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将纪府掌权暂时交给林氏,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想必也不会这么快就再把掌权交给夏知书了。
轩雨阁里,烟露兴冲冲的跑进来:“小姐,夫人说,国子监那边传来通告了,说大少爷和二少爷明日就回府上了,让咱们明日去接他们呢。”
“真的?”
纪九洛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对烟露道:“太好了,二哥要回来了。”
“嘿嘿,是真的,小姐。”
纪府的嫡长子纪尚泽是由大夫人所生,平日里不学无术,只顾着喝酒玩乐。与纪乾相比倒像是天壤之别。
纪乾是林氏所生,前世的纪乾,是国子监常太傅称赞的对象。但放榜那日,夏知书依靠着母家侯爷府的势力,暗中笼络科举监察官,硬是将榜上纪乾的名字改成了纪尚泽。
纪乾无意中知道了此事是自己那毫无血缘关系的母亲所为,令他十分心寒。
他思索了许久,决定投奔军营。
三年的军营生活,让他造就了坚定的意志,在战场上像是不要命了似的疯狂杀敌,上级虽然告戒过他不要如此莽撞,但他却是笑了笑,也没再理会。
屡次带兵打仗,从一名不起眼的小兵直线上升到将军。纪乾带兵归来时,却遭人暗下杀手,连京城的城门也没有见到,就和自己的八千兵队死在了京城郊外。在纪九洛废皇后之位之前。
一晃便到了中秋家宴的日子,这天早上,府上众人都起的格外的早,脸上也是笑意不断。
纪向东却因公事无暇去迎接,老夫人岁数大了也未随去。
纪府门外,三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口。
两辆是红褐色,一辆是灰褐色。夏知书和纪云茵坐第一辆红褐色的马车,林氏和纪九洛坐第二辆。荣姨娘兰姨娘和纪小晴纪语洁坐上了第三辆的灰褐色马车。
当一行人上了车后,马车便咕噜噜的走远。
国子监是众多官宦子弟学习的地方,常太傅以严厉出名,当今皇帝也曾是常太傅的学生。
国子监中的学生,一般很少回家,除了特殊情况和假期以外。
国子监门口停着众多华丽的马车。
不一会儿,纪府的马车也到了,夏知书和纪云茵先下了马车,有些想要攀附纪家的人和一些官家太太,见到了纪府的马车,便迎了上去。
“哎,纪夫人,我还以为你比我们先到呢。”一个穿着篼金流苏洋绉裙的夫人走上来道。
夏知书朝她微微一笑:“家中事务繁忙,便耽搁了一些时间。”
一些官家太太撇撇嘴。她们早就听说了纪府掌管事的变成了林氏。
穿着篼金流苏洋绉裙的夫人是王侍郎的妻子李月芝,平日里最爱讨论八卦。前世,林氏死后,她便说纪九洛是个不懂规矩鲁莽的丫头。纪九洛被人掳了清白,她便将此事放大,说纪九洛是个不要脸的东西。还传到官宦圈子里去。
纪云茵在京城也有自己的姐妹圈。
刚一下马车,就听见一个甜美的女声道:“云儿姐姐,我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咦,你那个天天拿着医书看的书呆子妹妹怎么没有来呢?”
开口的正是李月芝的女儿王菁依,一身青绿色蚕丝布罗珠百褶裙,右手拿着一方丝帕,笑道。
纪云茵身穿粉红玫瑰香紧身袍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缓缓的下了马车,逶迤落在地上好像一股轻烟似的。
“哎,可别这么说,我四妹妹虽然整日抱着医书,不懂得那些琴棋书画,但她还是很乖巧的。”
纪云茵仅用了这一句话,便衬得她宽容大度,懂得照顾姐妹的声誉。而把纪九洛说成了不学无术,只会捣弄那些三脚猫功夫医术的人。
纪云茵号称京城第一美女,许多未成家的官家子弟看到了她,纷纷投来爱慕的目光。
正说着,只见一辆红褐色的马车和灰褐色的马车缓缓停下,最前面的马车像是没有人似的,过了半晌才听到马车里的动静。
红褐色马车里缓缓走下了一女子,身着一身月白衣,挂着雪羽肩,腰上系着淡粉色软烟罗,月白色逶迤拖地。
正是纪九洛,随后下来的便是兰姨娘她们。
众人知道那是纪府的马车,也看到了纪云茵,那红褐色马车上定是纪府的四小姐,那个什么也不会,只知道一些三脚猫功夫医术的四小姐。
可没想到当纪九洛下了马车之后,众人皆是惊叹。
天哪,这真是纪府的四小姐吗?仪态端庄,阿娜多姿,竟像是宫里的贵人一般。
那容颜,那姿态,那气质,简直是无可挑剔。
只听人群中有人说道:
“咦,那是谁?竟像是宫里出来的一般。”
“是呀,这纪府里还有此等人物。”
“害,你们看清楚了,那是纪府的四小姐,纪九洛!”
