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战斗就这么快速的结束了。
‘柴畎’持剑而立,站在血染的地面上爽朗大笑。
“三尺长剑,斩不尽相思情缠,我和我的剑,到此一游。阿哈哈哈哈哈……”
所有的威胁全部清除,没有了任何危险之后。他笑声停止,手中的长剑重新变为砍刀的模样,随着脸上飘逸出点点的白色荧光,柴畎恢复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这……呜————”
他看着遍地的血色,嘴里刚想说点什么,身体就突然一软,迫使他不得不跪在地上,脸色发青,嘴角抽搐,双肩颤抖。
“呜———呕!!!……”
柴畎双手支着身体,把早上与昨夜吃下、未完全消化的食物,伴随一阵恶心的声音,汹涌地呕吐出来,把面前的地面吐得一片狼藉。
直到吐到腹中无物,柴畎才瘫软在地上,大口喘息起来,胸口随之剧烈起伏。
此时他的感觉就好像闭气跑了一趟马拉松,气怎么也喘不够,四肢无力难以动弹,眼前一阵阵发黑,随时都有可能晕过去。
如死狗般躺了十几分钟,柴畎才恢复了一些,呼吸平稳了很多,但仍难以挪动身体,更不用说站起身来走路了。
“真是要……要命啊……”
他不由发出苦笑,以体力为代价发挥出这种玄之又玄、身化剑气的能力对他来说似乎太勉强了些,也不知道那个附身在自己身上的灵魂是怎么装出一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的。
气也不多喘两口,居然还能笑的出来……胸口难道就不闷吗……
【死亡奖励:真刀】
【当前锋利度:5.2】
柴畎看了眼真刀的属性,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真刀的刀刃似乎变短了一点点,阳光撒在上面反着冷光,令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不知不觉之间,柴畎心中情绪开始迅速低落,最后竟掩面哭泣起来……
过往的点点滴滴,如幻觉般在眼前浮现。
有深刻难忘的,有细枝末节早已忘却的,如梦似幻的泡影般,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一个微弱的念头,在此刻莫名地无限放大。
他想回家,前所未有的想回家,他想回到那个名为蓝星的星球,他想回到自己家里。
就像童年期盼星期五放学一般,心血来潮,一发不可收拾。
柴畎深呼吸一阵,强行按耐住这个念头。因为它在心里时刻蛊惑着自己——他现在想要什么,又期望着什么。
“这就是面具的副作用之一么……思乡。”
自言自语一句,他眼里仍含着泪光,无奈地苦笑起来。
【混乱诅咒:持有者每佩戴一次百面,自身情绪、性格、思想会随机发生微弱或略有些明显的变化,变化情况不定】
系统它赢了,它改变了自己的思想。
自己不再去想什么“真正的死亡,不给其他人添麻烦”之类的颓废想法。
在自己想要回家的念头放大了好几倍后,那种对不起他人的愧疚感被强行压下去很多,取而代之的是思乡之意。
他不想死了。
因为,他想要回家,
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地方。
………
……
…
或许是老天眷顾,在最后的数个小时里,没有一个人来惊扰到柴畎。
【惩罚任务时间已至,宿主即将回归起源之森】
“时间终于到了……”
柴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神放松下来不少,因为长时间紧绷着神经,使他太阳穴突突突地跳动,有点头疼的厉害。
随着视野一阵扭曲,他回到了那个屋子里。
在腐烂世界的负面状态没有带过来,柴畎现在的精神和体力都是最好的状态,可惜右手骨折没有恢复,使他握不紧刀柄。
“自杀恢复状态?算了,只是手有点伤而已,没必要……啊!对了,叶良辰!”
柴畎看了眼真刀的刀锋,猛然想起叶良辰的眼睛被任务惩罚弄到自己的手里了。
他着急地冲下楼,一边摸索了一下自己的裤带,可什么东西也没有,那两个眼球还在腐烂世界里,没能带过来。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太阳初起的红芒,这意味着黑暗的夜晚已经结束,近处远处接连冒起火光,无数怪物、及怪物的尸体被阳光焚烧殆尽。
“叶良辰……他还没有死!”
