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蔡局长及时提醒了他:“斌良,你认识吧……对了,你们在政府办是同事……现在,余一平同志是咱们的副政委了,刚刚报到,急着投入工作,先来和你们刑警大队见见面。”
蔡局长的声音很大,又用身体遮住了秦荣的目光,对李斌良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李斌良这才清醒过来,控制住自己,把脸转向余一平。余一平笑容满面地伸出手来:“你好你好,老同事,今后要多多照应啊!”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虽说自己不想当副政委,可见由他来担任这个职务,李斌良还是感到心里酸溜溜的,嘴里言不由衷地说着:“哪里哪里,您是局领导,今后还请多批评指教!”
几人向会议室走去。这时,李斌良已经能控制住自己,看一眼蔡局长,蔡局长又眨了一下眼睛。再看一眼秦荣,他正面无表情地向会议室里走去。
走进会议室,大家都静下来,看着几位领导。
铁忠捅了一下沈兵:“怎么样,我没说错吧?瞧,来了!”
沈兵鼻子哼了声。
政工科长先宣布了市委的决定。当他宣布李斌良任刑警大队长兼教导员时,会议室响起热烈的掌声,大家脸上都绽开了笑容。当介绍到余一平时,大家也用礼貌的掌声表示欢迎。接着,余一平站起来做了简短的发言:“我对公安工作是门外汉,但,我一直向往公安工作,向往当一名警察,如今终于实现了这个理想。市委派我到公安局,是协助蔡局长抓队伍建设的,而刑警大队在整个公安队伍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为此我决定,自己的工作就从刑警大队开始,先搞调查研究,把队伍的情况摸透。今后,希望大家有什么问题及时向我反映,发现我有什么缺点也及时提出,别把我当外人!”
又是一阵礼貌的掌声。蔡局长转脸对李斌良低声道:“这样吧,先把会散了,大队和中队的领导留下,咱们专门开个会。”
大家很快走出会议室,只剩下李斌良、吴志深、胡学正和几个中队长及几位局领导。
蔡局长神情严峻起来:“今天我到刑警大队来有重要的事情:近一个时期,我市治安形势虽然总体上是稳定的,刑警大队的破案率也呈上升趋势,但是,还有一些大要案没破,比如那个杀手案件,到现在还没有取得突破,使我局承受着沉重的压力。而目前经济案件又明显增多,特别是诈骗案件上升。大家都知道,我市钢铁厂被骗七百多万,导致企业停产,濒临倒闭。所以,我们要双管齐下,经济案件和刑事案件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这也是我们公安机关为经济建设服务职能的体现。为了加强领导力度,我跟几位局领导串联过了,决定从现在起,秦副局长集中精力抓经侦大队的工作,重点攻钢铁厂诈骗案,尽最大努力抓住罪犯,追缴赃款,挽回损失。刑警大队长兼教导员李斌良同志全力抓刑警大队的工作,重点攻杀手案件,力争在较短的时间内取得突破!”
在蔡局长讲话的时候,李斌良注意到,秦荣一声不吭地坐着,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好像露出一丝微笑,似乎对蔡局长的安排很满意。这使李斌良的愧疚感更强了:是不是自己搞错了?他能是内奸吗?是那个杀手的帮凶吗?万一弄错了,他是无辜的,自己可就太过分了……
李斌良想着,又看看吴志深,他垂着头,似乎也不敢看秦荣。真是人同此心哪!
蔡局长说完话,转脸对秦荣道:“秦局长,你说说吧!”
秦荣依然很平静,咳嗽一声道:“我完全同意蔡局长的意见。经侦那边压力确实也很大,我这些日子工作部署上也有问题,把精力都投入到刑警大队这边了,主要是因为那起……那几起杀手案。”他转向李斌良,“斌良,今后这边你就多操心了,到刑警大队快十个月了吧,也锻炼得差不多了,我身体不太好,今后这边就靠你了,有啥事该做主就做主,不用总请示我,直接请示蔡局长就行了!”说完还笑了笑。
话说得很平静,也合乎他的身份,似乎没什么可疑的地方,但李斌良注意到,他说话的嗓音有点哑,有点干,说到杀手案件时,还卡了卡壳。看来,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特别是他最后那句话:“今后这边就靠你了,有啥事该做主就做主,不用总请示我,直接请示蔡局长就行了!”好像话里有话……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发现了他的问题……对,瞧他说完话的笑容,更不像平常。他平时难得笑,而且,这个笑看上去也很勉强,很难看,皮笑肉不笑的。
蔡局长又问大伙:“大家还有什么事没有?有就提出来!”
