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的高烧终于退了,又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才觉得舒服了许多。她想明天就离开这里,到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忘记过往的一切。所以走之前她想最后看一眼玄烨,就当是永别。可这样做也只能骗她自己,实际上是放不下心里的他罢了。
依依施展轻功飞落到玄烨落脚的青楼后院,寻一处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借机行事。这家妓院的规模很大,在扬州也是数一数二的。他们除了前面的大楼招待客人,后面还僻有单独的雅致小院。有些客人喜欢清净,来了就会找一处又安静又不会飘满庸脂俗粉的地方,和高级妓女吟诗作对、弹琴作乐,做喜欢做的事情。当然,要单独租下一个院子没有一定的经济实力肯定是不行的。妓院是销金窟,那么要进这单独的后院更不用说了。
院子一个连着一个,就好像大庄园。这里完全没有前面那些****喧闹的调笑声,安安静静的,偶尔从某处飘来声声的丝竹管乐清平调。
玄烨住在这样的地方倒让依依松了口气,起码不像前面那么乱糟糟的。
她逐个院子找了一遍,终于在最后一个偏院找到了他。透过敞开的窗户,依依见他正端坐一旁,眼睛微闭,神情投入的听一个清秀绝丽的女子弹筝。偶尔张开眼睛与她视线相交,彼此会意一笑,就像情人之间暗送秋波,无比暧昧。
依依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竹鞭狠狠抽了一下。她敲了敲自己的头,在心里骂自己说:“说了不在乎,你还吃什么干醋。快忘了他,以后便与他再无关系了!”
一曲奏完,玄烨嘴角扬起微笑,挥手让小德子退了出来。小德子自然识趣的关上门。那女子也轻巧的站起来,莲步轻移,走到窗前望了望,伸手掩上窗户。
依依见此,忍不住冷哼一声,对着屋里的人低声说道:“玄烨,我今日来是与你告别的。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见面了……我知道,即使没有我,你也会过得很好很自在。我本不该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如今也是我退出你的历史的时候了。我希望你还会记得……希望你早日铲除心头大患,使得四海升平……”声音细如蚊蚋,也许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说完了最后的话,总算没有像之前被劫出皇宫那么仓促的别离。她呼了口恶气,似乎轻松了许多。就在她想动身离开的时候,却见几条黑影闪过,不知道是向着谁来的。依依稍作停留,怕他们是冲着玄烨,此时小德子等人又不在,没个帮手。
果然,四五个黑衣人汇聚在玄烨那个房间的墙脚,伺机而动。依依暗叫不好,自己虽然传承了陈素衣的内力,却还没有找回武功招式,就算要帮玄烨怕也是困难吧。不如去把小德子叫回来,还有那些暗卫,干什么去了?
就在她慌张无措的同时,几个黑衣人已经破窗而入了。听得里面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紧接着是打斗声。
“小德子——有刺客!”依依站起来,往刚才小德子离开的方向大喊一声。其中一个黑衣人为了阻止她引来救兵,疾步飞驰而来,一剑劈向她的面门。依依倒抽一口冷气,身形已经下意识的快速移开,躲过了那一剑。同时,她也抽出了带在身边防身的剑,哗哗几声使出一些她从不知道的招式。她愣住了,那些招式是陈素衣的吧?就像上次接箭一样,危急关头爆发的潜能吗?依依得意的笑起来,开始有恃无恐的对峙黑衣人。谁料想,她的剑刚一碰上黑衣人的剑便砰的一声脆生生的断掉了。双方都因这样突如其来的状况停住了手,黑衣人完全犯了傻,怎么会有人用这么劣质的剑呢?剑来剑往的打斗可不是开玩笑的啊,没有一把好剑,等于手中没有武器,对于生命的威胁又平添了好几分。依依也是郁闷,为了省下盘缠所以买了把比较便宜的剑防身,看起来挺威风,没想到竟劣质成这个样子,刚一动手便拦腰被截断,真是丢死人了。正当依依在心里骂无良奸商的时候,黑衣人早已反应过来,依依只听得耳边剑气生风,马上便感觉到脖子上的冰冷。
“别动!”黑衣人冷冷的说。
为了保命,自然是要听对方的,依依一动也不动的站着,自认倒霉。房里面的打斗声也嘠然而止,玄烨第一个跨出门来,安然无恙!依依总算松了口气。不过,其他几个黑衣人也尾随着走了出来,卑微的低着头,竟是玄烨的手下!天,这是一场引我现身的戏码吗?