有关杀死叶良辰的“嫉妒”任务没有消失,柴畎心头不由得一喜,只要人还活着都还好说。
毕竟这是一个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的世界,说不定就有机会让叶良辰恢复视力、重获眼睛呢?
既然是因为自己把他弄瞎的,柴畎就打算负起这个责任。
他随便往一个人多的方向跑去,结果到了以后发现叶良辰不在这一边,倒是武田泽冈在这里。
武田泽冈那浑浊的眼睛布上血丝,身着的衣物被怪物的烂肉染成了污黑色,握着赤色太刀的右手似在发抖,隐隐透露着他此刻疲惫不堪的状态。
他见到柴畎时微微一怔,好像在惊奇柴畎居然活过这个夜晚,只不过下一秒,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身上这么干净……你晚上干嘛去了?你一整晚都没有参战!?”
他问话的声音带上几分责问之意,仿佛对柴畎这一副干净的样子极为恼怒。
柴畎被他这幅语气弄的很是不爽,拧着眉毛说道:“我晚上干嘛去了要你管?你难道想教我做事?”
右手握着的真刀紧了紧,左手掌心朝下,一张看不清楚真面目的面具凭空出现在他的左手中,因为韧性不错,面具轻易地被他捻在手心里。
他倒是差点忘了,武田泽冈可是必须要死,不然任务时限一过,叶良辰会被系统抹杀掉的……
虽然现在对方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但他必须要预防一下那把锋利的赤色太刀,他怕自己稍有动作就被武田泽冈冲上来砍下双手、平白浪费一条命。
尽管这个可能性似乎要比想象中的要低。
“啧……没有丝毫作为,口气倒是不小。”
一个看起来和武田泽冈有六分像的年轻人走过来,一头被汗水打湿的凌乱头发下流露出不善的目光。
他是武田泽冈的长子,武田敬。
紧跟着,一百多名面带倦色、个个衣物杂乱的人都走了过来围观,众目睽睽地盯着柴畎,神色各异却又大相庭径。
只需族长随口令下,自有人会冲上来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就地砍死。
“……”
柴畎被盯的没有办法,便只能悻悻收起自己的敌意,左手捏着的面具随之消失。
眼下不能打起来,还是先找到叶良辰探明情况再说,回头再杀回来也不迟。
没有犹豫,他转个身就往来时的路走去。
“所有人回屋休息,我去看看另一边的情况。”
武田泽冈以为他胆怯也就没多在意,对周围围观群众吩咐一句,迈着稳定的步子跟在柴畎身后,与之同行的还有他长子武田敬。
“那个叶良辰真有父亲您说的那么厉害?凭眼前这人的怂样,我就觉得那姓叶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武田敬小声嘟囔。
武田泽冈看他一眼,道:“人不可貌相。”
从建筑群的一头走到另外一头花费了数分钟的时间,等到了目的地之后,武田泽冈、武田敬脸色一下都变得很不好看。
因为这一头,只活下来了五十不到的人数。
“夜晚的怪物变得更强是没有错,可造成这样人数损失……”
武田泽冈步伐加快些许,在站着的人群里穿梭一阵,却怎么也没找到叶良辰。
柴畎也有些懵了,难道是叶良辰突然瞎掉,然后躲到某个屋子里了吗?
“族长、哥哥……柴畎,他在这里。”
不远处,纱鸠跪坐在堆积尸体的地方朝他们招了招手,干涸的嘴唇微动,发出了轻轻软软的声音,神色间不时流露淡淡的倦意。
一个双眼紧闭的人,头枕着她的大腿,一根翠绿竹竿死死地被他握在手里,也不知他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中。
三人闻声而去,走地最快的武田泽冈皱起眉,指着枕着她大腿的叶良辰,厉声喝道:“纱鸠,这是怎么一回事?”
