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收灵锁,活生生将秋桑的魂魄摁进去。
周遭紫气消散,鬼差对墨水一众魂魄的惩罚也结束了。
哀嚎声渐散,墨水匍匐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起来了,他抬着头,狠狠的望着水苏,冷冷的笑了:“水苏,我死了,你也别想和秋桑在一起,这就是你的报应,你杀父杀友,又弄死了自己的恩师。这辈子,你活着也别想好过!!!”
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刺耳狂妄,在这冰冷冷毫无生机的地府,显得尤其索然。
水苏懒得理会他,她回头问鬼差:“你们这儿关押三魂的地方在哪儿?”
鬼差惧怕水苏,乖乖说了:“在无欲殿。”
他犹犹豫豫的断续道:“小的还是劝雪茶大神不要去了。”
地府分为四个极境,无欲殿归属四大鬼神的痴鬼大神看管。
痴鬼大神在地府出了名的凶残变态,最爱吃又香又和他心意的三魂。进了他肚子里的三魂,不仅要在痴鬼肚子里饱受折磨,而且永世不得超生。
也便因那里常年惨叫不断,进的三魂几乎就没有可以出来的。
水苏才不管这些。
她现在唯一想做的,支撑着她靠着自己灵魂出窍在地府来去自由的,唯有秋桑。
她必须救活秋桑,必须!
今儿讨好痴鬼的鬼差进献不少容貌上佳,身段婀娜的三魂。
痴鬼吃着葡萄看了个遍,无趣道:“这几回女的太丑了。”
他本就奇丑无比,大腹便便,尖嘴猴腮。如今在这里说那些女鬼丑陋,真是有种不言而喻的谋和。
鬼差跪在地上,鬼气不断蹭蹭直顶:“痴鬼大人若是不满意,小鬼这就去再寻。”
痴鬼摆摆手,正要作罢,只听得几声鬼魂尖叫,血红血红的大门被打开了。
水苏破开鬼殿大门,挥剑斩杀两个纠缠她的鬼差,那些鬼差落在地上顷刻间化成灰烬。
她白衣飘飘,面容绝色,淡蓝色的忘尘,挥剑如雨,越发衬得水苏温柔多情。
也便是这样一个看似温柔到骨子里的人,却是让整个越国闻风丧胆的弑父杀师的雪茶大神。
殿里聚集了越发多的鬼差,水苏近乎杀红了眼,眉目赤红,忘尘剑神黑漆漆一片,都是鬼差身上的鬼气。
痴鬼看这一场屠杀犹如看一群戏班子表演,久了觉得无味,便让这些鬼差下去了。
水苏从宫殿房梁上落下来,喘了好几口粗气。
她是魂魄离身,肉体在凡间带着,阳气滋润。在这阴间,她消耗能力太快,有没有阳气供养,她的魂魄支撑不了太久的。
痴鬼皱皱眉头:“雪茶大神,你来我无欲殿做甚?”
水苏淡道:“来寻秋桑三魂。”
她握着忘尘的手都在发颤,快要拿不稳了。
她必须支撑下去,不能让痴鬼看她有任何不妥。
痴鬼生性狡诈,这些年在无欲殿待着更是助长了他的雄心和修为,如今在地府除了鬼王,也便是他最大。
地府与人间素来毫不侵犯,但终究地府的鬼魂都是由人死后而来的,他们觉得人是被人间抛弃,不要了的,所以痴鬼一向看不起凡人。
水苏为越国大神境界的,那些往生魂魄里多少会有人识得水苏。痴鬼认得水苏,多半是由别人口中得知的。
痴鬼想了想:“不认识。”
他看着水苏,玩味儿一笑:“不过,雪茶大神。你这无缘无故杀了我殿中这么多鬼差,这笔账,应该怎么算?”
水苏冷冷道:“他的三魂一定在无欲殿。今日你若不告诉我,我便是拆了你的无欲殿又何妨。”
“雪茶大神可以试试看。”痴鬼面露恶相,肥胖的身子扭动两下,水苏周围便涌现密密麻麻的小鬼魂。这些鬼魂个头虽小,鬼气却是极重,浓重如墨,漆黑如夜。
水苏瘦弱的身子很快便被小鬼覆盖,从外面看去,还可以看清小鬼缠绕着的是一具人。
痴鬼舔舔嘴角,目光贪婪:“雪茶大神的魂魄一定很美味。”
水苏不敢分心,她晓得这些小鬼来自人的内心深处最隐藏之深的梦魇。她若是怕了,沉迷与其中,便永远不会从小鬼的阵法中醒来了。
水苏看到了一个人。
水城。
她的亲生父亲。
水城手里拿着手指头粗细的长鞭,鞭子挥舞有力,重重的落在少时水苏的后背上。
棉布的衣料很快便被鞭子抽烂了,露出一条又一条长长的血痕。
她很疼,却不敢吭一声。
她明白,纵然她哭的再厉害,也不会有人心疼她分毫。
说不定还会被打的更惨呢。
少时的水苏很是瘦弱,受不得几鞭子便昏过去了。
水城“呸”了她一声,嘴里脏话就没断过:“小贱人,还敢装晕,看不打死你。”
水苏的娘亲是水城醉酒后临幸的一位妓子。
人尽可夫。
水城恶心水苏,就如同恶心她的娘一样。
这样卑贱肮脏的人生出来的孩子定也是肮脏的。
水苏很小时便明白,她的一生会活的很是艰难。
她的娘亲自那夜后便真心爱上了年轻时俊美的水城,为他守身如玉,自后再没接过客,幸好青楼老鸨念着旧情,一直没撵走。她的娘会弹琴,曲艺一点不比那些歌舞差到哪里去。只是觉得弹琴费神,伺候男人多省心,两腿一开的事。
她便开始卖艺,靠着从前的老情人,或者真心欣赏她的恩客打赏生活。
后来又过了三月,她有身孕的事瞒不住了,被青楼老鸨裹着被子撵出来了。
她的娘苦苦哀求,不停向老鸨磕头,希望老鸨念在往日情分,给她一处容身之所。
烟花场所的人那儿会有真心相待,她的娘没有没有了利用价值,老鸨恨不得把这个麻烦丢的远远的,又怎会揽在怀里。
“呸,不要脸的东西,赶紧滚。”
老鸨带着两个男人毒打她的娘,这个女人死死护住自己的小腹,躺在地上如同一条死狗,不做任何反抗。
一个怀着身孕的烟花女子能做什么,又靠什么生活呢。
她的娘只好去找水城,望他念着自己怀着他亲骨肉的份上,可以收留她,给她一条生路。
水城心狠手辣,人又薄情。他躲她的娘都来不及,又哪会招惹麻烦。干脆见都没见,直接让人将她撵走了。
辗转反侧多日,她的娘靠着从前一点点积攒的首饰和不俗的琴艺一直撑到了水苏四岁。
记忆里,她的娘一年四季都穿着一件薄薄的衣衫,倒是裹得严实,看起来真是有几分良家妇女的形象,只是多年浸在红尘艳俗里,在与男人谈笑时举止改不掉的放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