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大力和高纤扬将吃剩的包子收拾了一下,刚走没几分钟,病房的门响了。
“来了。”我说道。
打开门,映入我眼帘中的是两个人,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一个身穿一身警服,一个身穿一身黑色棉大衣。
男的大概四十岁上下,五官端正,一脸正气,女的半头白发,一脸悲伤,两只眼睛红红的,有些肿胀。
这两个人不用介绍,我心里也猜到了个大概。
男的一定是刚刚跟我通过电话的宁绍,宁警官,女的,则是郑文欣的祖母,于佳兰。
“是宁绍,宁长官和于佳兰,于女士吗?”我开口问道,“我是孙敏,这是我的志愿者证件。”
宁绍笑着对我摆了摆手,说道,“不用看了,我认识你,只不过,你有可能没见过我,这是我的证件。”
我接过宁绍的证件扫了一眼,上面写着:
人民警察证,XX省XX市公安局,姓名:宁绍,性别:男,血腥:B,出生日期:1983年XX月XX日,职务:巡警支队科员,警衔:二级警司。
哟,这还是个警司呢。
看了一遍,货真价实。
我将证件递还给了他,笑道,“核对完毕,货真价实,进来说话吧。”
宁绍点了点头,可是,步子还没有迈开,一直在他身旁沉默不语的于佳兰突然抢先上前一步,拉住了我的胳膊,然后扑通一声就给我跪下了!
我和宁绍都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幕出现,尤其是我,脑袋暂时出现了空档和短路。
这个时间段,走廊上的人比较多。
一来,下午这个时间段正巧是护士查房的时间,二来,有许多病房的病人也会在下午的这个时间段打针,三来,许多病房的陪护家属也正好是进行倒替,换班的时候。
所以说,于佳兰这突如其来的一跪,惹来了许多好奇的目光。
“哎呀!阿姨!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呀!您这样做,我可是承受不起呀!”我急忙蹲下身子去拉她。
可是于佳兰跪在地上丝毫不动,她紧紧拉着我的胳膊,不住的给我磕头,脸上全都是泪水。
“你就是孙敏吗?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的孙子!谢谢你救了他,是你拯救了我老郑家最后一条命根啊!
我跟我的老伴儿就那么一个儿子,老伴儿去的早,儿子和儿媳又突遭横祸,我本来也不想活了!
我活着干什么呀?!中年送老伴儿,晚年送儿子和儿媳!我就是个祸害啊!我活着就是个祸害啊!
可是,当听到我的孙子平安无事的时候,我又舍不得死了!我还想照顾他,我不想我的孙子连我这最后一个亲人也没了!
谢谢你孙敏!真的谢谢你!你是我郑家的大恩人啊!”
我看着这个半头白发的老人,心中突然一阵心酸。
中年丧偶,晚年丧子,接二连三的打击,使她整个人看起来都非常的憔悴。
整个身躯非常的瘦弱,就跟郑文欣在画中画的她一样,是个瘦弱而又清秀的老太太。
只不过现在,她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比之以往又苍老了许多,腰杆也没有那么笔直了,似乎有些佝偻。
我没有再伸手去拉她,而是扶住她的胳膊,看着她满是泪水的眼睛,对她说道,“阿姨,您一定要坚强!
我知道,您中年丧偶,晚年丧子,这对你的打击很大,可是您要知道,这并不是您的错!
这都是命,是命运对您太不公平了。
但是您要记住,您不是祸害,相反的,您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真的!非常了不起!
所以,您要活下去!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跟您的孙子一起!
因为只有活着,才能看到更多的希望,不是吗?”
她看着我,泪眼婆娑,目光朦胧。
我说的很诚恳,也说的很中肯,所以我的话她听进去了。
她点了点头,身体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我怕她因为情绪激动而造成大脑供血不足摔倒,连忙扶住了她。
“你说得对,我要活着,好好的活着,将我的孙子抚养长大。”她感激的看着我,问道,“对了,恩人,我的孙子呢?”
“郑文欣上午画画儿画的有些累了,现在正在休息。”我说道,“阿姨,您不要再叫我恩人了,我真的承受不起。”
“承受得起的,您确实是我们家的恩人呐!若是没有你,我那苦命的孙儿也已经不在了。”她说道。
走进病房,可能是因为刚刚于老太太的哭声实在是太大了,导致郑文欣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他眨巴着两只大眼睛,正向着门口处的玄关张望着。
于老太太刚走进来,郑文欣便看到了她。
“奶奶!”
一声清脆的呼唤响在了整个病房里。
这一声‘奶奶’好像包含了郑文欣所有的委屈,伤心,和难过。
一声‘奶奶’,年纪幼小的郑文欣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奶奶!我好想你啊!”
“奶奶!爸爸和妈妈他们都没了!我好害怕呀!我心里好难过!”
“奶奶!你怎么也哭了呀?!”
于佳兰的出现,让我看到了郑文欣真正脆弱的一面,或者是说,这才是身为一个五岁的孩子,该有的情绪。
“文欣!我可怜的孩子!”而于佳兰看到郑文欣的那一刻,情绪也是再次抑制不住,痛哭了起来。
她跑到病床前,一把抱住了躺在病床上的郑文欣,将郑文欣的小脸紧紧的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我可怜的孩子!不要怕!不要怕!奶奶在这里!”
“告诉奶奶!你哪儿疼啊!奶奶给你揉!”
“不怕!咱不怕——啊!”
于佳兰一边念叨着,一边轻轻拍打着郑文欣那小小的后背。
我和宁绍警官看的心酸,心有默契的走出了病房,轻轻关上了门。
让他们单独呆一会儿吧,哭出来了,会好受一些。
“给。”宁绍警官递给我了一张纸巾。
“谢谢。”我接过纸巾,擦了擦有些红的眼睛,自嘲道,“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是矫情,受不了这种场面。”
“很正常。”宁绍警官拉开走廊的窗户,窗户一开,外面的冷风呼呼的吹了进来。
尽管今天的天气很好,可是风依旧没有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