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初阳东起。
柴畎看了眼还在睡觉的蓝希,手指按了按太阳穴,一阵困意涌了上来,令他不由得打起了哈欠。
“呼……早知道晚上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自己就应该好好睡一觉……”
柴畎开启一罐运动饮料,一口气喝完,再用附近的溪水抹了把脸,困意淡去不少,只是大脑还稍有些不灵清,不过并无大碍。
往远处看去,附近没什么人经过,柴畎打起精神,真刀一直紧握在手里。
太阳从刚刚升起,又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缓慢地挂在头顶上,眼下正是到了正午时分,大概是在中午一二点左右。
距离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接近二十四个小时,除了开始被川奈偷袭损失了一条命以外,柴畎还没有接触过其他的危机情况。
或许眼下的平静,正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呢……
蓝希早就醒了,稍洗漱了几下、吃点东西填饱肚子,便又和柴畎聊起了天来。
“柴畎哥哥,你晚上没睡觉吗?”
“嗯。”柴畎点了点头,自己黑眼圈可能不明显,但脸色绝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蓝希目光闪烁着,似乎有些感动了:“是害怕卫安局的人吧?要不你先睡一下,我来看着好了。”
晓是经受了一次被骗的情况,蓝希还是忍不住对柴畎心生了一些好感,仅是守护了一夜就足以获得她的信任。
【当前蓝希对你的好感度:1.1】
【当前蓝希视你为:陌生的大哥哥】
“不用,一起聊会天吧,刚好可以给我提个神。”柴畎说道,内心微微一疼。
距离他回归的时间只剩下十二个小时,也就是说这个小女孩明天凌晨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没有人陪伴、没有人为其守护,她又能在这城市边缘活多久呢……
“柴畎哥哥没必要晚上熬夜的,我听说卫安局的人为了安全着想,晚上很少会去‘清理’流浪者的。”
“这样啊,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柴畎有些好笑道,心里其实并没有怪她的意思,危险的几率再小也忽视不得,问出这种话单纯图个乐子罢了。
“对不起啊,是我忘记对你说了……”
“没关系,反正你说不说我都会熬夜。”柴畎突然有些好奇地问道:“对了蓝希,你是曾经当过奴隶,然后逃出来的嘛?”
蓝希目光一黯,低垂着头似要流眼泪,她将视线放在被子上,眼里满是怀念:“嗯,和我一起逃出来的还有樱井梓,她比我要小一岁,每天晚上都和我睡在一起……可惜她已经不在了……我真的想不到,是曾给我们带来希望的人杀死了樱井梓……”
“嗯……是很可惜。”
柴畎原想问她曾经是奴隶时的经历,但自己的嘴唇只是动了一下,最后还是没能对她问出口,并且把话题生硬地转变成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
这关乎蓝希的过去,自己不能去问。
自己和她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罢了,问了,只会让自己更加同情、更加在意这个女孩,因为自己终究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
在自己消失了以后,蓝希该怎么办?这是他不能考虑,也是考虑不了的问题。
眼下他只要保护好这个小女孩最后十二个小时,时间一过,自己消失,蓝希的未来将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不管她重新成为奴隶也好,还是死于某种突发事件也罢,自己没有能力照顾到她。
一想到这些,柴畎心里有些怅然若失,那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滋味,令人心生不起乐观的情绪。
是她长的太可爱?还是自己的心太软?柴畎不清楚,可能两种都有,也可能是自己从没遇到这样的情况……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责任感吧?
………
第一次来人,是在距离回归时间还剩十个小时的时候。
来的人有两个,一男一女,都很年轻。
如果不是他们手上握着手枪,柴畎都还以为这只是一对路过的情侣,和想象中凶神恶煞、身穿某种制服的人物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
桥洞底下的杂草丛生,不仅茂盛、还长的很高,他们看不清桥洞底下有没有人,茂盛的杂草几乎遮挡住了他们全部的视野。
两个人眼神从容,似乎是手上的枪支给了他们极大的自信。
但没过多久,他们又有点急躁了起来,似乎是因为找不到猎物,空这样看消磨掉他们不少的耐心。
哗啦啦……
土石滚落,一男一女顺着斜坡下来,目的地直指桥洞下方。
“都别躲了,我知道这里有人!”
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传到开阔的桥洞底下发出微弱的回声。
“你们要是不想在身上开几个窟窿,就乖乖出来成为我们的奴隶!我们保证在出售之前,不会在你们的身体留下一丁点伤痕的!”
