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两茫茫,归期三五载。
三傻子在老黄那批的假差不多到时间了,“S”也即将到来。
窗外小池塘聒噪了一整晚的青蛙不甘心的停下它们曼妙的歌声,天空也逐渐挂上日色。苏珍在这里睡的不深,眼眸明昧交错,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刘梅花的屋子就在她隔壁,此时已经早上六点。隔壁屋子的动静一点点起来,但又想是怕吵醒自己刻意压低声响。
外面庄庄户户灯火次第亮起,农村的一日生活正式开始。
苏珍不适应地眨眼,睫毛落在眼睑处摩擦带来微微的痒,“真是第六天的清晨了吧?”
一连几天三傻子不是带自己到处逛,就是处理一些家中的琐事。赫然就差天吧两天凑够一星期,不过这段时间她过的很开心。
***
“小丫头,大叔很小气的,没有钻石、香奈儿给你。这后山腰的向日葵替我了表心意,可好?”
“我活在一个种满向日葵的地方,美好而纯粹,我想试着学会爱你。小丫头,我们说好了,待我无所依靠的时候,请不要停止爱我。”脑袋空下来就会响起那个场景,还有他虔诚的发言。其实她一直在等他,就是他从来没有发觉。
她又响起了更久以前的他说过她很好,甚至不惜一二再而三的拒绝自己。
到底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还是后来自己追上人以后他对自己的爱才如此深刻。苏珍努力抓取脑中丝丝缕缕的答案,可是越想要抓住,越是模糊不清,反倒是现在常常会想起最近的他。
他变化了很多,会为逗自己开心就说些老掉牙的土味情话,会为了让自己知道就说些自己不擅长脱口的表白,还有……
心里细细数着三傻子的变化,他变化的样子清晰明了。她索性倒转思绪,现在他的变化难道不比以前的他好吗?
自己又为什么去纠结这些无意义的“过去”。
他的爱我明了,她保持永远爱,足矣。
少倾,她便又进入梦乡去了。
八点,三傻子轻轻叩门喊她吃早饭,她睡梦中勾着的嘴角才不甘心的散去,仿若一夜庄周梦蝶。
她快速洗漱好,抹了梅红少女唇釉,顺便在脸颊上了点自然橘,整个人看起来青春活泼。
三傻子耐心极好等在门口,当少女拾掇好出现时,暖色的一抹光晕径自打在她的侧脸,像是逆了一世的光。
不过也只有一瞬的时光,三傻子愣住的神色反应过来,然后不自然地“嗯”了声回她。
吃过早饭,苏珍跟个好奇宝宝似的双手撑在下巴问他:“大叔,我们等下去哪儿?”
他一边望着远处一边散漫说着:“见一个故人。”
“故人?”苏珍疑惑道。
“嗯。”他告诉自己到了那里她就会知道了。
“行吧。”她也不在多问,就跟上他一起去见那个所谓的故人。
绕过几个邻近的住户,一所乡村赫然就出现在她的面前。现在这会小朋友们还在早读,泥黄的脸颊上透着稚气,眼神却异常坚定地看着书本上的字句,朗朗书声与周遭破落的环境形成强烈对比。
他带着她顿住脚步,刚毅的脸庞上此时布满前所未有的柔和,仿佛正在注视着那位故人。
苏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可讲台上她并没有看到那位故人的身影。讲台下的小朋友读完上一篇课文,便自觉自发开始读下一篇: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尖四顾心……
三傻子敛起嘴角的弧度,喃喃吐出几个字:“玉盘珍馐,隽永含蓄。”
苏珍闻言心某一处撞击了一下,似乎他刚才的话并不是赞美诗词,而是指定给那人说的悄悄话。
心底有个声音跟他的声音重叠,好像有一个人曾这么对自己说过。
“你的名字有个珍字,我的名字里面有个玉字,凑在一起如珍似玉,刚好是一对儿。苏珍你要不考虑一下呗?”
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脑海里?
“小丫头,你怎么了?”三傻子见她呆住,伸手想换回她的意识,一连叫了好几声。
苏珍“啊”了声,才回过神来,依旧有些木讷,“怎么了?”
他解释:“刚才见你一直不理我,总叫你都没回神,在想什么?”
“哦,就感觉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说了一句。”她略一思索,斟酌字句,“似乎……好像……应该……是表白的吧。”
“可我也就大叔你一个人表白的我,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啊。”她自言自语像是在硬要想出个所以然来。
三傻子放在两侧的手悄无声息地暗自揪着手心窝,似是紧张,听到她说就你一个人的时候紧握的手心放出一根手指,顺着她之后的话才敢把所有的手指慢慢松开。
还好她的记忆是朦胧的,也不记得自己上一世负了她。
一切重新开始,我绝不负你。
这边的一切变化苏珍并不知晓,三傻子按下心底的波澜,面上含笑:“对,不可能会有第二个人,一直都是一个人。”
苏珍以为他在陈述刚才自己说的话,竟也没听出他这话的深意,只是神经大条赞同他。
然后又眼珠跟激光射线似的,一百八十度短程加三百六十度远程扫射,都没有看见那位故人。她搭着一张这些天变肉一点的脸,有些郁闷:“大叔,你该不会是要找某位小朋友叙旧吧?”