明白他为何如此暴躁的纱鸠,身子害怕地轻轻一颤,有点结巴地说起来:“我、我也不太清楚,叶良辰的眼睛突然就没了,他被怪物包围,杀死很多怪物之后就被压在怪物尸体底下昏迷了……没了他出手相助,族人抵挡不住怪物进攻,就死掉了很多人……”
因为死去了不少战斗精英,加上词句略有些不通、说话声又太轻,武田泽冈听的心中烦躁,直接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啪!一声脆响。
“没用的东西,连话都讲不来!”
柴畎眉毛一挑,心生怜悯但没有出声制止——在双方没有交情之前,他不想来个什么见义勇为的行动,那种傻哔一样的剧情也就在爽文里会出现。
而就在此时,头枕着纱鸠大腿的叶良辰突然摇晃着身体站了起来,闭着眼睛用竹竿稳定好身形,一只手往四周摸索,看起来既滑稽又狼狈可笑。
“都吵什么……天亮了吗?”
柴畎眼睛一酸,上前伸手一把抱住。
“叶良辰!对不起,都怪我……”
叶良辰却一把将他推开,冷笑起来:“柴畎?你终于醒了啊……我还以为你会这么一直睡下去,非要等第七夜过了才会醒来呢。”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睡着……”
柴畎话还没说完,就被武田泽冈出声打断:“叶良辰,这边死亡人数至少是我那边的三倍多。”
“所以……?”叶良辰辨别了一下方向,闭着眼睛面朝武田泽冈。
“所以你违背了我们的约定。”
叶良辰怒极反笑,竹竿用力往地上一戳:“约定?你也不看看我现在瞎掉了吗?!晚上我连自保都难,昨夜还是通过怪物的尸体覆盖来躲过一次第七夜的怪物袭击。这一夜甚至可以说是我人生中最幸运的一次,也是我人生中最倒霉的一次……因为,我的眼球在这一晚莫名其妙没了!”
“那只能说明你技不如人,无非是轻敌罢了。”武田泽冈右手悄然放在赤色太刀刀柄之上,面无表情道:“你已经失去了视力,对于我们来讲还不如一个预备役成员。”
“呵呵!”叶良辰冷笑两声,竹竿斜指前方:“我早就猜到,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走。”
“这是自然,九月怀胎要熬过三十多个第七夜,效率实在太低。这种能够多出两个族人的机会,我当然不会放过。”
武田泽冈将太刀缓缓抽出,“既然你已无用,那就早点替换下来!”
竹竿由单持变成双手握住,叶良辰脸上罕见地出现一抹认真之色,然后冲着柴畎叫道:“柴畎,快走!别在这里拖累我!”
柴畎坚定地摇摇头,尽管对方根本看不见:“我不走,我有实力和他们对抗。”
“吹什么牛,就算你有实力,想走也走不了!”
武田敬拔出太刀,封住柴畎的一个方向,然后对楞在原地的纱鸠叫骂道:“还发什么呆!给我封住他们的退路!出手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纱鸠踌躇着,在看见武田泽冈那冰冷的脸色后,不得不握着武器迈出步子,封住柴畎的另一条退路。
就在下一瞬,武田泽冈突然朝叶良辰攻去,太刀直接砍向对方颈脖:“不作抵抗可以让你们死的痛快一些。”
叶良辰避也不避,双手抡起竹竿,来了一记大开大合的横扫,竹竿疾驰的破空之声令武田泽冈不由心惊侧目。
唰!刀锋闪过,叶良辰的肩膀顿时发红,布料连同一片皮肉被对方一刀削下,伤口处随即传来被火炙烤般疼痛。
他咬着牙,玩世不恭、带有五分痞气的笑容牵引着嘴角上扬,无所畏惧的自信浮现在脸上。
“老东西……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你可以赢我无数次,而我只需赢你一次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