依依始觉上当,气闷的瞪了一眼玄烨。身边的黑衣人也毫无顾忌的摘下蒙面黑巾,依依一见,差点就叫出了声,“二哥?!”这时候,小德子也出来了,侍立在玄烨旁边。原来你们合伙骗我!
“你总算现身了!”玄烨走过来,得意的微笑着。
“你想怎么样?”依依望向别处,冷冷的问。
“应该是我问你才对!”玄烨说:“你想怎么样?你可跟了我好多天了……”
“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玄烨看了一眼身边的黑衣人,他的贴身侍卫们,笑道:“我的这帮侍卫可不是养着拿来唬人的。他们的本事高着呢,如果连你跟踪了这么多天都不知道,怎么能保护我?”
“既然早知道了,为什么才动手?”
“因为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经过了这么多天,你既不是要伤害我,也不是要接近我。我只是好奇,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依依一时也找不到借口,忽然想起元宵节的晚上大家曾经见过的,便说:“我是担心文殊小姐遇人不淑,所以为她留意一下。”
“哦,”玄烨摇头苦笑,“呵呵,你倒是好心!……那,你都为文殊小姐探听到了些什么?你要告诉她,我要娶她却还夜宿勾栏,根本不是个好男人,或者,我早已三妻四妾,却还要骗她的感情,根本就是见异思迁的坏男人?亦或者,你另有私心,根本是对我有意思……”说到最后,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托起依依的下巴,眼神锐利的射进她的眼睛里。
“谁对你有意思啊!脸皮怎么这么厚?”依依生怕被看出什么,拍开他的手泼辣的叫道。一边的凌海听了,死命忍住即将爆发的笑意。她的胆子真是大,连皇帝都敢得罪。
“我脸皮厚?”玄烨装作不解的样子,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真的是这样吗?凌、依、依……”
依依浑身一震,他怎么会知道?却仍然嘴硬的否认:“什么凌依依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还嘴硬!”玄烨气结,看看周围的侍卫,示意他们下去。凌海领会,对依依俏皮的眨眨眼,便领着大家走开了。玄烨见没有闲人,继续说道:“如果你不是依依,你怎么会知道小德子?”
“谁是小德子?我不认识。”
“你刚刚还喊了。”
“我……我是听你喊多了才知道的。”
“你为什么死不承认呢?”玄烨郁闷,忽然笑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还有证据证明你就是她!”
“什么证据啊?”
“你真的想知道吗?”玄烨站在她的身后,慢慢的靠近她的耳际温柔的说道。
依依没有说话,玄烨就当她默认了,面有得色的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紧紧搂住。依依吓了一跳,却并没有挣扎,她已经习惯他的怀抱,重新倒入他的怀中,倍感迷醉。她只听他在耳边说道:“我知道你的背心有一颗红痣。”然后衣服便被他的另一只手褪下肩膀,果然看到一颗指尖大小的红痣!玄烨满意的笑了。
依依的身体颤抖着,她几乎流下泪来,咬着牙说道:“是我又怎么样?今天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玄烨猛地一顿,随即心痛欲裂。他轻轻扳过她的身体,眼里充满了怜惜,动情的说道:“难道你忘了我对你说的话吗?无论你做错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只要你真心爱我,我就可以不计较。我要跟你在一起,我是认真的!”
原来他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他真的不计较自己反贼的身份吗?这一刻,依依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真的不计较吗?”
“当然!”玄烨重重的点头,“不然,我为什么没有让人通缉你,而是让他们暗中寻找。就是为了保护你身份的秘密。”
“可是……”依依不确定,“我是反贼……”
“你不是!”玄烨说:“你失忆了,根本就没有可能跟反贼联系。所以,这件事情,不怪你!”
“其实我……恢复记忆了!”
依依感觉玄烨的身体略微一颤,最后还是坚定的说:“我说过了,只要你真心爱我,要跟我在一起,那就……没有关系!”
“你不怕我找机会害你吗?”
“如果你要害我,我也认了!”玄烨搂紧了她,“我只希望和你在一起!”
“傻瓜!”依依哭笑不得,“我认识的康熙皇帝怎么会这么傻呢?”