三傻子愣了一秒,旋即好脾气回:“不是。”
那你找谁?你倒是快点说啊!
“已经找到了。”闻言,苏珍又抬眼看了一圈,依旧是一群小朋友,“你耍我,是不是?”
“我身体的每一细胞都说不是这样的。”三傻子一本正经跟她阐述,苏珍有被他斯文败类的正经气笑,“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我觉得不太可能,所以……”他托音带调,然而一只脚就在往后撤,显然坐实了耍人玩的事实。
苏珍瞥见他的动作,就要伸出胳膊阻止,此时他已经蹦跶到一米外,她乘势追击。
第七天。
分别总是毫无预兆的,就像现在三傻子突然问苏珍:“小丫头,这些天玩的开心吗?”
苏珍似有所感,喉头默不作声开始哽咽,像是在酝酿情绪:“开心……特别开心。”
还想要问她离开这里以后还会不会想来这里玩,兜里的手机焦急响起,他拿出来看了一眼,老黄打来的。
他想也不用想一定是因为“S”的事情,然后接起:“喂,我是刘玉民,您清讲。”
“小刘啊,这些天过的怎么样?你有看咱们医院群里,还是……需要你回来想想办法的。”老黄像是纠结好一阵子才下定决心说这么件事,言辞间并不自然。
“好,知道了。我这两天就会动身回去。”三傻子满口应下,没有老黄这么多心思。
电话那头的老黄见他答应地这么爽快,萦绕在心头的不自在一扫而空,“好,那就这么说定了。”随后挂了电话。
苏珍还静静待在他的身边,他眼眸逐渐柔下来,开口:“小丫头,我已经跟叔叔阿姨通过电话了,他们很久没见你,想要你陪一陪他们。”
她静静听着,眼眸慢慢变圆,像是在强忍着即将要爆发的某种情绪,“你要一个人去吗?”
她这几天一直被傅小司这个人骚扰,总问她什么时候回去,等她问他到底什么事这人又变得支支吾吾不说。
苏珍心想傅小司这么一个行走的大喇叭,也有谨言少语的时候还真是稀罕,同时也觉察出肯定有事。
于是他逼着对方如果不说,两人就绝交,傅小司耐不住她的软硬兼施:“珍珍,这件事本来是不允许大肆宣传的,除了赵慧雅雅我们几个知情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长话短说!”苏珍禁不住他的啰嗦,严厉逼问。
“刘院士研制的疫苗是有时效性的。前段时间有人爆出新闻说医院研发的药剂是为了稳定民心缺斤少两,根本就是特效药。图一时速度,不管人民群众死活。”傅小司耳朵靠在手机上,小心翼翼说着,生怕对面人一个不开心跟自己绝交。
“这是诬陷,他们怎么能说这么没证据的事情。”苏珍觉得气愤,语气带了急切,似乎即为不满这样无凭无据的言论。
“行,行,大小姐,消消气。我们都知道这是诬陷,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老黄这边急着召回刘院士商量解决的对策,让事情的热度降下去。”傅小司把手机的音量降下几格,大小姐这怒气不是盖的,快把他耳朵震出来了。
“行吧,我知道了,那就这样吧。”苏珍说的差不多就打算挂电话,傅小司则担着一颗弱小的心,讪笑开口,“大小姐,那您看是不是……不绝交了?”
苏珍高冷的回了句:“再看吧!”不等傅小司那头哀嚎,迅速挂断了电话。
这也就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她现在想起来心里还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疫苗只是一种特殊的药剂,药都是有时效性的,就算时效性短也不能扭曲研发人员的心意,歪曲事实本质,不负责任的制造舆论。
“嗯,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三傻子语气平和,苏珍抬眸看着他,“我跟你一起去。”
触及到她渴望的神情,他压了压心底那片柔软,开口:“乖,等我。”
苏珍低下眸子,眼底一片落寞,压低嗓子开口:“可……我想跟你一起去。”
三傻子望见一颗毛绒绒的脑袋没有以往那般高昂,伸手抚上她柔软的发顶,慢条斯理:“相信我,到时我会去找你。”
苏珍心里十分不舍却仍旧敛了敛眸子里的暗芒,接着用自己的小手盖在他的大手上,在他手掌画圈——我信你。
她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阔别相处一段时间的刘家兄妹,就坐上三傻子那辆越野小跑。
苏家榆林苑的方向跟武汉医院南辕北辙,所以两人在火车站就分开了。三傻子静静看着苏珍坐上去榆林的火车,对着她车道驶离的方向吐出几个字,她揉搓被车顶雾气湿润的眼睛,挣扎着从那口型得出一个沉溺一世的答案。
——等我,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