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父母双亡,除了幸存的儿子,唯一亲属只剩女方的妹妹,而那个妹妹应该就是躺在床上的女人。
姊姊和姊夫双双过世,只留给她就医治疗中的小外甥,当她知晓事实,会是多大的打击?她瘦弱的肩膀能不能扛得住?
李叔也担心她会崩溃,已经通知在慈济担任志工的老婆联络其他师兄姊,尽早过来陪伴,开导她和其他车祸死伤者家属,要他帮忙看护她到那时候。
届时,他守护她的责任就此结束,彼此从此陌路。
为什麽只是这麽想,心头便一阵郁闷?
为什麽他有预感,自己绝对没办法忘掉今晚她伤心欲绝的容颜,对她不闻不问?
「嗯……」
床上的她发出轻呓,不久,柔细长睫微动,缓缓睁开眼眸。
「周海蝶?」
任奇雄望着她,喊出李叔在电话中告诉他的名字。
周海蝶原本漫无焦距的目光挪到他身上,认出是那名外貌看来有些凶恶,却一直好心伴着她的「警察」。
「我是。」她想起来,全身却是虚软无力。
「求你帮帮我,带我去看我姊……」她朝他伸出手。「我保证,这次我一定不会倒下。」
「即使她在太平间?」任奇雄不想欺瞒,毕竟这是她迟早会知道的事实。
周海蝶脸色倏地刷白了,坚强忍住一时的晕眩,咬牙用力点头。
「好,我带你去。就算你倒下,我也会帮你撑着。」
任奇雄豪气地答应,伸出手,握住她微微抖颤泛凉的小手。
这一握,月老的红线紧系,这一生,任奇雄对她再也放不下、离不开……
第二章
後来周海蝶才知道,从车祸现场一路陪伴她到太平间认屍的,不是什麽警察,而是当时到场帮忙,倒楣被她赖上的葬仪社少东任奇雄。
多亏他不嫌麻烦,陪在六神无主的她身旁,毕竟那时的她宛如溺水者,要不是他自愿充当浮木借她紧紧抓住,恐怕她早已崩溃在无尽的悲伤之中。
反正她不认识任何葬仪社,也没精力四处询问,就把姊姊和姊夫的後事全权委托对方经营的葬仪社处理,幸好治丧事宜一切顺利圆满,没出任何纰漏。
只是——
「唉!」
走出银行,周海蝶看着存款,不由得轻颦低叹。
丧礼过後,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存款簿也直接归零。
不,不只是归零,而是负债累累。
这一切,全为了完成姊姊的心愿。
从前姊妹闲聊时说过,万一哪一方先走,都要和已逝父母安放在同一座灵骨塔,九泉之下有父母作伴,才不会一个人孤零零。
只是,她听过有人炒地皮,不知道连灵骨塔位也有人炒作,什麽附近土地经过重划、道路拓宽等等飙涨数倍,加上内部修整、装潢更加完善、每月高僧诵经回向——
唉,反正就是用一堆藉口搪塞她这个熟知旧价的顾客,让她明知钱花得冤枉,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任由对方开价,为姊姊和姊夫买下夫妻塔位,完成姊姊的心愿,让他们夫妻不至於死後分住两地。
自然,她也不敢在葬礼前老实告诉任奇雄,她……钱不够。
可是现在火烧眉毛,对方来电通知,已经核对并确认完各项费用,核计出应收款项,待她听取说明後确认无误,就得付款结清了。
人家看她可怜,尽心尽力帮忙处理家人後事,给她方便、没要求她预付任何费用,欠这种钱,她实在良心难安……
「叭!」
突然响起的喇叭声把周海蝶吓了一跳,她举手遮住阳光,瞧清在她身边停下的是一辆警用摩托车。
「小姐,要不要去兜风?」
周海蝶呆呆看着帅气倚在摩托车上向她搭讪的警察,眼眶泛起泪光。
「喂,不准哭喔!」
杨家佳帅气地下车走过来,展开双臂,给好友最温暖的抱抱。
「不是说好了,丧礼过後再也不准哭?」
「嗯……」
「嗯还哭?」杨家佳用力往她背上拍两下。「安啦!你姊不在还有我,你不是一个人,天塌下来有我陪你一起扛,不准再愁眉苦脸、哭哭啼啼。别忘了,你现在不只是阿姨,还是『妈妈』,你不坚强一点、振作起来,小翼怎麽办?」
小翼。
提起还在住院治疗的小外甥,周海蝶的眼泪像突然被关上的水龙头,说断就断。
没错,她不再是可以躲在姊姊羽翼下的娇弱小妹,必须代替姊姊成为小翼的母亲,她要坚强、要勇敢,不能继续深陷悲伤之中,要硬着头皮挺身面对所有困难,才能保护姊姊拚死留下的宝贝儿子。
「好,我不哭了。」
看她抹乾眼泪,有了觉悟,杨家佳这才放心。
「还有,你霸占残障车位到底想干麽?」
「霸占——」
周海蝶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离开银行之後边走边想,因为不知何去何从,茫然地停下脚步,结果刚好站在残障车位的正中央发呆。
「对不起!」
杨家佳好笑地看她对车位鞠躬道歉,立刻跳开,这麽单纯、善良的女孩子,偏偏命运多舛,惨况和当年未婚怀孕又逢母逝的她简直是不相上下。
所以,自己一定要帮助她。
「我只是刚好看见你站在这里发呆,才停车看看,我还在执行公务,不能摸鱼太久。」杨家佳跳上车,朝她眨眨眼。「本来想打电话告诉你,既然在这遇上,我就直接跟你说吧,医院的费用我已经帮你结清到今天,不准道谢、不准退还。後续费用如果不够再跟我说,我会帮你想办法,就这样,先走喽!」
「家佳!」
周海蝶才出声,杨家佳已经骑着警车扬长而去,存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