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分析得对。已经十分清楚,当年宁市长的车祸是人为的,宁市长是被人害死的,而这起惨案的幕后人就是魏民,他一定是发现了老市长掌握了他的罪证,就采取这种手段杀害了老市长,然后取而代之当上了市长。而具体行动的实施者一定是季宝子。
这一定就是他救季宝子的原因。
令人不解的是,余一平掌握了这些东西之后,没有用来揭发检举魏民,而是保持了沉默。也许,他在思考,在看风向。当老市长去世,魏民继任当上市长之后,他可能认为,这样对自己更有利,就隐瞒下来,后来他提拔为副科级秘书、政府办副主任,可能都与此有关……对了,最近提拔他为公安局副政委,肯定也是他对魏民要挟的结果,并因此招来杀身之祸。不过,他很狡猾,为了预防万一,将日记复印一份藏在水箱中……
对余一平的为人,李斌良心里嗟叹不已。这人的两面太可怕了,真是太丑恶、太卑鄙了:自己的岳父被人杀了,他明明知道真相,不但不揭发,不报仇,却继续为仇人服务,还要讨好仇人,得到仇人的赏识。而这一切的目的,就是当官,升官!同时,他又暗中把仇人的一些活动记了下来,用以敲诈……当然,最后还是把命送掉了。
宁静站起来,一只手抓住蔡局长,一只手抓住李斌良,泪眼矇眬地说:“我万没想到,居然是魏民害死了我爸爸……在父亲的告别仪式上,他在我面前哭得那么厉害,看上去真诚极了,跟我说,父亲对他多年培养,没有我父亲就没有他,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谁知正是他害的我爸爸呀,这个伪君子……我要报仇,为父亲报仇,你们马上把他抓起来,马上……”
此时,李斌良想起魏民每次看见宁静时都拉着她的手不放,一口一个“小静”地叫着,还说宁市长如何培养他,他忘不了宁市长的培养,一定要报答等等……这个伪君子……想到这些,李斌良恨得直咬牙。
是的,真应该马上把他抓起来,可是,时机还没成熟。李斌良扶着宁静坐下,对她保证说:“你不要着急,我们会抓他的,你父亲的仇是一定要报的!”
李斌良劝着宁静,自己心里却倒海翻江:魏民,你这个披着人皮的恶狼,坐在台上教育这个指示那个,说得比谁都好听,原来是个凶手,居然对自己的领导下此毒手,手法如此阴险,趁宁市长外出之机,在车上做手脚,造成车祸假象,又发生在外地,谁也怀疑不到你……
想到这里,一道电光刷的从头脑中闪过。这回他捕捉住了它,不由浑身抖起来:“蔡局长……这,刘书记到省里开会,魏民他会不会……对,还有铁昆,他为什么无缘无故去城东,是不是引开我们的注意力呀……”
蔡局长也好像被电流击中:“对呀……天哪,这几天就风传,魏民和刘书记在云水公路建设上意见不一致,争论得很厉害,还说市委班子马上要调整,一把手的人选只有魏民和刘新峰,地委倾向刘新峰……这……斌良,快,咱们回局里……”
25
蔡局长和李斌良不约而同的第一个反应是:给刘书记打电话。
但是,当蔡局长找出刘新峰的电话号码,拨打手机时,传来的是:“您拨打的手机已经关机或不在服务区内。”同时,传呼也打不通。
他们想起,本市到省城五百多公里,中间有一道高高的山岭,信号不畅。
向省厅报告?向刘书记参加的大会报告?这……目前,这只是一种判断,如果判断有误,造成大会混乱,那谁承担得起呀……再说,只知道刘书记去省里开会,具体在哪里开,并不知道……问市里?那十有八九要惊动魏民。
只有一条路可走,立即派人去省城,寻找刘书记,千方百计保护他的安全。
李斌良要亲自前往,带上吴志深和沈兵、大熊。
蔡局长完全同意李斌良的意见,立即通知三人回局。见到吴志深等人,只对他们说:“你们三个跟李大队长去执行一项重要任务,具体是什么任务,他会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你们。我只对你们说一句话,这个任务非同寻常,你们一定要绝对服从他的指挥,并绝对保密。不经批准,不许单独行动!”
