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兰转头望去,只见李君兰也提了一只小灯笼,兴高采烈的朝自己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扬兰的胳膊,亲昵的撒着娇。
她身后还跟着刚刚猜对灯谜的李君羡。
李君兰笑嘻嘻的道:“我可是在这儿看了好一会儿了,那镯子我很喜欢,这灯谜也猜完了,镯子归我可好?”
扬兰道:“好哇。”
说着便伸手要去拿摆在最高处的白玉镯。不料却被摊主拦了下来。
摊主有些焦急的道:“慢着!这镯子你不能拿,最后那个灯谜可不是你猜出来的。”
杨兰有些窘迫地看向李君兰苦笑道:“小兰,要不我再另外买一只给你。”
李君兰冲着那摊主道:“凭什么不给我们?”
摊主理直气壮道:“小姑娘,你不要胡搅蛮缠啊,猜灯谜都是有规矩的,必须是一个人全部猜对所有的灯谜,才可以拿走彩头的。除非,你们和那位猜对灯谜的公子是一家人。”
李君兰左手拉过来自家兄长,右手拉着扬兰调皮道:“还真让你说着了,这是我哥,这是我姐,我们就是一家人。”
那摊主万没想到,她们会是一家的。
只见那小丫头左手拉着那位猜对最后一个灯谜的公子,右手拉着猜对前面所有灯谜的姑娘,动作亲昵,表情自然。被她抓着手的那一男一女也没有反对,表情也很自然。
摊主只觉得自己嘴欠,为什么要加上最后那一句?他直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摊主心中懊恼道:“都怪我多嘴,说后面那句干什么,这下可好,白玉手镯得拱手送人了。”
他转念一想:“我还有最后一招,那姑娘虽然聪明,但是文采不一定行,没准,这镯子就能保住呢。”
摊主往旁边一闪身,指着身旁的大红纸,那红纸上写的是猜灯谜的价格,和猜对灯谜后的兑奖规则。最下面那一行小字道:“看见没,所有的灯迷都猜对了也不能拿走奖品,你需要再写一首,符合这个节日的诗才可以。”
扬兰在心里吐槽道:“靠,这就是最早的霸王条款了吧。这年头也没个公商消协什么的,这上哪儿说理去。”
李君兰气乎乎的道:“你这不是刁难人吗?灯谜全猜对了还要再写诗,你以为这是考状元呢!”
眼看过于气愤的李君兰就要和那摊主吵起来了。
扬兰忙上前拦道:“小兰,别太冲动了,不就是写诗吗,咱给他写就是了,旁的不敢说,就写个诗还难不倒我。”
扬兰对那摊主道:“不是要写诗吗,笔墨纸砚请拿出来吧。”
那摊主从小桌子底下拿出笔墨纸砚,在小桌子上放好,对扬兰道:“姑娘,请吧。”
扬兰将纸在小桌子上铺平,拿起毛笔沾饱了墨,便刷刷点点写了起来。
她边写边道:“诗吗咱也有,不过我觉得这首《青玉案》元夕,更符合今天的氛围。”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
围观的群众可不都是贩夫走卒,自然也有饱学之士。
“这写的好是真好,只可情没有格律。”
“是啊,虚实结合意境维美,就是不够规整,算不得诗。”
……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多是谈论这诗不循规蹈矩。
(这也不能怪唐朝初年的人见识浅薄,目光狭隘。毕竟,在宋以前,尤其是初唐时期,文人雅士们都只读《诗经》,《离骚》,乐府诗,陶诗之类的。
作诗也多以五言律诗,七言律诗和五言绝句,七言绝句为主,至于李白的《长想思》三五七言等,这种形式都是近一百年以后的事情了。
让他们接受那宋朝时,才广为流传的词牌格式,唐初人土表示,审美还不到那个阶段。
顶多也就是一些教坊曲子词,在秦楼楚馆听的最多。再者便是王公大臣,世家大族,在宴席之间,或者平时的茶余饭后。会有歌妓舞妓吟唱一番。
但与正二八经的诗比起来,还是难登大雅之堂。
其实唐朝的诗,大部分是写给官老爷看的,当然也包括皇帝。
毕竟,古人的文化普及程度,没有现在这么高。不像现在普及了九年义务教育,但凡是认识汉字的,都能引经据典,出口成章。)
那摊主便顺水推舟道:“姑娘你看这大伙都……要不你再另写一首”
这摊主的画外音是:“量你也写不出什么像样的诗来。”
扬兰气极反笑道:“你们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是金镶玉。这《青玉案》元夕,可是写上元节的千古名篇。你们竟然还嫌不够规整,没有格律。要有格律的是吧,给你们来一打瞧瞧。”
众人自然不知“一打”为何物
她转向摊主道:“铺纸来”
