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蕊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他叫自己姐姐。她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下听到这个称呼。还躺在病床上,就想要和她撕破脸了吗?
“同样是弟弟,你又是怎么对我的呢,姐姐。更何况,他还不是你的亲弟弟。”
他究竟是借此发作,还是因为这个开车出神?顾蕊不可置信:“就因为这个?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就没命了?”
“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
“……你说什么?”顾蕊怀疑自己听错了。
病房里一时安静得只剩下仪器的运转声。
“你一直恨我,不是么。”顾睢的声音平静无波,平静地看向她,“何必做出这么一副姿态。”
顾蕊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觉得她想他死?他一直这样看她?怒火一路烧到心底,烧灼经年的苦苦压抑的毒蛇,她沉默了片刻,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我不该恨你?”
“你的母亲,害死了我的母亲,取代她的位置……难道我不该恨你!”顾蕊咬破了嘴唇,满嘴都是血腥味,根植于两人心底的荆棘此时终于被撕扯开来,牵出她最刻骨的恨意,“杀人凶手得到了一切,而我还傻傻地喊她母亲!直到她死我才知道真相!你要我怎么做?继续做你的好姐姐吗?我不该恨你吗?我不该恨你吗!”
顾蕊血红着眼睛死死瞪着他:“可我再恨你,也没有想过要你死。”
他们长久地对视着。两个人都仿佛变成了雕塑,一动不动地对视着。顾睢不合时宜地想起他们玩过的木头人游戏,那时他们多大?十几?大人不在的时候两人在城堡似的家里玩着捉迷藏,玩着不许动的木头人游戏,总是他看着她洋娃娃一般卷卷翘翘的眼睫毛先举手认输。
他闭了闭眼,心里浮起巨大的悲凉。
顾蕊渐渐平静下来,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既然已经彻底撕破脸,她也没必要再掩饰自己的野心:“有些事摊开了讲反而更好。顾家我一定要。好好养伤吧。我等着你的反击。”
母亲失去的,她要连本带利地拿回来。
直到顾睢出院,她再没有来见过他。
两人再见面是在顾蕊和莫蒂的订婚宴上。顾蕊一袭红色丝绒长裙,美得张扬肆意,像盛放的红色月季。她举着酒杯从容自若地穿梭在人群中,见到他的时候露出无可挑剔的笑容:“好久不见。”
顾睢与她碰杯,仿佛两人从未争吵分离。
订婚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顾睢寻了个空隙走到她的身边,凝视着她的侧脸:“你今天很美。”
顾蕊微笑:“谢谢。”
顾睢沉默了一会儿,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莫蒂,开口道:“你真的喜欢他吗?”
“喜不喜欢有什么要紧呢?他可以帮我得到顾家。”
顾睢深深地注视着她:“莫蒂是什么人?你是在引狼入室。”
“那又怎样?顾家,我可以不要全部。”她微笑着凑近他的耳边,乌黑的卷发落在他肩上,红唇微启,姿态亲密而撩人,“我只是不想让你,得到一丝,一毫。”
顾睢微微侧头,那姿势仿佛真在认真倾听的模样。顾蕊轻笑了一声,优雅退开,想要欣赏他脸上的表情,可惜他仍是一副无喜无怒滴水不漏的样子。
“啧,感情真好,说什么悄悄话呢?”一身红色西装的莫蒂走过来,弯腰做出邀请的姿势,“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邀请这位美丽的小姐跳一支舞呢?”
顾蕊微笑转身,优雅地抬手放在莫蒂掌心:“当然。”
顾睢的视线落在那双柔美修长的手上。洁白如玉的指,指尖却鲜红,艳丽得触目惊心。
顾睢目光沉沉。
……
顾蕊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老爷子开始操心顾睢,偏偏顾睢铁了心一样,就是不松口,别说杨小姐,哪家的小姐他都看不上。老爷子让顾蕊去劝劝,顾蕊去他办公室的时候人不在,恰巧看到没有关上的抽屉里露出一只精巧的玉镯,心下顿时明了。
顾睢回来的时候她正托着下巴捏着玉镯细细打量着,点评道:“很好看的镯子。”
顾睢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顾蕊走到他身前,突然笑了:“我听说,你在医院的时候,一直是月淳在照顾你?”
顾睢静静地看着她。
“你喜欢她,是不是?”
顾睢并不回答,顾蕊也没有生气,弯起眼睛转而道:“你知不知道我手里现在有多少股份?如果你娶了杨小姐,得到了她父亲的股份,那样你才可以赢过我。”
顾睢看着她:“你知道我不会娶她。”
“所以结局已经注定,赢的人是我。”顾蕊轻抚着他的脸,冰凉的指尖柔情万分地划过他的皮肤。她惋惜地微微蹙起眉头,“我亲爱的弟弟,该聪明的时候怎么就这么傻呢。你真的相信所谓的缘分?你有没有想过,一开始就是我把月淳放到了你的身边?”
顾睢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你收买了她?”
“是啊。”顾蕊玩味地看着他,指尖滑到了他的下巴,“她很像一朵白色的月季花,是不是?你那么爱月季。”
她第一眼看到月淳的时候就知道,他一定会喜欢上她。
乌黑的麻花辫,白色的棉布裙,这样干净的女孩子,有着这样一双小鹿般不安的眼睛的女孩子。顾蕊想起顾睢房间里那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看着这个女孩子微笑起来。
这个干净得水晶一样的女孩子,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顾蕊坐在窗前注视着那个女孩子被他牵着坐进车的时候,绽放出一朵大大的笑。
“从那一刻起,你必输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