十几分钟后,他们驾着蔡局长的“三菱”出发了。
到了车上,吴志深、大熊和沈兵都问什么任务,李斌良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吴志深问了几遍不得要领,禁不住生起气来:“怎么,连我们几个都信不过呀,要是信不过,就别带我们来!”
李斌良心里有些歉意,可任务重大,还是没有告诉他们。只对他们说:“你们记住蔡局长的话就得了,要绝对服从我的命令,我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不让你们干的,绝对不许你们干!”
李斌良上路不久,蔡局长又接到了秦荣的电话。他有几分兴奋和紧张地报告说:“蔡局长,我们查到了一些线索!”
“什么?”蔡局长思绪还在刚才的事件中,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线索?”
“余一平案件哪!”秦荣的声音传过来:“铁忠刚才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在红楼不远的路旁,曾停着一辆省城牌号的轿车!”
“什么?”蔡局长的心里画个问号:“你让他说话!”
电话里迟疑了一下,铁忠的声音传过来:“这……这个,蔡局长,这几天,局里让我反省,我就一直琢磨这事……刚才我想起来了,余副政委失踪那天夜里,红楼外面……好像停着轿车!”
蔡局长声音严厉起来:“你说清楚,什么‘好像’,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片刻,铁忠改变了腔调:“有,蔡局长,是有这么一辆车,好像是辆‘桑塔纳’,具体牌号我没记清,可打头的号码我注意了,真是省城的!”
秦荣的声音又响起来:“蔡局长,情况紧急,我马上就去省城调查,向你报告一下!”
这……蔡局长急忙道:“你不要这么急,你现在在哪里?咱们商量一下再去!”
秦荣:“不用了,要争分夺秒,好不容易发现这个线索,去晚了耽误了,我现在就上路!”
蔡局长:“这……你一个人恐怕不行吧,我再派两个人给你……”
“不用,”秦荣说,“就是查辆车,用不了那么多人,我先到省厅找五处,再通过他们找交警总队……这不需要很多人,铁忠在我身边,就带着他吧……好,再见,我们马上出发!”
电话断了,蔡局长再打,秦荣的手机已经关了。
电话铃再次响起,蔡局长急忙抓起,却是胡学正打来的:“蔡局长,我有事向你报告,我现在要去省城……”
蔡局长脸阴如铁,好一会儿才把耳畔的话筒撂下,嘴里喃喃吐出几个字:“都去了,都去了……”
沉吟片刻,他又拿起话筒,按了几个号码:“雷明吗?赶快到我的办公室来……有急事,秦荣和胡学正他们都出动了……我拦不住他们,你快来吧……”
其实,在秦荣给蔡局长打电话时,他的车已经离开市区好远了。他所以报告蔡局长,也是留一手,给自己出现在省城找个正当理由。
车里只有他和铁忠两个人,他亲自驾车。铁忠坐在旁边。
上车后,铁忠一脸丧气,嘟嘟囔囔个不停:“秦局,你这是干啥呀,你让我撒谎我也撒了,为啥偏得拽着我呀!我正在反省……我大哥说了,不让我搀和你们的事……你还是让我下车回去吧,你要干啥自己去干吧!”
秦荣眼睛看着前方,冷笑一声说:“在家听你哥的,在公安局得听我的,当警察就得服从命令。车已经上了,下去是不可能了!”说着话心里还暗骂铁昆:“妈的,到这时候,你还想留一手?休想,要完咱都完,谁也别想闪开身子!”
铁忠:“可咱们这到底是去干啥呀?”
秦荣:“没啥大事,咱们去会你大哥!”
铁忠:“我大哥?他在哪儿?去会他干啥呀?”
秦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铁昆的车就在前面,在几十公里外,正在通往省城的公路上疾驶。
这回,换了一辆轿车。因为李斌良、吴志深、大熊和沈兵相继撤离了监视,他出城是件很容易的事。其实,即使有人监视,他也照样行动自由,只不过身后跟着尾巴有点烦人罢了。他暗暗冷笑:妈的,秘密监视,秘密个屁,你们的行动早有人告诉老子了!