摊主回过神道:“有,有。”
只见她,铺平纸张重新沾墨,银钩铁画一气呵成,好几首诗便跃然纸上。
“火树银花台,
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
明月逐人来。
游伎皆秾李,
行歌尽落梅。
金吾不禁夜,
玉漏莫相催。”
——
“锦里开芳宴,
兰缸艳早年。
缛彩遥分地,
繁光远缀天。
接汉疑星落,
依楼似月悬。
别有千金笑,
来映九枝前。”
——
“去年元夜时,
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
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
泪满春衫袖。”
——
“袨服华妆着处逢,
六街灯火闹儿童。
长衫我亦何为者,
也在游人笑语中。”
——
“月色灯山满帝都,
香车宝盖隘通衢。
身闲不睹中兴盛,
羞逐乡人赛紫姑。”
扬兰放下毛笔,长长的舒了口气,扫了一眼正满脸惊诧“不识货”(主要指宋词)的大唐群众道:“有没有格律?够不够规整?现在你没话说了吧。”
围观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向小桌子上张望。
真正看懂了的人则是频频点头,啧啧称奇。
摊主只好心服口服,又依依不舍的,双手捧过来那只和田白玉的手镯。
扬兰微笑着拿过手镯,并向摊主道:“谢了。”
拉过李君兰的手,便把玉镯戴在了她的左手腕上。
点头道:“皓腕凝霜雪,不大不小正合适。嗯,还行,勉强配得上你。”
李君兰拉着扬兰的手乐的直蹦高。看着手腕上的玉镯,眉开眼笑道:“谢谢姐,谢谢姐。”
扬兰微笑着摇摇头:“你喜欢就好。”
李君羡则是在一旁摇头叹息,心中暗道:“唉,我这妹妹什么时候能长大啊,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也不差啊。一只玉镯子竟能把她高兴成那样,难道家里的镯子还不够多吗?”
他哪里知道,他家小妹缺的不是一只镯子,而是一个真心待她的朋友,和有温度的陪伴。
热闹看完了,人们纷纷散去,
有识字的人,正摇头晃脑的吟着,刚才扬兰抄的那几首诗。
更多的是不识字的人,在谈论着那兄妹三人,哥哥是如何的英俊,妹妹是如何的漂亮,有才华,
这要是以前,扬兰是不会与李君兰的“胡说八道”,“同流合污”的。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事,她便自觉不自觉的,往李家兄妹那儿靠,
她总觉得和他们做邻居,不仅仅只是个巧合,而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让他们一家人以这种方式团聚。
若不是天意,怎么那么巧,她们的审美如此相似,就连名字都如此相同。李君兰对她一见如故,是如此的信任和依赖,李君羡在地震后雪中送炭的帮助。她把这一切归结为,血浓于水的亲情始然。她对他的好感,原来是兄妹之间的亲情。
想到这些,她便为自己以前的选择感到庆幸,对当今的皇帝陛下,去年的从中作梗十分的感激。
扬兰皱着眉头心中暗道:“要认亲也得有个信物吧,什么手串,脚链,玉坠挂件,她一样也没有。(电视剧里看来的)
直接问人家,十几年前是不是走失了姐姐或妹妹,若真是走失了姐妹,时间地点又能对上,那就是皆大欢喜。若人家没有走失的亲人,还以为你是故意来攀高枝儿的呢?”
——
“对了,姐,你住哪儿呀?”李君兰问道
她的思绪被从九宵云外拉了回来。
扬兰有些没反应过来道:“啊,什么?”
李君兰调皮道:“又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那个人啊?”
扬兰定了定神道:“哪个人啊?”
李君兰一本正经道:“就是那个,蓦然回首,在灯火阑珊处的那个人呀。”
扬兰恍然大悟道:“噢,你说那首词啊,不是我的,是抄別人的,本想着拿来唬唬那摊主,没想到人家还不买账。”
李君兰神神秘秘小声道:“到底有没有那么个人,那人是谁啊?”
扬兰调笑道:“有啊,那就是你呀。”
“姐,你又拿我开心”
“就拿你开心了,怎么的吧。”
“怎么,还的吧,打你呗,还怎么的。”
“好哇,你还敢打姐姐了,长姐如母你这是大不孝……”
两个姑娘边嘻闹着边往前走,李君羡跟在她们身后摇头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