当然,没有人回应他,好像他在和空气讲话一样,是得不到什么回应的声音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缓步向桥洞底下靠近。
躲在桥洞底下的柴畎目光凝重了起来,让蓝希躲在桥下另一头的草丛里,自己则握着真刀轻装上阵。
手掌心有点湿黏,一层薄汗凝在自己的额头。
紧张?还是兴奋?他不清楚,至少自己的手没有抖,反而把真刀握的更加牢靠。
柴畎弓着身子、脚步放轻,把挡路的杂草掰到一边,轻手轻脚地向那个男人的走去。
因为在他看来,那个男人更加具有危险性。
这将是他第三次杀人,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他以清醒状态的第一次。
杀死小二那次,是因为受与自己一样的声音蛊惑,完全是被愤怒占据了理智。
杀死川奈那次,是自己莫名被杀、心生怒意,复活后又看见一个无辜的小女孩被抹了脖子,脑子一热把对方的胸口捅了个对穿。
而这一次,却是为了保护一个小女孩,为了把威胁降到最低,他不得不以最清醒的状态去杀了这两个“清理流浪者的好人”——至少以现在这个世界观来看,这两个人并没有错。
沙……
近了,越来越近了。
柴畎下意识咽了口吐沫,现在和那两个人的距离已经接近十米。
再近一些,自己的脚步声绝对会被对方听见。
单是以现在这个距离,茂盛的杂草已经掩盖不了有人靠近的动静,动荡不定的植物还可能会过早地将他暴露。
没有办法了,只能现在直接冲过去,在脑袋被枪支开洞之前,抹杀掉其中一个!
哗沙——!
刻意放轻的右脚突然猛地往后一蹬,柴畎径直向年轻男子跑去!
现在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想法也没有,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仿佛成为了他下意识的本能!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还没长大的时候,受儿童节要求和同班同学一同上台表演一般,没有想法、没有杂念,身体完全是靠着记忆去动!靠着大脑空白前的指令去做!
原先还遥不可及的距离,在此刻瞬间拉近!
砰!
枪响了。
柴畎停止了跑动,身体激起的热血像洗了个冷水澡似的,冷的他头皮发麻,内心沉入谷底。
握刀的右手开始颤抖,整只手臂都失去了力气。
他的右肩,血肉连至骨头,被人一枪打的稀烂,想动却再也不能。
“啊!!!!”
柴畎眉头死拧地红了眼,额头冷汗密布,张大嘴痛吼出声,声音近乎咆哮。
“别想着和我们拼命,你这样只会带来更多的永久性损伤,这样不仅卖不出什么好价钱还很容易被人玩死,未来的你一定会后悔现在的行为。”
年轻男子往枪口上吹了口气,淡然笑着说道。
“杀了我!有本事对着我的脑门开枪!”柴畎咬着牙对他大叫,他低估了对方手枪的威力,同时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眼下要么拼命,要么早点死,完善身体状态。
“这可不能随你的意,在这个世界每个人都要发挥出自己的价值,不管是自杀还是枪毙,都是违法的行为……”
沙……
砰!砰!
柴畎步子再次一顿,真刀刚换到左手上就被子弹打断两根手指,断指之痛让他脸上的肌肉几乎拧在了一块,嗓子像哑了一般发不出声音。
他的右腿也中了一发子弹,滚烫的子弹没入血肉之中产生的疼痛简直无法言喻,只是稍动一动就能让一个普通人疼到崩溃。
“把刀扔掉,不然我不介意再浪费几发子弹,把你的手指全部打烂。”年轻男子的神情出现一抹愉悦,好像嘴里说的是能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柴畎龇牙咧嘴,眼泪与汗水糊住了眼眶,眼前已是一片模糊。
“你有本事杀了我!”
“不可能,那种事情想也不要想。”男人说对身旁同行的女人吩咐了一句:“看住他,我再往里面看一看,桥底下估计还有几……”
他话还没说完,柴畎见抹杀无望,硬着头皮用仅存的力气将刀锋在脖子上一抹——
顿时,他的颈脖血流如注……
“啧,下次遇到这样就应该直接双手打断。”
男人撇起了眉,踹了倒在地上的柴畎一脚。
“……”
女人没什么表情,平淡道:“继续搜索吧,这样的货色不听话,就算被打断了双手也会找机会杀主,再不济也会找机会自杀,是卖不出什么好价格的。”
男人用鼻子呼出一口气,晓有兴趣地说道:“不,有的人就很喜欢虐待这样有反抗意志的人,据说在把这样的人弄成神经崩溃很有成就感。”
“有点道理……”
两人警戒着向桥洞底下靠近,而在他们离开不久,倒在地上的柴畎手里握着的那把刀,毫无征兆地突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