一阵冷场,几个中队长或摇头或低头,他们大概也感觉到了什么。李斌良见秦荣又笑了笑,是冲胡学正的。胡学正也笑了,是冷笑,笑得毫不掩饰。蔡局长发现了:“胡学正,你有什么事吗?”
胡学正听到蔡局长的问话,不再笑了,却猛然站起来,大声道:“蔡局长,我有个请求,请局党委也另行安排我的工作!”
蔡局长盯着他:“什么意思?”
胡学正:“没什么意思。既然不信任我,怀疑我,还让我在刑警大队干什么?还不如调走,让人家心净!”
这是胡学正吗?完全不符合他平日的性格,今儿个他是怎么了?大伙都愣住了,大熊更是有点摸不着头脑,站起来拉他一把:“哎,胡队,你怎么了?说啥呢?!”
谁都听得出,胡学正这话是有指向的,这是挑战,是公开对着干。难得他还撑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也不听大熊的劝解,气呼呼地瞪着李斌良……李斌良没说什么,吴志深却忍不住了,躬着腰绷起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不信任你了?”
胡学正:“说谁谁知道!我不明白,我还是不是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为什么有些行动要瞒着我?昨天、前天、大前天,你们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三天不跟队里联系,也没人跟我说一声?不跟我说可以,我官小,可为什么秦副局长也不告诉?现在又把他调离,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话都挑开了,倒把李斌良和吴志深闹得挺被动。是啊,如果他不是内奸,这些事还真不好解释,甚至有点违反组织原则。最起码,教导员和一个副大队长离开,总得跟在家惟一的副大队长打个招呼吧,不跟副大队长打招呼,总该跟分管副局长打招呼吧……胡学正的语气甚至有点打消了李斌良对他的怀疑。然而,这种感觉一闪即逝,因为秦荣那眼神已经说明,他们都不是善良之辈。
胡学正显然是反守为攻,可李斌良倒不知怎么解释才好,蔡局长一时也有点束手无策,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然而更想不到的是秦荣打破了这尴尬局面。他站起来拉住胡学正:“哎,学正,说些什么呀,大家都是为了破案嘛。有些事就是要保密,我都没想法你有什么想法!你这人啥都好,就是心眼太小了,也不能怪他们,有些案子为什么总是跑风漏气?为什么杀手总是走在咱们前面?不小心能行吗?怀疑你?我把话挑明了,咱刑警大队就是有内奸,我早晚要把他挖出来……对了,大家都擦亮眼睛,多个心眼,就是要怀疑,谁都可以怀疑,包括我。发现什么疑点,一定要及时报告!”
秦荣说得激动起来,而且理直气壮,要是不知内情,真闹不清他是怎样的人。
秦荣说着又把话转回来:“不过呢,也不能乱怀疑自己的同志……学正,你别有想法,我相信你,我相信多数同志也相信你!”
胡学正被秦荣一番话说得愣了一下,更委屈了,一梗脖子叫道:“对,我身正不怕影子歪,可我受不了这个。要看我是内奸,就把我抓起来!”说着把门一摔走出会议室。
嘿,还来劲了。
秦荣一拍大腿追出去:“你站住,你给我站住……”
这是演戏,而且不能不承认,他们演得不错,配合得很默契。
可别人不知内情,都有点尴尬。秦荣和胡学正出去后,会议室又是一片寂静。
蔡局长对眼前的事视而不见,扭头对李斌良:“你还有什么事就布置吧,我们回去了……啊,一平,你还有事吗?”
余一平有点不好意思地:“这……我就说几句吧。大家知道了,市委派我来是协助蔡局长抓队伍建设的,最近,地委又召开了政法队伍建设工作会议,我们马上要传达贯彻落实,这个……刚才赶上了这一幕,不能不引起重视。我觉得,队伍建设的关键是班子建设,而班子建设的核心是团结,可我们刑警大队好像在这方面存在一点问题,李斌良同志刚刚就任大队长,就发生这种事,这……当然,我可能是官僚主义,没调查就发言,可提醒一点好像不为过,今后,可不能只陷在业务堆里,要加强思想政治工作,尤其要注意班子的团结。在这方面,主要领导要负起责任,要带个好头……当然,也不能因为发生点矛盾就说闹不团结,可总要引以为戒吧……斌良,你说对不对?!”
李斌良心里直恶心。他明白,余一平这么做是有意的,他并不是真的关心什么队伍建设班子团结,而是要让在座的队里几位弟兄明白,他是局领导,自己要听他的,妈的,小人!可心里这么想,表面还不得不装出笑容:“对,对,余副政委说得对!”