车上除了他和司机,还有两名身强力壮的汉子,都是亡命徒,他的死党。他们都带着家伙,在腰里和车后放着。
除了这些,铁昆还带了一件东西,那是一个沉甸甸的密码箱,里边全是成捆的人民币。他已经做了两手准备:是死是活这一下子,到省城干上一把,形势好,就回来继续当人大代表,当企业家,当大爷,形势不好,就脚底抹油,溜他娘的……先去香港,然后再转道出国,去美国、英国……先跑出去再说。这就是有钱的好处,出国手续早办好了!妈的,那姓李的跟老子斗,真是可笑!
也许,这一去再也回不来了。一想起这个,他的心里也生出一种复杂的感情……说起来,这城市虽不大,可是属于自己一方土地呀,多年来,自己已经习惯了做它的主人……什么书记、市长,屁!其实,在这里很多事情是我铁昆说了算,魏民算个屁,他那市长是表面的,位置是他坐着的,可我让他干啥他敢不干?其实,我铁昆才是市长,他只是我的一条狗!
可是,还必须有这条狗,没有这条狗,自己也就什么事情也办不成。当然,可以另外找一条,可那需要时间,需要选择,最好还是让魏民继续干下去。如果纪云龙干掉刘新峰,事情还不败露,魏民当上市委书记,那就一切如愿了。书记终究和市长不一样。其实,就在过去几年,自己在很多时候不得不收敛些,顾忌的不就是魏民上边还有一个人吗?因此,这回一定要成功,把刘新峰干掉,让魏民当上书记,把案子压下去,再把纪云龙干掉灭口,那就一切太平无事了,而且,自己的事业还会进入一番新天地。
他想得很美,可心里总是有点不安,总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他知道,自己要想安全,就必须保住魏民,必须让他当上一把手。为这,他没少往上跑,也没少替他花钱,原本已经活动得差不多了,可不想地委在年初换了一把手,形势就变了,那个赵民生先是借着交流公检法领导干部的机会,派来蔡明臣到本市当公安局长,现在风已经吹出来了,刘新峰很快将是本市的一把手。妈的,这个赵民生,他是祸根,他不来一切风平浪静,他这一来,一切都不对劲了。对了,应该杀掉他!
当然,杀地委书记是件大事,那可不是说干就干的。眼前要对付的是刘新峰和李斌良。杀掉刘新峰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那个李斌良难对付。他官不大,却比公安局长都狂,咬住毛沧海的案子不撒口,硬是牵出这么多事来……他妈的,姓毛的他也没长脑袋,我铁昆在这里经营多年,好不容易打出一片天下,能容你插足吗?说起来,他也太幼稚了一点,那天晚上,还约自己喝酒谈判。可他根本不知道,纪云龙就要在当晚除掉他。为了摸清他的行动,也是想看看他死前的样子,自己欣然赴约了,在酒桌上,一切都答应了他,他乐呵呵地走了,不一会儿就见了阎王……这事也怪魏民,自己已经在本市立稳了,你怎么又整出个毛沧海来?一个外地人,到本市来抢我的饭碗,我能让他吗?老子明白,你是收他钱了,肯定收得不少,可你他妈讲不讲交情?老子跟你是多少年的来往了?难道他毛沧海一个外来人,几个钱就打动你了,逼得我下杀手……对了,还有毛沧海弟弟那回事,本来已经跟法院说好,重重判他,可魏民却跟自己对着干,便宜了那小子,肯定又是收人家钱了……活该,这回牵上你了,这也叫自作自受!
铁昆瞥了车里的那三个人一眼。这三个都是心腹,打打杀杀都是好手,下手也都够狠的,有他们三个,应该对付得了纪云龙。再说了,已经通知秦荣了,要他也来。一根线上的蚂蚱,谁也躲不了清净,遇到事就要一齐上,团结就是力量嘛……
想到这里,他扭头对三个手下问道:“怎么样,心跳得匀不匀?”
“嗐,大哥问这干啥?你还不知道我们哥仨吗?你放心吧!”
“只要大哥一句话,叫我们干谁就干谁!”
“妈的,不就是一条命吗?我把它交给大哥了!”
听了这些话,铁昆很满意,也稍微放了点心。他让司机加快速度,义无反顾地奔向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