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上了三竿,推开那扇吱呀吱呀的木门,纪晓只感到一阵接一阵的热浪迎面而来。
李嬷嬷唤了一声:“奴婢估摸着马车这时也便该到了,小姐,还是赶忙换身衣裳吧,莫要让丞相府的那帮人笑话了去。”
“我知道,嬷嬷。”纪晓捋了捋额前的发丝,“只怕那些姨娘们断不会让我遂了愿。”
……
车轮压着石头路的咯吱声混着马蹄撞击石头的清脆响声袭了过来。
然十六岁的纪晓都明白,此去,是定然不会回到这里了,就连能不能顺利到达丞相府都是未知的呢。
荷莲阁。
浴桶里的人儿发同漆黑,眼若波明。纤纤十指似栽葱,曲曲双眉如抹黛。随常布帛,俏身躯赛着绫罗;点景野花,美丰仪不需钗铜。容若冰玉,神光照人,不可正视。粉黛不施,有天然姿格。
婢女怯怯地低下头,用木勺舀起热水,再轻轻地抬手,翻转,那水便连续不断地流出,汇聚成细细的流水。
苏姨娘轻扬素手,指尖缓缓划过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玫红色的花瓣随着水的波纹荡漾着。
沐浴完后,苏姨娘身着紫色流苏裙,坐在镜前,玩弄着头发。
“鸢儿。”朱唇轻启。
一名面相清秀的婢女急急地进来:“夫人。”
“没记错的话,纪晓该是今儿个回府吧。过会儿我亲自去迎一下,不然又会有不明事理的小人乱嚼舌根,说我刻薄了丞相府的千金。”苏姨娘依旧抚弄头发,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夫人,难得不给那小贱人一个下马威吗?”鸳儿不解。
“你还真是蠢,在她回来的路上埋伏,那不摆明了是我这个姨娘做的。”苏姨娘面不改色。
“知道了,夫人。”
“在外人面前一定要注意称呼,毕竟,老爷还没扶正呢。”
鸳儿微微一笑:“可是夫人,大家都这么认为呀。”
苏姨娘娇笑一声,轻轻点了一下鸳儿的额头:“就你嘴甜。”
鸳儿吐吐舌头:“知道了,夫人。”
车夫路。
印有纪丞相府标志的马车缓缓前行着,再行大约半个时辰便可到达丞相府。
纪晓摸了摸口袋,里边有一柄雕刻着凤凰样式的匕首。那是她的师父给她作为及笄之礼的。
可竟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丞相府。
纪晓不禁眯了眯眼,可见这是个厉害的主,心思如此缜密。也难怪,从一名歌姬一跃成为丞相府掌权人,定然有些手段。
苏姨娘带着女儿纪之沐迎在丞相府前,身后跟着一群低下头整齐排列着的奴婢。
纪之沐虽才十四岁,还未及笄,但出落的却如此楚楚动人。一身鹅黄色的裙子倒更显得她阳光有活力。
纪晓刚掀开马车帘子,纪之沐就行了礼甜甜地唤了声:“姐姐。”
纪之沐当然开心了,周围的玩伴兄弟姊妹都有好些个。虽这些年拥有爹爹和娘亲全部的爱,却总觉得很孤独。这不,姐姐回来了,自己也有人做伴了。
一想到之后要是被欺负了也有个姐姐挺身而出保护自己,太威风了。
想着想着,姐姐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对她微微点了点头,眼中尽是冷漠。
纪之沐刚想说些什么,苏姨娘开了口。
“车马劳顿,别站在外边说话了。来沐儿,晓儿,快进来。”
纪晓对着苏姨娘行了礼:“多谢母亲关怀。”
进府之后一顿寒暄。
只是纪丞相出门办事,还未回府。
“那晓儿,你就住在清晖阁吧,在沐儿旁边,姐妹俩可以好好说说话。”苏姨娘抿着茶。
纪晓微微点头。
可是纪之沐可高兴了呀,拉着纪晓边跳边走。
太阳落山之后,纪晓便说自己乏了。纪之沐虽不想回去但也不愿耽误姐姐休息,只得回了自己的沉鱼阁。
李嬷嬷这才放下手中的活,走到纪晓跟前:“这个纪二小姐,怎会与小姐如此热络。会不会是苏姨娘让她这样做的。”
纪晓微微摇头:“她与我说话时,眼神很清澈,不像是那种别有用心的人。”
李嬷嬷担忧的说:“小姐还是小心点得好,在这丞相府,谁又会展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呢。”
纪晓闭了闭眼:“我知道,嬷嬷。”
李嬷嬷是娘留给自己的人,她的话,定然是为自己考虑的。
荷莲阁。
苏姨娘整理着发簪:“鸳儿,你说这纪晓,看起来真不是个农家女的样子。与我说话,虽疏离,但礼数全都尽了。”
鸳儿:“奴婢看着也觉得。身上好像有种无形的威压。”
苏姨娘抬眸看了鸳儿一眼:“瞧你那样。乡下人自是不懂礼数的,只是李嬷嬷是那人的婢子,耳濡目染,应是懂的。”
鸳儿勾起嘴角:“可是夫人,尽管这样,你还不是依旧有办法治她。”
苏姨娘摇摇头:“过些日子吧,现在动手太刻意了。”
沉鱼阁。
纪之沐吃着糕点,扭头看向旁边站着的双儿:“我总感觉姐姐好像不太喜欢我,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是很冷漠。不与我亲近,却也不拒绝我的亲近。”
双儿想了想,回答:“可能与小姐不熟悉吧,等熟悉一段时日自然就好了。”
纪之沐点点头:“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