还好,蔡局长及时解了围:“一平啊,我看,你今后有空儿就常到刑警大队来,给他们上上课。这帮小子,成天就知道案子案子,打打杀杀的,一点政治意识也没有。我老了,跟不上形势,今后,这项工作你得抓起来,而且一定要抓出成效来,通过抓政治思想工作,多破案,破大案……哎,怎么样?咱们走吧,我把局里的情况跟你先介绍一下……”
余一平这才跟蔡局长走出去。李斌良松了口气。
李斌良对几个中队长布置了一下工作:一、按照往年规律,顶多还有半个月,发案高峰就将来临,各中队趁这段时间把积案再梳理一下,能攻的尽量攻一攻;二、根据往年发案高峰的特点,各中队结合责任区的治安实际,拿出一个有针对性的方案来,如何通过打击压住发案高峰。同时,给局里的防范工作提出意见;三、要学习工作两不误。无特殊情况,每天的学习要坚持,警体训练也要坚持。不过,这段时间太忙,大队不集中了,以中队为单位进行。四、一定要严格值班制度,保证二十四小时有人在岗,以便发生紧急案件能拉得出去。最后,他好像不怎么在意似的说:“对了,大队还得抽两个人,搞搞那个杀手案。就抽两个,一中队的沈兵,三中队的熊大中。最近这段时间,他们就和中队脱钩了,大队统一安排工作!”
散会。
李斌良拽了一下吴志深,领着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13
不一会儿,沈兵和大熊都来了。四个人召开了一个秘密会议。
对抽调不抽调大熊,李斌良和吴志深开始意见不一致,因为他和胡学正平时关系较好,吴志深不同意抽调他。可李斌良觉得,不能谁都怀疑,大熊自杀手案件发生以来,一直跟自己跑,很多事他都知道,没有可疑表现。如果现在突然不带他,不但会使他产生想法,再选个新人也不顺手,有些事还得重新教,而且也难说哪个可靠,哪个不可靠。所以最后还是选了他。只不过在工作时留点心罢了。
听完李斌良布置的任务是监视铁昆,沈兵的眼睛都亮了,拳头使劲一砸:“太好了,妈的,什么东西,地痞流氓,无恶不作,还当上市人大代表,戴上了企业家的帽子。他搞什么企业?不就是人肉企业吗?放心吧,我一定不错眼珠地盯着他!”
大熊却有点担心:“这……市领导知道吗?可别再惹事了!”
“你呀,真是个子大胆子小!”沈兵道:“你要害怕就说一声,别干了,连刑警也别当了,要不,给铁昆当保镖去,挣得还多,他有后台,你给他干,啥也不用怕!”
李斌良制止沈兵,对大熊道:“这个不用你担心,出了事有我,有蔡局长,处分也处分不到你!”
大熊仍然有点怀疑:“这……他真和那杀手案有关?”
沈兵急了:“我说大熊你咋回事?不怪叫你大熊,真熊。那铁昆是什么玩意儿你还不知道吗?他啥事干不出来?刚才不是都说了吗?那些事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大熊想了想说:“道理是这个道理,我也相信,可总是心里……”看看李斌良:“李队,既然这样,我有个想法可得说了,铁昆那人可是黑白两道,咱们要对付他,得小心。我还想着……咱们局里队里,都有和他不错的!”
他也想到了这点。吴志深在旁有点不耐烦了:“你这人,怎么这么磨叽,要是不差这个,能要你们保密吗?能只抽你们俩吗?这也是对你们的信任。要真不想干,怕事,就直说算了,另找别人!”
大熊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地反驳道:“谁也别说大话,这种事,谁要说一点也不害怕,那就是假话,关键是能不能克服害怕,不影响执行任务,在这点上,我大熊从来不含糊!”
李斌良觉得大熊说的是实话。真的,别说他,自己的内心深处不是也有些害怕吗?可关键不是害怕不害怕,而是能不能战胜害怕……想到这儿,他不由对选择大熊有点不安,他家负担较重,孩子上学,老婆没工作,老妈还住他家,身体也不好,一家四口人全靠他呢,真要出了三长两短……
可是,已经选择了他,不能改变了,为此,李斌良有些内疚。
研究决定,四人分成两组,李斌良和沈兵一组,吴志深和大熊一组,十二小时一倒班,昼夜监视铁昆。根据和蔡局长研究的意见,现在的任务除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从中发现杀手的踪迹外,还要注意搜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