中不被人发觉,后宫的女人成功就成功在表里不一,比如代王后,窦子衿不是没暗中调查过她的底细,这个终日笑面迎人的女人是代国长老的女儿,九岁陪王伴驾十三岁便嫁给刘恒,十五岁那年却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将代国置于兵临城下的为难,十七岁,为代王产下世子刘轩,十九岁产下二王子刘殿二十一岁产下三王子刘臣二十三岁又为代王产下第四位王子刘礽,常理来说一连四个王子对于这个代王后身份的女人来说已经是江山稳固,到最后却落了个刘恒薄太后见了都不待见的下场,听雏玉说,代王后二十五岁那年和一个男子幽会被代王当场看到,那男人遁身离去独留代王后一个人立在那里,从此后,代王就再也没有去过王后住的寝宫。哪个女人在这深宫里生活不留几分心思,哪个女人又能够事事都能为他人着想,女人也是人,也有爱恨嗔痴,面对自己喜爱的人怎么能够不动摇。窦子衿想到这里突然身子一怔,这就是代王刘恒,面对自己的女人背叛他之后虽能为他守住秘密却再也不会理会,那种对他人温存甜蜜的幸福在王后身边再也不肯体现出来,他像一座冰山,冰死了她的心脏,从此,那女子再也不肯奢求能够得到代王最后一丝怜爱。
身后传来扑通一声,窦子衿恍然回身只见到雏玉愣在水池边上,八月阴气颇重的晚上只见湖中央有一女子艰难挣扎着。
“救命…”
“救命…”
“救命。”
一声一声戳在窦子衿的心上,这一刻,她明白,有一场战争在此时拉开序幕,被逼上贼船的她就算不想争也要为了某些事情去争一争了。
陆之桃依偎在刘恒怀里痛哭流涕,紧抱着她的刘恒面目平静眼中却透着杀气,窦子衿与雏玉跪在朝华殿中,头顶上的是站在身边的每个人偷笑的脸。
薄太后狠拍一下桌子大声斥责道:“窦漪房!你可真是哀家的好儿媳啊,陆美人即将临产你居然下毒手推她落湖。”
“臣妾没有。”窦子衿淡道。
“那陆美人怎么会跌落湖中!”薄太后大怒。
雏玉跪着上前行了几步大声说道:“太后娘娘,奴婢亲眼看见是陆美人自己跳进了湖中和窦美人没有任何关系!”
“放肆!”薄太后道:“何时轮到你这个丫鬟说话!陆美人再有一月就要生产她会傻到弃自己与腹中胎儿的性命于不顾吗?”
窦子衿回答:“太后娘娘也是从年轻的时候在后宫中一步一步走到今日,想必太后娘娘更为清楚后宫之中的明争暗夺,臣妾也是怀了身子的人何尝体会不到身为母亲的心,孩子一天天在自己腹中长大时间久了也是会有感情的,奴婢身同感受又怎么会向同样要当母亲的陆美人下毒手!”
“窦漪房你别死不承认,不要以为代王宠着你太后疼着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你不就是怕我生个男孩儿以后和你的孩子争夺世子之位吗,你放心,我没有你那么大的野心,只要我的孩子平平安安的我就已经很知足了!”陆之桃哭诉着。
窦子衿将目光投向刘恒,这个她枕边的男人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正坐在软垫上抱着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仇人。她暗自嘲笑,早就不应该轻易相信一个男人的,这场战役还未展开就已经输在了起点,过早的把一颗心交给一个男人留下的只会是一次有一次的心痛,当年的刘盈,现在的刘恒,只要是一国之主他们的所作所为还不都是一样的。
许久,窦子衿唇角露出一抹轻笑:“代王也觉得是臣妾做的吗?”
刘恒抬眼看着她,冰冷的眼神足以让窦子衿胆寒。他不语,窦子衿自然是明白,从眼睛里就已经看出了不信任,如今又有什么好说的。站起身子,窦子衿走到陆之桃面前跪下,雏玉急忙上前准备扶她却被窦子衿一手甩得老远,跪在陆之桃面前,窦子衿俯身磕了几个响头,然后起身走出了朝华殿。
陆之桃心性胆小殊不知窦子衿会做出什么事情,还在冥想之际殿外的舍人就跑过来报:“不好了代王太后,窦美人投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