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老的折子戏中,有一出格外经典的曲调,常常诱惑着痴男怨女们流下廉价的眼泪,伶官儿们这样唱到:“红街,落寒的雨滴相逢宿命;青石,坚实的大地迎接注定。千百轮回前,我是历经战火浇筑的块垒,你是缠绵虚无缱绻的云气。是什么?又让我们再度相遇,而这一次依旧不能一起,你破碎了躯壳,我伤透了心。无数年后吧,相同的环境,我作持伞人,手握发黄的纸伞,那一刻绝不再犹豫,你一定要记得躺在我的掌心里,抑或是牢牢抓住你。”
此刻的洛黑莲想起自己曾经向这首词不像词,诗不像诗的四不像玩意儿投之以淡淡的不屑,然而现在自己却擎着伞踩水而去,虽然取代黄纸伞的是一把漆黑无华的大黑伞,可自己这般义无反顾的样子,何尝不是戏里唱的块垒呢?所谓世事无常大抵也不过如此吧,想到玫瑰曾说自己不像黑莲,更是块又臭又硬的黑石头,洛黑莲去的更快了。
踩着白浪,踏波而行,无数朵略带斑点的小白花溅起,又凄惨哀怨的落下,周而复始。街上的行人不多,很快的洛黑莲便要遥遥看见牧府的大门,喜悦感刚要升起的霎时间,寒意顿生,警兆油然而来,急速的停止,踏云靴猛点地面,踩进水中,间不容发的躲过了一点寒芒,白皙的肌肤似感受到寒芒中蕴涵的锋刃,坚持了片刻便露出一道微小的豁口,一缕披散的长发茫然而落,被骤雨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洛黑莲看见眼前这个麻布黄衣的中年人,眼神中毫无意外的神色,根本不会问“你为何而来?”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因为他知道,世界上除了中皇陛下能够命令眼前的这位长辈,便只有自己的父亲才能让他来这里。但不管是谁让他来这里,从他决绝的刃意来看,自己也必须将之击倒,可这可能吗?洛黑莲想试试,试试这位黄衣,大自己十多岁的小叔叔的倒帘锋刃。
……
倚着酒楼栏杆的南宫太苍依旧静静的伫立在那里,就像一座雕像,即便十三皇子已经进去好一会儿了,可是自己现在根本没有闯进去的理由。至于潜入?自己还没把握瞒过那两列精锐的内卫。紧接着,南宫太苍眼眉一挑,瞥见了不远处的洛黑莲和那抹挥之不去的黄影,神情渐渐的凝重起来,,第一次取下了身后的用布包裹了好几天的孤鸿剑,当剑取下的那一瞬间,南宫太苍没有发现本应该隐逸的白痕闪烁了一下。感受着剑身传来的轻盈质感,南宫太苍凭手一撑,借着雨滴向黄影掠去。
……
感受到南宫太苍的与平时迥异的剑意,黄衣手中的锋刃飞速的挥动起来,明亮的寒光吞噬而来,砰的一声,大黑伞被撑开,横冲直撞的向着寒光挡去。没有多少人见过黑莲公子真正的武器,因为他有时拿着描金扇子,有时拿着温润如玉的棋子,哪怕捻一落叶,也能飞叶当花杀人随意。别人不知道,但黄衣知道,他手腕扭曲而转,任锋刃连撞而去,没有去攻看似薄弱透明的伞面,而是直向龙骨而去,刚要接触时,忽然抽刃向身后劈去,携着恐怖无俦的威势劈飞了挟力而来的南宫太苍,而他自己也随着南宫太苍飞了起来,南宫太苍没有想到一向被人称做鬼魅魔影的刺客黄衣能有这般霸道烈焰般的力量,顿时有些愕然。
同样愕然的,还有洛黑莲。看着倾注十二分力量的大黑伞面击打在黄衣身上,同时也把黄衣劈飞了出去,黄衣艰难的抹去了口角的鲜血,看见洛黑莲惊愕的问他“为甚么时。”他笑了笑。虽然笑得十分难看,不过是他从十年前来为数不多的笑,他沙哑的声音说道“你爹说,黑莲长大了。”紧接着压低声音说“快去吧。”便晕了过去。
抬头看着天空,洛黑莲才发现天空已经停止了倾泻酸涩委屈,骤雨初歇了,洛黑莲却没能压制住那一滴清泪落入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