“纪九洛?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只知道摆弄医术的纪府四小姐?”
“诶,好像还真是诶,传言不是说她琴棋书画,礼仪规矩样样一窍不通吗,今日看来这传言,还真是不可信啊。”
“是啊这纪府里出了京城第一美女,现在又出了一个温文尔雅的绝代佳人。”
纪云茵见状暗骂一声:这个该死的纪九洛,明明什么都不会,居然把我的风头都给抢走了。
夏知书神色微变,这个小蹄子打扮的花枝招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相亲呢。
纪九洛环视了一周,并不理会众人的眼光,挽着林氏走向了夏知书母女。
忽然,国子监的门口跑出来一个小厮:“各位夫人小姐,公子哥们已经下课了。”
说完,大门吱呀一声便被打开,一群身着白色衣裳的青年男子缓缓地走出大门。
纪九洛紧紧攥着手帕,自从她重生以来,这是第一次见哥哥,那个带有书生气而不是拿着利剑满脸血痕的哥哥。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娘,妹妹,我在这儿。”
只看见远处跑来一个青年,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正是纪尚泽。
不过他这一句话,像是来接人的只有纪云茵和夏知书一般,竟不用三妹妹称呼。
纪九洛倒不在意,眼神向那群白衣青年们望去。
一个熟悉的面孔忽然出现在视线内,是哥哥!
纪九洛的眼神里泛着晶莹白光,纪乾一看见林氏和纪九洛便快步跑过来。
“四妹妹,娘!”声音略有发抖,但却敲击着纪九洛和林氏的心脏。
纪九洛轻唤一声:“二哥!”
烟露和厘香也十分兴奋。
纪乾拉着她的手道:“唉,妹妹,好好的怎么就哭了呢?”说着便想用手抹去她的泪珠,不料纪九洛退了一步便躲开了她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做此等举动,会惹人非议的。
纪乾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憨憨地笑了笑。
一旁的夏知书看到此景,开口道:“哎呀,九儿应当是好久都没有见到哥哥了,好不容易见到一面就在哥哥面前哭着撒起娇来,嗯呵呵。”
一句不起眼的玩笑话,却像众人透露出了纪九洛是个爱哭懦弱,依赖哥哥的小女孩。
纪九洛闻言便道:“是啊,多日不见甚是想哥哥了,但哥哥却整日读书,未曾给家中写一封信。倒是大哥哥如此孝顺,每隔几日便会给家中写一封信,想必母亲要对大哥哥说的话,在信中一定说完了,我甚是羡慕呢。”
夏知书闻言瞳孔一缩,这不是明着说自己的大儿子不学无术,而自己和女儿却不懂得嘘寒问暖吗。
袖中的拳头便攥紧了几分。
众人也明白其中的意思,有些多嘴的人便小声地议论起来。
纪云茵也咬咬牙道:“唉呀,四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呀,大哥虽然给家中写过几封信,但也没有多少呀,现在见到大哥,三姐姐我也有很多话想要对大哥说呢。”
纪九洛没有再接话,只是淡淡一笑,随后便上了马车。
马车里,只有林氏和纪乾两个人的对话,无疑就是问你一些学业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国子监的吃食如何,之类的话。
纪九洛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心底却有个小疙瘩。他很犹豫,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件事对纪乾说。
穿过了熙熙攘攘的长安街道,很快便到了纪府。
下了马车之后,老夫人便走了上来道:“哎呀,可等到你们了。”
纪乾和纪尚泽闻言,向老夫人行了一礼,同声说道:
“祖母!”
“哎。好,好,来,快进来,家宴要开始了”
“是,祖母。”
随后一行人便进了大门。
宴客厅中甚是热闹,时不时的有丫鬟来禀报,说有客人来送礼。
一副和谐愉快的景象。
但纪九洛眼神里却充满着冰冷的寒意,与这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她不能放松,因为她知道就在这一天,夏知书便会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